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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 黑云岭灯灭 ◇

  “驾!驾驾!”
  身上冒汗的座山雕迎着扑面的飞雪,不停地加鞭催促通身出汗的大青马急如流星地往家赶。他的身后紧紧跟着胳膊受伤用一块布吊着的白毛熊,其次是孟桐春与一些小喽罗。马队奔驰溅起的雪雾与飞雪交融,似一溜烟儿沿着山路飞快地滚动着。他心里明镜似的,假若双龙和一枝花掏了黑云岭,爷爷老黑云的死活不
  回到黑云岭下,急红了眼的座山雕望一眼山口处倒在雪地上、身上覆盖着一层飞雪的两名死去的小喽罗,心里一沉,愈加打马不止。到了山洞门前,座山雕跳下马,心急火燎地越过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脑袋轰鸣地奔进被炸开的洞门。“爷爷——”他大声呼唤着。他冲进漆黑的大厅,啥也看不见,仍像要拱翻山洞似地大喊“爷爷”。
  “爹!你在哪儿呀?”座山雕身后的白毛熊,面对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绝望地长呼短唤。
  “哈哈哈哈……”
  忽地,一声疾人的狂笑在黑暗中乍起,让人毛发倒竖。
  能是爷爷?座山雕的耳朵嗡嗡响。_
  “爹,你在家?”白毛熊惊喜地往笑声中走去。
  这时,孟恫春点起一个火把走进来。
  座山雕和白毛熊一望已无虎皮的座椅上的人怔住了。
  披头散发的翠红,正拿着占山好的半只胳膊吃着、狂笑着。
  她一见走在前的白毛熊,停住笑,把手中的啃剩一半的胳膊一举:“双龙,过来,吃手把肉。咱们到哈尔滨了……”忽然,她看见了白毛熊身后的座山雕,忙对白毛熊说:“双龙,小心你背后的占山好,他来杀咱们来了……”她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要往白毛熊身上扑。
  “哒哒哒……”
  在座山雕的一串枪声中,翠红倒在地上死去,手上还攥着“手把肉”。
  这时,手抚肩头伤口,丢盔卸甲的盖江东慌忙跑进山洞,望一眼从闹枝沟回来的白毛熊和座山雕,上气不接下气地:“快……”
  座山雕一看是盖江东,一把抓住摇晃着问:“快说!爷爷呢?”
  “怪我呀——”盖江东哭泣着。
  座山雕火起,一拳将盖江东打倒,抽出枪说:“爷爷出点事,我就要你脑袋!”
  “乐山,快让乐天领着去救你爷爷吧!”白毛熊由于流血过多,倒在地上支撑着说。
  “爹,你没事吧?”座山雕半跪下一只腿。
  “快去救你爷爷!”白毛熊一推座山雕。
  “爷爷在哪儿?”座山雕站起身子问盖江东。
  “在黑牛背不远的那片林子里……”盖江东哭丧着脸,“爷爷是被郭黑子抓住的……”
  座山雕不等他说完,马上冲出一片狼藉的山洞,上马往黑牛背奔去。其他人也随着跑去……
  黑牛背不远的一片林子时,绑在树上的赤裸着身体的老黑云,被冰冻上一层硬壳,像一透明,滚亮的琥珀。他的被冰包裹的残日睁得大大的,好像闪着一腔遗恨千古的光,又好像望着远方的黑云岭……
  座山雕下马望着老黑云这惨状,差点昏厥过去。他的脸剧烈地抽搐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冰雕”前,大哭道:“爷爷,我给你报仇,不杀双龙、一枝花、郭黑子,我誓不为人!”他哭得天旋地转,两眼发直,举枪冲天射击。
  次于座山雕来到冻成冰棍的老黑云面前的盖江东,望着爷爷这惨不忍睹的结局,悔恨交加地跪下哭道:“爷爷,怪你大孙子我呀……”他泪流满面,有说不尽的痛悔——如果他当时冒死拼力相救呢?如果他不回黑云岭山洞找救兵呢?如果他隐藏在黑牛背把郭黑子击毙呢?如果……突然,他趴伏在地,捧起一把把雪粉,扬到自己脸上,然后双臂伸向飘飘然落雪的天空“哈哈哈”狂笑起来。
  随来的小喽罗们也都跪倒,给老黑云叩头。
  被用马爬犁拉来的白毛熊,拖着受伤的身子起来,见到父亲老黑云如此之惨,寸心如割地洒下大把的泪水:“爹,你儿子对不住你呀!山头被踏得好惨,丢人哪。全都完了,我活得寒碜啊!要脸的人才当胡子!往后各山头的绺子,我咋有脸见他们?啊?啊?爹!我给您老人家送终!”他说着抽枪对准自己的脑袋一勾扳机。
  “啪!”一声枪响,他从爬犁上倒在雪地上。
  座山雕急回头,心肝俱裂地望着饮弹而亡的父亲。新仇旧恨交织,拱得他脑瓜仁子像要被炸开般难受。
  盖江东疯了似地从雪地上扑过去,趴在白毛熊的身上痛哭起来:“爹——,你不能死呀……”
  众人都大惊失色,围上白毛熊哭喊:“当家的——”
  座山雕从雪地上缓缓站起来,感到山门被捣,爷、爹之死都归罪兄长盖江东,不由得双眼冒火地一吼:“盖江东……”
  盖江东哭丧着脸回过头站起,望一眼座山雕那双含有杀气的凶眼睛,惊问:“三弟,你……”
  座山雕慢慢地从腰中抽出手枪,对准了盖江东。
  孟恫春见此忙上前,一把抱住座山雕:“三爷,你疯了……”
  座山雕一把推开孟恫春,指着盖江东:“我们家毁在你手里,老张家从此完蛋了,你活着还有什么用?”他发疯般地喊着“还有什么用?还有什么用?”他在吼叫声中冲盖江东扣响了扳机。
  “哒哒哒……”盖江东连中几枪倒地,鲜血染红了地上的雪。
  望着惨死在座山雕枪下的盖江东,众人都惊慌地站起来,不知该怎么办好。
  “三爷,你怎么打自个儿的哥兄弟?”孟恫春惊问。他很难理解座山雕的无情与残忍。
  座山雕望一眼面前死去的祖孙三代,非常冷漠地对手下的人说:“都听着,亲骨肉,哥兄弟,都他妈的混在一块儿,就干不成大事业。黑云岭的长明灯不会灭,我们张家也不会绝!”
  人们都静静地听着。他的声音在黑牛背山林回荡。孟恫春似乎明白了座山雕的所为。
  座山雕又对天空“啪啪”两枪,望着众人说:“敢玩命的,跟我走!”他说完跃身上马,提缰催马往山下奔去。
  孟恫春等人在后边紧紧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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