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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当什么班长


  乐乐今天中午回来满脸都是喜悦,本来就是笑笑的眼睛更加笑意盈盈。她这么快就消除了一分之差的失落感,我的心情也开朗起来,女儿的情绪直接左右着我的神经。我正准备在饭桌上和她沟通一下,由于每天的事情排的满满的,时间就显得很珍贵,交流常在吃饭的时间进行,也不知这样影响不影响食欲并对健康有没有好处,反正我和乐乐都习惯了这种交流的方式,不是有非常重要的话题,我们都不轻易占用双方的时间。
  乐乐却迫不及待地站在厨房的门口说:“今天肯定吃炯面。”
  我说:“你怎么知道。”
  乐乐说:“我闻出来的。”
  我说:“你长了个猫鼻子。”
  乐乐说:“你才长个猫鼻子。”
  我说:“我就是长个猫鼻子,小的时候,我离老远就能闻见你姥姥做什么饭。”
  乐乐说:“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处处都像你。”
  我说:“不是,你应该像我这样有毅力,而不要像我这样有脾气。”
  女孩子性格急躁不好,我的性格就有些急躁,凡事不三思而后行吃了不少亏,碰了不少壁,走了不少弯路,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乐乐选择我做母亲之后,我就全力以赴地想把她造就成一个完美的女孩。我天天祈祷:我的女儿呀,妈妈身上的优点你一定要全部继承,妈妈的缺点你一点也不要有;不要像妈妈聪明却有些傻里傻气,不要像妈妈有勇无谋弄得浑身伤口血淋淋;要像你爸爸那样温和但不要性子太慢,要像你爸爸那样勤俭但不要太小家子气。听人说,从医院抱孩子回家,没有血缘关系的外姓女人谁抱就像谁,于是妈妈提前几个月就物色到了一个又漂亮又文雅、口齿伶俐又心灵手巧的女孩来抱你。心诚则灵,你果真像她并继承和发挥了我和你爸爸的所有优点。当然我永远都感激把你从医院抱出来的那个阿姨。她果真是一个有出息的女孩,读了大学,去了很远的地方干大事,报效国家。
  你的性格正是我构思中的那种柔中有刚,又有一种拿得起放得下的大家子气。你看,今天你就阴转晴了。
  我盛上了乐乐喜欢吃的炯面和小米稀饭,她边吃边对我说:“我当班长了。”
  对于乐乐当班干部,我没有什么惊奇,因为她从小学到初中一直都当班长。小学的时候我是竭力主张她当班长的,想让她在各方面锻炼锻炼。上了中学,我对她当班长就不投赞成票了,只是赞同她当广播员,但看她学习还算轻松,也没有明确表示反对。后来转学到这个学校,我高兴了一阵,乐乐从此可以卸下她的担子,不再在班长这个岗位上尽职尽责,她的学习会有一个飞跃。望子成龙是一代又一代家长的美好愿望,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我早已为她设计了读书直线,我是不希望她将来走曲线再去读什么职大、业大、电大的。可是我没有高兴多久,她班上的班长随父母工作调动转学了,在重新无记名投票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大家对乐乐这个转来还不到两个月的女孩这么青睐,绝大部分同学都投了乐乐的票,乐乐又当上了班长。我反复打量着乐乐,她的脑门上并没刻着“我是当班长的料,”怎么这班长总轮到她呢,皇帝还轮流坐呢。
  我对乐乐说:“咱不当班长行不行?”
  乐乐看着我说:“为什么?”
  我说:“功课越来越紧,咱一门心思读书行不行?”
  乐乐说:“我当了这么多年班干部,也没耽误学习呀。”也是,我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当就当吧,我现在已经很难左右她了。初中毕业前,她把班里的烛光晚会搞得既新潮又浪漫,用他们的话说是“又棒又酷”,一下子让老师同学刮目相看。想起这个我更不好说什么了。
  可是,上了高中,还要当干部,我是万万不能同意的。我把脸沉了下来:“当什么班长,读好书就行了,你也该结束你当干部的光荣历史了。”
  乐乐放下筷子又是一句:“为什么?”这是她的口头语,不论我阻拦她干什么,她都得问一句“为什么”,有时也真让我说不出个所以然,可我又不能像她小的时候那样,用强制命令的口气,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她现在越来越有主见,我简单的强制,我的特权时时受到挑战,但我最终还是不能让她服气,这让我很伤脑筋也绞尽脑汁。从表面看来,许多人都羡慕说:“你多省心,乐乐什么都不用你操心。”其实有谁能知道我手里握着的这块玉是怎样用心雕琢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热衷于当班长,是一种虚荣心的满足,还是就想为人民服务,还是骨子里的一种权力欲?我不敢拿她那句想当“联合国秘书长”的话当儿戏,尽管是天上的云彩永远都捧不在手里,我也不能取笑她的狂妄。但这个学生班长离那个联合国秘书长的职位是上亿级的台阶呀,犯不上从这点开始攀登。这班长,我是绝对不想让她当的。此刻,我不想再平等地给她讲什么大道理,我也不想民主地处理这个问题,我说:“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反正你还是不当的好。”
  “如果我就要当呢?”
  是呀,如果她就要当呢,我也阻拦不了。我只好说:“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意见。”
  乐乐不吭声了,饭桌上的气氛凝重起来。
  整个一个下午我都在考虑这个问题,我觉得我的语言功能很贫乏了,也很难把握火候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决定给乐乐写一封信,把口头语言变成书面语言,也许更好些。我到公司下面的礼品店买了一本印有紫罗兰图案的信笺,淡雅而温馨,我想这种浪漫的情调也一定会让乐乐感动,连同那些个从我心窝里掏出来的文字。给女儿写信不是第一次了,但每一次我都是很认真的,当然这种用心的创作是不需要刻意构思的,只要她明明白白做母亲的心就行。

  乐乐:
  你好!关于你当班长的问题,我想我还是郑重其事地和你谈一谈。我的意见是:你还是不当的好,因为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们上高中的目的是为了上大学,这就需要集中精力读书。上小学你当班干部,我极力赞成。上初中你当班于部,我也未加阻拦。但上高中,我请求你不要再当什么班长了。高中的功课越来越多,你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而且女孩子越大在心理及生理上的承受力就越来越低于男孩子。我不是贬低女性,而是身为女性的我是这么走过来的,因此我更有体会。
  按理说,当班长可以锻炼你的工作能力和组织能力,当然在综合素质上你也一定会比别的同学有所提高,可这些都是什么?这些只能是写在学生鉴定那一栏里的,你做得再好,别人对你的评价再高,也体现不到你高考的成绩上。比如你在初中也是很有名气的班长,可是你在一分之差没能进入重点班时,有谁说过,王霞是个很有能力的班长,网开一面吧。据说你的班主任老师可是为你说了情的,但都没管用。那么考大学呢,只是在考上之后,录取校方才会翻开你的档案看看该考生的综合素质怎么样,如果你差一分没上分数线,你的档案是没有人打开的,只有人为你遗憾的份,没有人能够因为你曾是个优秀的班长而为你大开绿灯。如果是这样的话,你除非是一个特殊的人才或者你获得过奥林匹克奖,或者你被评为全国什么“佳”什么“优”一类的。但是这些大不现实了。我觉得一切一切的幻想都不如脚踏实地装一肚子真东西。乐乐,不知我说的对不对。‘梦想成真’,有没有?有。但将梦想变成事实,需要去付出。不知你近期的梦是不是上大学,如果是,你就应该去圆这个梦,只要对国这个梦有帮助,就要执著不要放弃;如果对圆这个梦没有帮助,就应该毫不吝惜地放弃。既然当班长对于圆梦没有多大益处,反而要牵扯许多精力,我们何不放弃呢?综合素质固然重要,但据我浅簿的分析来看,本世纪末也就是你考大学的时候,中国的教育绝对不会只考核综合素质而不看考分,因为没有比分数能更公平地体现出一个人的成绩(仅指现阶段考大学而言)。
  我就说这么多,至于当不当班长那是你自己的权利,我不能强迫你接受我的建议。

                              母亲
                             1997.9.2
  另: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的建议。

  信写好了,我反复看了几遍,唯恐哪句话写的不得体,伤害了乐乐,她看似比她的同龄人成熟许多,但她毕竟还是一个心理比较脆弱的女孩。我把信装在一个信封里,封住了口,并在信封上划了一枚云状图案的邮票,然后将信带回家,放到了乐乐的杭旁。
  放学后,乐乐看到了信,她拿起来,看着我笑了笑就想拆开。我说:“先吃饭行不行?”虽然她性格远没有我急躁,但我还是刻意培养她,凡事都要能沉住气,现在我和她说话越来越多的使用“行不行”这个词组,不知她是否理解我这是很尊重她并力求做到平等。这个要求并不过份,她很乐意地接受了。
  租的房子是里外间,晚饭后我和乐乐各占据一间,我在写我永远写不完也写不好的小说。她在干什么,我不便太多过问,但我有事无事总是到她桌旁绕一圈,想窥视她到底是在学习还是干别的事。乐乐看透了我的心思,只是碍于我是她母亲的情分上,没有指责我,可从她的眼睛里我也读懂了她对我这种窥视是不满意的。今晚我不必关心她干什么,我知道她一定是在读我写给她的信。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看到了我的枕旁同样放着一封信,信封上是乐乐那很有个性的字体:“妈妈亲启”,这几个字让我心上滚过一股热浪。从她会叫“妈妈”起,我就感到肩头是那样沉甸甸的,自己像是大树,又像是海岸;像是蓝天,又像是大地。
  信封是乐乐自己制作的,淡蓝色勾着云线。有时我真是欣赏乐乐的构思与想象力,我正要抽出信笺,乐乐背着书包对我说:“我走了你再看,行吗?”
  “当然可以,就像我要求你一样。”
  乐乐说了声“拜拜”,走出了房门。我急忙抽出信笺。这是一张淡粉色的信笺,柔和而有诗意。这已不是乐乐写给我的第一封信,但读信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激动。

  妈妈:
  您好!您的信我看了数遍,您信中所说,都有一定的道理,按理说,我应该很感激地接受您的建议,但我不能。第一,您应该了解您的女儿,她从来就不喜欢平平庸庸、安安静静的生活,何况现在又没进入重点班,您不想让您的女儿尽快从失落中走出来吗?您肯定要说,若想永永远远都不平庸,现在的第一步就是好好学习考大学,我当然懂。所以,第二,我把当班长作为学习的动力,因为当班长就要处处比别人强,学习不好,别人是不服气的,也就是说当班长可以督促自已,那么多同学的压力比妈妈一个人的压力更有分量,才能让我对学习不敢掉以轻。心,至于精力和时间,我会尽量安排好。
  第一点不知妈妈能否理解我,第二点不知妈妈可否赞同我。如果您理解了,也赞同了,我们这个问题就到此打住,不再进行争论,也不打笔墨官司了,因为一寸光阴一寸金。相信我好吗?

                              乐乐
                            1997.9.2夜

  看了这封信,我知道我再去阻挠也没用了,乐乐总是会用她蓝精灵似的脑瓜来“对付”我。只要对学习有好处,退一步海阔天宽,当就当去吧,然而我还是摇了摇头,气恼地说了一句:“当什么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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