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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边那九幢楼的价格果然在这之后的三天里出现了超乎人们想象的暴涨。这座城市里做不做房地产生意的人都把目光对准了海边的那九幢楼,那九幢楼代表着海边那一大片地,那一大片地关系到北边码头未来的规模,暗示着南边开发区最终的命运和前途。整座城市都下意识地把海边那九幢楼看作是很敏感的行情标杆,私下里到处在传闻这九幢楼属于一些有背景的公司和人数,九幢楼到了突破极限的价仍稳坐不动,说明更大的鱼在后面。又是一夜之间,靠近那一带海边的所有房地产价格都涨到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步,房地产炒卖潮热得烫手。
  是在这个时刻,邵更新给宋天明打了个电话。邵更新在电话里火急火烧地对宋天明说,有重要情况发生,要宋天明尽快把海边那九幢房子出手,越快越好,绝不能延误,宋天明问发生了什么情况。邵更新说在电话里讲不清,以后再说。
  放下邵更新的电话,李小军的电话就到了。李小军告诉宋天明现在那九幢楼还是个宝。到了明天,那九幢房子就是十字架。李小军说情况绝对可靠,要宋天明动作快点。宋天明说邵更新已经来过电话了,要李小军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严重情况。李小军说具体他也没问,反正立即出手那九幢楼不会有错就是了。
  接着是谭婕代表他们总经理打来的电话和胡晓征的电话。谭婕转达他们总经理的意思,即便现在房价出现波动,不论是微涨还是微落,都马上出手。胡晓征倒没有他们那么急切,胡晓只说做生意的事情很残酷,一步走错,步步错,跌一交,也许一辈子爬不起来。胡晓征说这是最后的时刻。要宋天明漂亮地用好这个时刻。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胡晓征说她还不十分清楚,不过很快全城就会知道的。
  宋天明放下电话立即打开电视机。电视机里播音员一如既往地面带笑容,声音平静,画面上是正常的农民如何发财致富节目的内容。宋天明关掉电视机拧开收音机,收间机里处处是乱糟糟的流行曲。宋天明关了收音机,不像有重要事件发生的样子,新闻媒介没有提供任何迹象。
  向国丽没敲门。向国丽走进宋天明的办公室。向国丽告诉宋天明,香港巨富曾先生和政府关于海边那片开发区的谈判失败,曾先生不再向海边那片经济开发区提供一百亿的资金。同时上面来了新的精神,经济过热,有些项目要下,海边那片经济开发区由于没抓紧投资开发,就手续而言尚在待批过程中,因而上面的口径是缓批。缓多久?这是个未知数。
  向国丽走了。办公室又只有宋天明一个人。宋天明现在反倒平静了。是在这一刻,一种从未有过的一种圣洁高尚的精神和情感在宋天明心中升起来,这是一种他没有体会过的圣洁和高尚,他感到有一只父亲的手在梳理他的头发,他觉得他有心明如镜的畅快,他看见他的灵魂行走在善良的宁静之中,被这样一种圣洁而高尚的精神情感鼓舞着,宋天明站到了一片他的思想从来没有到达过的境界。站在这片境界之中,宋天明有机会重新审视战场和商场。据说商场如同战场。其实商场与战场存在着根本的不同。交战双方在战场上取胜,凭借的是各自的力量、智慧、意志、对手是处在平等的竞争中。战争惩罚落后者、不努力者、软弱者!商场则不同,对手从根本上看是不平等的,取胜者凭借的是官道、投机、良心的毁灭!他们的这九幢海边住宅楼,要出售自然出售给个人,个人买一套房子,无不是血汗的积累。他们几个凭一条内部消息,就可以赚取成万上亿,而那些没有消息来源的普通百姓则要无缘无故失去几年、几十年、甚至是一生的心血汗水。这里不是依靠对行情了解把握的智慧,靠的是关系和权力。如今应该说商道兵道截然有别。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来。宋天明拿起电话。是谭婕。谭婕说他们几位已经在出售各自拥有的那部分股权了。谭婕问宋天明要不要也一起办理出让手续。
  宋天明说不。宋天明又说,你帮我把他们出让的那部分股权统统收购过来。宋天明决定做一件没有人能理解的事情。
  谭婕没有流露出意外。谭婕答应帮宋天明办理。谭婕又说,她原来就有一样东西要送给宋天明的,问宋天明在什么地方交给他。
  宋天明说在海边。
  谭婕又问什么时候。
  宋天明说现在。
  宋天明开车去海边的路上,眼前升浮起向司令的面孔。宋天明认真注视着这张他熟悉的面孔,他发现向司令的面孔在今天是一座雕像。宋天明默默对这座他无时无刻不在崇拜又每时每刻都想打破的雕像说,我从一开始就希望能够打破你的光圈和照耀,可是在你生前我没有做到,在你死后我仍然没有做到。今天,我想我应该试着去做一件了,这也许是开始,也许是结束,但不论是开始还是结束,在我,这第一步都是非迈不可的。兵道上讲,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今天我选择了失败,但我却不选择寇。我猜不到明天会怎么样,我可以确信的是,明天将是非常有意义的一天。向司令,你听见了我在对你说吗?
  向司令,你在天上将如何看待我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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