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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文富就陪同玉秀一块往县城法院走去。文富今天特地换上了一身新衣服,上身是不久前玉秀给他买的那件白衬衣,下身是一条浅灰色的晴给西裤。余忠老汉、田淑珍大娘,文忠夫妇像欢送出征的将士一样,把他们送到屋后机耕道上,不断地瞩咐着该注意的事和鼓励的话。
  卢冬碧挽着玉秀的手,说:“玉秀,别怕,该咋说就咋说!”
  玉秀感激地点了点头,可卢冬碧的话刚落,余忠老汉却不赞成地说:“可也不能多嘴!话多必失,别人没问的你就莫要说!”
  田淑珍听了,也十分佩服丈夫的话,紧跟在余忠老汉的话音后面说:“就是!我们种庄稼的知道啥理儿?别人问你啥,你才说啥!”
  玉秀听了,又感激地朝父母点了点头,说:“爸、妈,我知道。”
  可文忠听了,却觉得父母的话不够全面,急忙对玉秀说:“可也不能全让别人占了理儿去,该讲道理还得讲!”
  玉秀又朝大哥点了点头。说实话,她对这些既体现着亲人的关心又相互矛盾的叮嘱,真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好在这时,文富这个老实人冒出两句话,解了玉秀的围。文富说:“爸,妈,哥一你们回去吧!有理走遍天下,不在说多说少,婚姻法上写着婚姻自由几个字,怕啥?”他这几句话,既是让父母和大哥大嫂放心,也是为自己撑腰壮胆。
  果然,余忠老汉、田淑珍大娘以及文忠、卢冬碧听了他的话,”都不再说啥了,默默地目送着他们朝前走去。
  走了一段,田淑珍大娘忽然想起了什么,在背后又大声喊住文富。
  文富和玉秀站住,回头一看,见母亲追了上来。
  文富等母亲走到身边了,忙问:“妈,还有啥?”
  田淑珍忽然抹起眼泪来,低声说:“你们抽空去看看文英吧!从文义走后,就不知道这死鬼的消息了。”
  文富和玉秀听了,鼻孔也发起酸来。玉秀忙说:“妈,你别担心,我忘了告诉你们。上个星期我还看见了文英,她和朱健在一起!”
  田淑珍听了,立即转悲为喜,问:“真的?”
  玉秀说:“妈,我咋会骗你!”
  文富也说:“妈,你别伤心,我们今天一定去看看她!”
  田淑珍迟疑了一下,说:“如果这死丫头真是那样了,就叫他们一块回来,让我们看看,心里也踏实。”说着,泪珠直在眼眶里滚动,又要掉下来。
  文富见了,知道爸爸妈妈太想念文英了。其实,自己心里又何偿不惦记着她呢!于是忙说:“是,妈,我们叫她回来!”
  听了这话,田淑珍的眼泪才没掉下来,也放下了心。这才告别文富和玉秀,让他们去了。
  文富和玉秀走在路上,再顾不上说话。清晨的空气十分新鲜,成熟的新谷的香甜气味,在这初秋的早晨也显得分外芬芳浓郁。朝霞的千万条金线,在被露水濡湿的树枝、庄稼、草叶上闪耀,树叶、庄稼、草叶也因此变得光闪闪的。蓝天万里无云,树枝间小鸟的鸣叫充满了欢乐。
  走到一个叫万家桥的地方,他们正准备走上桥头,忽然看见对面来了一支娶亲的队伍,十八个壮实的小伙子,肩上斜挂着红布,抬着嫁妆和花轿,在悠扬、喜庆的唢呐声中,闪悠闪悠地走上了桥头。玉秀急忙拉了文富一把,在旁边站住了。文富说:“真是卖凉粉遇着天背阴;我们的事情火烧眉毛一样急,又偏偏让这样的事堵着了。”
  玉秀说:“这是喜事!天大地大,喜事最大,桥头遇到娶亲的队伍,古时候连县太爷也要下马下轿,让新人先过呢!”
  文富还是着急地说:“这一等,不知要耽搁到啥时候呢!”
  说着,娶亲的队伍走到了桥中央,一位头戴礼帽的总管模样的人,朝队伍挥了挥手,唢呐停止了吹奏,总管模样的人大声喊了起来:

    “天地开张,六礼开光,
    新人在此,车马停缰!”

  喊声中,十八个小伙子稳稳地停了嫁妆和花轿,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围着花轿也喊了起来:

    “东边一朵祥云起,
    西边一朵紫云来,
    两朵祥云共结彩,
    新人快给喜钱来!”

  路隔三十里,各地一乡风。原来,这是当地结婚的风俗,逢山过桥,抬嫁妆和花轿的小伙子,要向新郎新娘讨喜烟、喜糖、喜钱。叫声中,新郎一边微笑,一边过去给每个人敬了喜烟。可小伙子们却又叫道:“不行不行!新嫂嫂快把喜钱拿出来!”
  过了一会,花轿的轿帘轻轻掀动了,从里面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手里握了一叠花花绿绿的零钞。打头的小伙子一把抢过了那叠零钱,看了看,又叫了起来:“不行不行,新嫂嫂给得太少!”
  拾嫁妆和花轿的小伙子们听了。开始一边拍手,一边唱起过桥歌来:

    “桥上一对新人过,
    桥下一对鲤鱼飘,
    新人过来鲤鱼飘,
    要多好来有多好!”

  一曲唱完,轿帘再次掀开,新娘又将一叠零票从轿里递出来,打头的小伙子又一把接过,这次连看也没看一下,就装进衣兜里,回头对唱歌的小伙子们喊道:“行了,新嫂嫂给了个二红见喜!好事成双,放喜炮,吹喜歌,起轿!”
  话音刚完,总管又大手一挥,声音朗朗地念了几句祝福的话:
    “新郎新娘,相貌堂堂。
    美满和睦,地久天长!
    生子成龙,生女成凤……”
  没等他念完,抬嫁妆和花轿的小伙子们接过了话,一齐调皮地唱了起来:

    “计划生育,记在心上!”

  念完,一阵大笑。笑声中,鞭炮劈劈叭叭地响了起来,唢呐也欢快地吹响了。十八个小伙子把嫁妆和花轿抬在肩上,一边迈着悠悠的步子,一边亮开喉咙,唱起了《拾嫁妆歌》:

    “一朵艳山红,开在河当中,
    水涨一尺它也长,
    水涨三尺它也高,
    抬起嫁妆过高桥!
    平阳大路,
    甩开两步……”

  欢快和喜庆的歌声中,迎亲的队伍走过了大桥。文富和玉秀也仿佛沉浸在了别人的喜事里,一时忘了自己的事。等歌声和唢呐声远去了,他们才又急急地往城里赶去。
  他们终于赶在城里人还没下班的时间里,来到了县城。在往法院去的路上,两个人的腿都不由自主地觉得重了。是呀,他们不知等着自己的命运是怎样回事!尽管他们心里都回响着昨晚相互说过的话,早上父母、兄嫂的叮嘱,可此时他们内心还是惶恐不安。越接近法院的大门,他们就觉得是越接近了命运的判决,脚步就越是沉重缓慢。在法院大门口,他们干脆站了下来。明媚的阳光照耀着雪白的、嵌着马赛克的楼墙,照着那颗悬挂在大门正中的鲜红、庄严的国徽。他们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互相看了看,文富鼓起勇气说:“去吧,莫怕!”
  玉秀说:“那,我去了!”她的双眼凝视着文富,脚步却没有动。
  文富又说:“去吧,莫怕!该咋说就咋说,我在这儿等你!”
  “嗯!”玉秀又点点头,说:“我去了!”说着,转身跨进了大门,却又回头朝文富看。
  文富对她挥了挥手,说:“去吧!”
  玉秀这才转身、朝法院那个挂有“民事庭”牌子的办公室,一步一步地走去。
  文富在大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玉秀往前走,每走一步,他的心就跟着牵动一下。他站在阴影里,并不热,可头上却冒出了密密的汗水。
  玉秀走到民事庭门口,又回头朝文富看了一眼,这才迟疑地推门走进去。
  玉秀想错了。法院今天通知她来,并不是审理她的案子,而只是做一些例行的调查,并和她交换一些意见。
  法庭的庭长和另一个法官,玉秀在前次交离婚诉讼请求时,就已经认识了。她刚走进去,那位叫董庆的庭长就立即和颜悦色地对她说:“来了?”
  玉秀见他们虽然都戴着大盖帽,穿着华挺的制服,可脸上呈现出的,却都是和蔼可亲的颜色,她的紧张、不安的心立即得到了松弛,于是也对他们笑了一笑,回答说:“来了。”
  “坐吧!”另一个法官指了指屋子里一把长条木椅,说。
  玉秀果然就坐下了,抬起头望着他们。
  董庆没朝玉秀看,不慌不忙地打开一个夹子,看着夹子里面的纸说:“孙玉秀同志,今天叫你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你和石太刚婚姻的情况,并再次征询一下你的意见。”
  玉秀听了,忙问:“今天不审理?”
  查庭长笑了笑,说:“审理啥?说实话,孙玉秀同志,本庭通过调查,认为你和石太刚的婚姻,结婚没有外力强迫,完全是出自自愿,婚姻基础牢靠。结婚以后,感情尚好,没发现婚姻破裂的痕迹。因此,我们认为对你们的婚姻,还可以通过调解解决。更重要的,是我们征求了石太刚的意见,石太刚坚决不同意离婚……”
  玉秀听到这里,立即打断了查庭长的话,说:“他不同意离,那我就不能离了?”
  查庭长说:“最起码的,在没有足够的事实证明你们的感情确已破裂以前,我们不能判决你们离婚!”
  玉秀听了,忽然失望地低下了头,脸庞刹那间呈现出一种苍白的颜色,耳朵里“嗡嗡”作响。董庆法官说的那些话,如同惊雷一般,在这不大的办公室回荡。这么说,她就不可以离婚了?就必须和石太刚捆绑在一起,熬到死了?就不能和自己的心上人结合了……不!她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了文富的影子,他此时还在大门口,盼望着她带去好消息。他的心情和自己一样,不知有多着急呢?她怎能让他失望?再让他和他家里的人遭受打击呢……想到这里,她猛然抬起头,眼里噙着泪花,对法官坚定地说:“不!我要离!坚决要离!”
  两个法官互相看了一眼,并没有显出非常吃惊的样子——他们遭遇这样的事太多了。等孙玉秀的情绪稍为平静了一些后,董庆庭长还是用了不慌不忙的口吻说:“孙玉秀同志,我们非常理解你的心情,可我们又必须尊重双方当事人的意愿。我再问你一个情况,孙玉秀同志,你是不是因为石太刚被收容审查,才要和他离婚的?”
  玉秀没想到法官会问这个问题,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迅速在心里权衡起利害来,可想来想去,都拿不准该怎样回答才能对自己离婚有利。
  董庆庭长见她半晌没答话,以为确是因这个缘故了,于是马上对她说:“要是真的因为这个原因,我也可以坦率地告诉你,孙玉秀同志。通过几个月的调查,公安机关己初步查明石太刚承建工程垮塌的原因,是因为施工员背着石太刚偷卖了材料,没按图纸设计的要求施工造成的。石太刚作为工程承包人,和工程发包方一样,对工程监督、管理不力,要负一定的责任,但估计不会重判,甚至不排除释放的可能……”
  “释放?”玉秀几乎是下意识地叫了起来。
  “对,释放。”董庆朝她点了点头,亲切地说:“希望你能勉励她从这件事中吸取教训,也希望你们互相谅解,搞好夫妻关系。”
  玉秀感到再没有啥可以对法官说了,只觉得眼前晃动着一团黑影,身子像在虚空里,直往云端下飘。她咬着牙,面色苍白地站起来,什么也不说,就向门口走去。
  两个法官见了。也不挽留。董庭长说:“好,你回去仔细想想我的话!当然,你如果还有不同的意见,我们也允许你继续申诉。”
  玉秀像没听见他的话、推门走了出来。来到阳台上,玉秀忽然觉得身子发冷,好像她处在一个四面寒气裹挟之中。可外面却分明是秋阳如火。看见外面的阳光,她急地又愣住了,心里说:“咋回事,我真的就这样算了?就这样被命运牵着走了?我就这样软弱?”可是,她又确实没其它办法,她只是乡间的一个柔弱女子。但她心里还是涌动着一股力量,一股不甘心屈服的勇气。“不!我不能这样算了!我死也不和他过!”她在心里这样大声喊道。
  她一步一步走到院子里,忽然又想到:“该怎样对文富说呢?难道该把董庭长的话告诉他?不,这样会愁死这个老实人的,坚决不能把真相告诉他!”这样想着,玉秀背过身去,擦干净脸上的泪痕,然后转过身,做出轻松的样子,往大门外走去。
  文富蹲在大门外边,正焦急地向里面望着,看见玉秀走了出来,猛地站起来,迎过去,急切地说:“可出来了!”
  玉秀笑了一笑,尽量平静地说:“是呀,等急了吧?”
  文富老实地回答:“好像过了几十年!刚才,我还到你们说话那间屋的门前听了一会儿。”
  玉秀听了,忽然心里一紧,问:“你来听过?听见啥没有?”
  文富摇了摇头,说:“啥也没有听见。我只在门前站了一会,一个戴大盖帽的警察就过来把我赶开了。”
  玉秀这才放下心来,说:“你胆子还是蛮大的。”
  文富说:“我这心里是放心不下你呢!”说着,又回头仔细看了看玉秀,说:“你是咋的,脸这样自?”
  玉秀听了,故意用手摸了摸面孔,说:“咋了?没事嘛!你在太阳下站久了,猛看见,就觉得白了。”
  文富想了想,可能是这个原因,于是不再说其它的,只小声地对玉秀问:“咋样?他们刚才说了些啥?”
  玉秀强颜笑着,说:“没啥,我们白担心了一场。法院只是向我再调查一些情况。”
  文富不相信地继续问:“还调查些啥情况?”
  玉秀怕自己说漏了嘴,忙岔开文富的话,说:“都是过去问过的那些情况(口山)!别说了,我们去看文英吧!”说着,她迈开步子,朝前先走了。
  可文富还不依不饶,他追上去,又打破沙锅地问:“哎,他们就再说啥?啥时……判呢?”
  玉秀说:“早着呢!法院说还要调查,叫我们等着!”。
  文富的神色一下黯淡下来,嘟哝地说:“还要调查,还调查啥?”
  玉秀看了看文富,一种别样的温情涌上心头。她多么不愿意伤害这个可爱的老实人呀!这事,迟早他会知道的。不过,她已打定了主意,能够瞒多久,就让这个老实人把美好的希望保存多久。于是就亲切地劝道:“让他们调查吧,总不会再等十年八年。”
  “那倒是!”听了这话,文富的心终于得到了安慰。两个人于是遵照田淑珍大娘的嘱咐,高高兴兴地往氮肥厂走去。
  到了氮肥厂,正是下班时候。文富和玉秀打听到了文英的宿舍,走到门前,看见文英正在屋里用煤油炉熬着稀饭。朱健拴一根小围裙,则在一旁的小桌上“笃笃笃”地切着地瓜丝。看来,他的技术已十分娴熟,切出的地瓜丝粗细均匀。
  文富和玉秀在门口,不声不响地站了一会,他们感到了一种温馨的气氛,从小屋里迎面扑了过来。过了一会,文富才激动地喊道:
  “文英——”
  听到喊声,文英和朱健立即抬起头来,呆住了。片刻,文英手中的饭勺不由自主地掉进了锅里。接着,她一下跳起来,深情地叫了一声:“二哥!玉秀姐——”喊着,就向他们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玉秀。
  这儿朱健也憨厚地笑了笑,丢下刀,神色笨拙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过去握住了文富的手。
  文英和玉秀拥抱了一会,松开了手,眼里泪光莹莹,对文富问:“二哥,啥风把你们吹来了?”
  文富十分老实地回答:“妈叫我们来看你们呢!”
  文英听了,忽然“巴嗒”地掉了一串晶莹的泪珠。文富见了,不知是咋回事,他再一次看看自己的亲妹子,又看看朱健,想起玉秀早晨对母亲说过的几句话,心想一点不假。可是,他还是有点不放心,为了把事情弄落实,他悄悄把文英喊到阳台上,轻声问:“妹,告诉哥,你和朱健,是不是……好了?”
  文英看了看老实的二哥,脸倏地红了。她该怎样告诉二哥呢?是的,现在她真正和朱健好了。自从上次三哥对她说了那些话后,她深深地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了,尽管彻底同林平分手她痛苦万分,但一种负罪感强烈地压在了心头,催她创造新的生活。正在这时,朱健来厂里上班了,她先不知道朱健是如何招工的,后来朱健告诉了她。她再一次被震撼了,觉得不彻底改正错误,实在对不起如此深切地爱她的哥哥了。她知道,要做出这样的事,哥哥需要多大的勇气呀!当然,最后促成她转变的,还有林平的原因。林平在受到父亲的严厉训斥以后,也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用理智和道德的眼光,来彻底审视与反思了与文英的这段感情。他给她写来一封情真意切又是悔恨交加的信。信中除了向她表示真切的歉意外,就是理智地告诉她结束这种不道德的关系,并表示从今以后把她当一个亲妹子看待。看了这封信,文英真正变得清醒了,也感到了一种解脱。不久,林平就被组织上安排去地委党校学习去了。和林平的关系结束以后,她再回过头来看朱健,一下子发现了这个内秀的青年身上的许多优点。譬如他十分关心、体贴人,说话、做事有条有理。最使她感动的,还在于他对她和林平这段关系的态度——这可是一个女人的心病和耻辱呀!朱健完全清楚这事,可是,他从没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事,相反,还是那么一往情深地爱着她,保护着她,这不能不使她深受感动。这样,她就慢慢地爱上了朱健。现在,见二哥这样问她,文英姑娘多想把这一切都告诉自己亲爱的哥哥呀!可是,她毕竟是女人,许多话不好向哥哥说出口。于是就只是红着脸,向文富深情地点了点头。
  文富见了,一时高兴得不知该说啥了。他朝妹妹憨厚地笑着,半晌才说:“妹,你们好上了就好,也让爸爸妈妈放心了!爸爸妈妈和大哥大嫂都很想念你……”
  文英没等文富说完,也急忙说:“二哥,我也老惦记着他们!”
  文富忙说:“妹,那我们一块回去吧!”
  文英像没听清,看着文富说:“哥,你说啥?”
  文富说:“爸爸妈妈就是叫我们来,接你回去!”
  文英像小孩子一样,几乎跳了起来,说:“真的?”
  文富说:“哥不哄你,妹!”
  文英听了,急忙跑回屋里,叫朱健去买酒和买菜,文富急忙拦住他们,说:“又不是外人,破费啥?”又对文英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啥时喝过酒?”
  文英这才记起二哥不喝酒,一下显得很内疚地说:“真是对不起,不知道你们要来,没啥招待的!”两兄妹协商了许久,文富才同意朱健去厂里食堂打了两份饭菜。
  吃过午饭,文英对文富和玉秀说:“二哥,姐,你们歇歇,我们去去就来。”说着,就和朱健一起走了出去。
  文富不知他们出去干啥,也不好阻拦。一会儿,他们回来了,怀里抱了一大堆麦乳精、水果糖、罐头。文富见了,忙责怪文英说:“妹,你买这些干啥?”
  文英说:“二哥,你别管!”说着,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接着安排起来,哪些给爸妈,哪些给大哥大嫂,哪些给侄女小梅,连五保户天志老头,文英也给他准备了一包冰糖。文富看得眼里潮湿起来,鼻孔里像有毛毛虫在爬。妹妹,这才是他的亲妹妹!
  文英把那些礼物装进袋子里,又打开箱子,拿出一大一小两件毛衣,抖开大的那件,对文富和玉秀问:“哥、姐,你们看这毛衣,妈能穿不?”
  玉秀接过毛衣,看了看,说:“能!”
  文英又抖开另一件小人毛衣,问:“这件小梅能不能穿?”
  文富看了看,没答应能不能穿,反问:“妹,你啥时织的?”
  文英说:“我就盼着回家这天了!”说着,不知怎的,她忽然掉下泪来。她马上背过身去,擦了眼泪,转过头,破涕为笑地说:“原来打算给你们每人织一件的,来不及了,等今后再织吧!”
  文富听了,鼻头一酸,刚才眼里潮湿的雾气也迅速凝成了泪珠掉下来。他望着文英,动情地喊了一声:“妹子——”却说不出话了。
  玉秀见了,也挺受感动,心里想哭,却忍住了说:“我们快走吧,好让爸爸妈妈也早点高兴!”
  兄妹二人这才擦了泪水。文英忙去向领导请了一天假,回来和朱健、文富、玉秀一起出了厂门。过了河,玉秀不愿再去,说昨天才从那儿回来。文英不依,硬拽着要她去,文富也依依不舍地望着她,玉秀于是不再推辞,也和他们一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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