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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试的日子到了。那天天气很好。公羊像当年考大学那样,兴奋得一夜未合眼,第二天又早早打扮起来。他将那套蟹青色西装穿上,系上了那条大红领带。镜子里的他是那样英俊籍洒,神色飞扬。他一口气吃光了小母羊为他准备的全部早点:一杯酸奶,两只鸡蛋,两片面包,还有一碗泡饭,不管小母羊怎样躲避,他还是在她额上印下了一个吻,说声等着我,亲爱的。为了不迟到,他乘了出租车赶到学校。
  但是一进考场,公羊的心情便由晴转阴,马上烦躁起来。因为他发现确如A教授所说,和他一起申报提高级职称的同事,除了几个他的学生辈,就是他了。几个学生都算“破格提拔”,他算什么?前一阵读书时的那种自信和愉快一扫而光,他突然想起“晏子使楚”的故事来。门有大小,他只能从小门进出!委屈、侮辱一齐向他袭来,他只想立即退出去。可是参加考试的学生辈拉住他,劝他“既来之,则安之”。他想好吧,就学韩信,明知那厮的裤裆是臭的,还是四肢着地地爬进去。人格、尊严不值几文钱,权且把它们裹在破布里,扔在一边吧!
  监考的是外文系老师,他不认识,但她认识他。将试卷送到他面前时,她客气地说:是公羊老师吧?慢慢做,时间不限的。他说了谢谢,就把试卷摊开,想先浏览一遍,再动手去做。可是突然间,他听到“腾”的一声,像炸雷,接着便是一股难闻的臭气。妈的,谁这个时候放屁?他心里骂道,同时用眼光去搜寻放屁者。他发现大家都用眼光盯着他,心里一惊:难道那个屁是我放的?他学着小时候的样子,用眼睛去点坐在前面的人,挨个儿往后数,心里念道:谁放屁,滥臭气,曲里拐弯就是你。“你”字恰好停在他这里。他用心体会一下刚才的感觉,可不是,屁是他放的。他不由得笑了,心里说:好。放掉一点气,头脑也就清醒了。谁知道这一笑不打紧,肚子里咕咕噜噜叫了起来,早上吃的东西急着投胎似地在里面乱撞,撞出了一连串的声响,一阵机关枪似的臭屁。他从来没有放过这么响亮这么浓烈的臭屁。他拼命朝板凳上压着屁股,想把未放完的屁压回去。可是他妈的压力和反压力相等,压得越狠,屁越要往外冲,不但更响,而且还有了奇特的变调和旋律。
  考场一阵哄然大笑,有人责怪,有人把试卷当扇子扇着,哗哗啦啦,下雨一样。监考老师红着脸、捏着鼻子走过来,对他说:公羊老师,你是不是到外面去透透空气?这里的空气不好。公羊说:我不是缺少空气,是空气跑到了我肚里。想必是前一阵为了止瞌睡吃了很多炸蚕豆,如今又在肚里炸开了。又是一场哄笑,监考老师忍住笑,对大家说:别笑了,公羊老师年纪大了,肠胃不好。让他歇一会儿。大家先开始作卷吧!大家也慢慢止住笑,低下头唰唰做起题来。
  公羊想,风暴已过,我也要做题了。可是刚刚开始做第一道翻译题,他的屁又来了。而且肚子也开始翻江倒海般的疼痛,好像要泻。他叫自己忍。忍忍就过去了,他对自己说。可是忍无可忍,肠子里的东西硬要往外冲,他刚刚用英文骂了句“Shit”,便觉得裤子湿了。只能放弃考试了,他不能为了当教授违背自然啊!稀屎拉了一裤子,还有什么体面当教授?于是他翻过试卷,在背面匆匆写下了几行字:
        管天管地,
        管不住屙屎放屁。
        上帝管不住众人,
        我也管不住自己。
        风来了,雨来了。
        屁来了,屎来了。
        笔臭了,诗跑了,
        鄙人要上厕所了。

  写完,他又在厕所后面打了个括号,注上它的英文拼写:
       toilet!
  他将试卷往监考老师手里一塞,飞奔而去。考场上如何、惊愕、混乱,他再也管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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