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目录
批评的三昧

作者:陈望道

  梁实秋在《文艺批评论》一书的《自序》里,说编这书的经过道:当时手边参考书可说等于零,故很有一部分是凭记忆写的。简略阙漏之病,自知甚多。然而,手边若是有充分的参考书,这一本小册子也许根本写不成了。我对于批评这一门学问若是知道得较多些,这一本小册子也许又根本写不成了。像文艺批评论这样性质的书,大概只能在自己学识尚浅和手边缺乏参考书的时候才会写得成的罢。
  两个“若是”,一个“大概……的罢”,真勾人迷离恍惚了。可是虽然是“大概……的罢”的句法,但“罢”字的底下,没有用疑问号,就用句号,想来是肯定的而非假定的了。
  依此类推,“大概”也可说是“大概只能在自己没有学识和手边没有参考书的时候才会不写而成的罢”“的罢”。那么,就是这一本《文艺批评论》,也是多写的了。
  “手边参考书可说等于零,故很有一部分是凭记忆写的”,可知还有“稍有一部分”,是凭什么写的呢?
  “手边若是有充分的参考书”,这话是“手边有不充分的参考书”的反面语,怎么“手边参考书可说等于零”呢?
  “我对于批评这一门学问若是知道得较多些”,这话是“我对于批评这一门学问知道得较少些”的反面语,怎么又“很有一部分是凭记忆写的”呢?
  不要看《文艺批评论》的本文,只须看这一篇短短的《自序》,已经可得文艺批评的“三昧”了。《自序》的微意在这里。

             发表于《太白》1卷8期1935年1月5日(署名不齐)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