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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吃过晚饭,两人走进房里,孔西脱下裤子,说:“亲我,好吗?”单梅说:“刚吃的饭,你不等一会儿吗?”自从那次开了头,孔西便经常要她亲。她也不拒绝,心想只要他能改正性倾向,她亲亲也无所谓。她见孔西赖在面前不肯把裤子穿起来,就说:“好吧,我亲。你就像小孩子一样,又贪婪又任性。”孔西见她同意了,就喜孜孜地要把阴茎塞进她嘴里。她躲开了,说:“一股味道,你先去洗洗。”孔西乖乖地去了卫生间,不一会儿便出来了,说:“这下总没味道了吧。”她没办法,只好把嘴凑上去亲,孔西给她亲得两腿一阵阵地颤抖。
  亲了好一会儿,孔西不要她亲了,叫她上床,脱衣服。脱掉衣服,她两腿叉开仰躺着。孔西却把她的身体扳了过来,叫她两腿跪着,翘高臀部。她奇怪,问:“你在搞什么花样?”孔西不答话,屈身向前,扒她的屁股,要和她肛交。她吓得嚯地躲开了,用脚踹他,说:“你还是人吗?竟然对我用这个?”她知道这是同性性交的方式。“真没想到你到今天还死不悔改,你是不想改了?改不了啦?”
  孔西给她踹到了床的未稍,耷拉着头坐着,说:“谁说我不想改了?我不是一直改到今天了吗?”
  “那你怎么想起要对我用这种方式?”
  “这不很正常么,不能用?”
  “你以为我不知道什么人才这样干吗?”
  孔西愣了愣神,说:“可你是我老婆是个女人呀,我又不是在和男人这样干。”
  “和我也不能这样干,”单梅厉声道,“你要改就得彻底改,否则就跟没改一个样。”
  孔西见她这样凶,不敢作声。她却突然惊呼:“我上当了。”孔西眨巴着眼问:“又怎么啦?”她说:“我上当了,我上了你的当,你总是叫我亲你,我现在才想起来,这叫口交,也是同性性交的方式。我上了当却还一直不知道。”
  她决定不再亲孔西。孔西后来多次央求过,可她决定了的事是不可能改变的。她得杜绝他的一切邪念。面对他的央求,她毫不心软,冰冷着脸孔,不予理睬。
  为了想出个好的啤酒名称,她要暂且把诱惑孔西一事放在一边。她呆在家里仔细翻看那天带回来的啤酒资料。说不定我真能想出个好名称来,她想。
  “你干嘛看这些东西?”孔西问,“你想进啤酒厂?”
  “是呀,”她说,“不好吗?”
  “只要能找到工作就好。”
  孔西抓起她面前的一本啤酒杂志,随便地翻看着。
  “你能想出个好的啤酒名称吗?”
  “他们叫你干这个?”
  “嗯。”
  “这可是很专业的,你怎么会干得好呢?”
  她夺下孔西手中的杂志。她最讨厌别人小瞧她。“你怎么就知道我干不好?”她很生气。孔西并没想伤害她,他翻看那本杂志,有心给她当个参谋,不料惹了一鼻子灰,只好悻悻地走开。
  单梅在家一边翻看杂志一边想,哪几个字组合起来才是个好名称呢?清溪,她想,这不是很简单的吗?不是也好叫清泉清涟清池吗?这些都与水有关,可新意像是不足。要是这几个算是好名字的话,他们早就该想到了,也就用不着有奖征集。看来事情并非如此简单。那又该叫什么呢?她想不出。她把那几本书和杂志都翻看完了,也还是想不出。她烦躁。晚上,孔西在收看电视,音量开得很大,她一下子就来火了,说:“你没看见我在动脑子吗?”
  孔西怕她,便把音量调小,但又像是不服气,说:“你一天到晚光这样闷着头想,是想不出的。你应该休息休息,看看电视调节调节。”
  她心想这倒也是,就在电视机前坐下来。她已经想累了。只是不知道哪一天能想出来,一个礼拜呢?会想出来吗?她没把握,灰心。
  他们看的是地方台,栏目叫“小桥流水人家”,说的是江南水乡的风土人情。江南人历来以气候宜人物产丰富自傲自居,因此电视台一期又一期地编制出同类型的节目,并试图推陈出新,尽可能弄出些新意来。这一期说的是江南人住房的变迁。现在的江南人住的多是小洋楼公寓楼,跟原先前庭后院式的住宅已大不相同,更趋现代化。除了个别地方,那种深宅大院已不容易找到。那种小桥流水人家的格局在当今江南已不多见。江南人已从昔日的恬静中走出,一个个奔波于工厂与公司之间。这是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的过渡。在过渡中,像住宅这一类有代表性的江南特色已逐渐消失。电视旁白:“天井,这一熟之又熟的名词也许我们的下一代要从词典中才能领会它的含义。”听到这,单梅心头一震,明显地感到有个灵感冒了出来。
  “井太农。”她叫了起来。
  孔西给她吓了一跳,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她则高兴地找来纸和笔,把这三个字写了下来。“怎么样?”她递给孔西看。
  “你是说啤酒名称?”
  “对呀,可能说别的吗?”
  孔西想了想,说:“这个还可以。”
  “只是可以?”她很不满意孔西。“应该是很好,特别好。你想呀,这里面有股洋味,又有一点儿乡土味,还有一股很浓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诗一样的含义,用作啤酒名称是最好不过了,这正迎合了城市人的欣赏口味。”
  “看你乐得。”
  孔西不可能像她那样激动,她也不在意。她一个劲地高兴着。她说:“那宋厂长看了肯定会满意的。”说到宋厂长几个字,她带有明显的感情色彩。她不知道有没有引起孔西的醋意,她已管不了这么多,无心管这么多。她想这下肯定成功了,她肯定能进啤酒厂上班了。我已经立了一功,她想,他再不叫我上班就不合情理了。
  第二天,她本想一吃过早饭就去啤酒厂,可为了慎重起见,还是打算明天再去。她要利用一天的时间反复斟酌这个啤酒名称究竟好不好。她仔细对照宋宪说的三个要点,觉得完全符合。会有什么不妥吗?她想不出。应该说是很好的,比他那个“清溪”要强上几十倍。这样一想,她就有信心了。快要烧晚饭的时候,她终于耐不住了,奔下楼,在车库里拿出自行车迅速向宋宪家骑去。
  可她并没见到宋宪,宋宪还未回来。她按响门铃,路齐英来开了门,她走了进去,看见客厅坐着一个栗色头发的青年正在啃吃西瓜。那青年朝她点了点头,她也朝他点了点头。
  “吃西瓜。”那青年说。
  “别客气,”她说,“你吃。”
  她偷偷地问路齐英,“这是你儿子吗?”路齐英说是的。她于是仔细地看了看。他英俊,儒雅,但是有着男人的阳刚气,这从他的眉宇间可看出。他那一头栗色头发很长很精神,有些天然卷曲。他瘦弱单薄,一双眼睛像是寒光毕露,没有笑意,喜欢直直地盯视,从中可看出少有的偏执,具有艺术家的气质。
  “也难怪他会写小说了,他看上去就是一副大作家的模样。”她说。
  她和路齐英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他递过一片西瓜,说:“苏蜜瓜,很好吃的。”她笑着接下了。只是不知为什么,竟然不好意思在他面前吃东西。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生怕自己的吃相太难看。他也递一片给路齐英,路齐英摇摇头,说:“你们吃,我还有事。”说完站起身跟单梅说,“你慢慢吃,我去烧饭。”单梅说:“要帮忙吗?”她说:“不要,你只管坐这吃西瓜。”单梅也就不客气,坐着没动,只是嘴上说道:“那不好意思噢。”
  单梅把一片西瓜吃完,路习洋又递上一片,她不肯接,说:“不吃了,吃得一肚子水,不好受。”路习洋也就不勉强,指着茶几说:“那有手纸,你擦擦手。”单梅说:“好的。”单梅抽出一块纸擦手。
  “你在写小说?”
  “你怎么知道的?”
  “听你妈说的。写的哪方面题材?是长篇吗?”
  “是长篇。”
  “长篇很难写是吗?”
  “怎么说呢,这就像造房子,你能够把框架搭起来,也就不难了。”
  “你真不容易。听说你不想上班不想发财,我看现在的社会很少有人能像你这样保持清静的头脑,一心追求自己的理想。”
  “也并非不想发财,如果我的小说能赚到一百万一千万,我将会很高兴。只是我不想做生意发财,那样没意思。”
  “你真了不起。”
  “了不起是说不上的。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在一般人眼里是最愚蠢不过了,因为我不想上班不想发财,这在他们看来简直是昏了头。”
  “可你是在走自己的路。这世界上的人太多,没必要都往一条路上挤。我倒赞成你写小说,我没这能力,不然也会写的。你不要顾虑别人对你的看法,应该坚持下去,应该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我想你肯定会成功的。”
  “谢谢,你怎么敢说我一定会成功呢?”
  “我有预感,你能够在这浮躁的社会中保持清静,并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这已经是成功的一半了。”
  “谢谢。”路习洋再次说。看得出,他很感激。
  路习洋没吃晚饭就走了。他在估计宋宪快要回来的时候,就收拾收拾,拎着一只背包走了。“你不吃了晚饭再走吗?”单梅说。“不了,我过去自己烧,我喜欢自己烧饭吃。”路习洋说。说完拎着背包朝门外走去。路齐英系着围裙,干站着看着他离去。“你应该叫他吃了饭再走,”单梅说,“这么晚了,他过去还要自己烧,够辛苦的。”路齐英原本憋着劲,不说话,经她这么一说,她就憋不住了,嘴角抽动着,流下了眼泪。“你不知道,他是留不住的,他讨厌见到他爸。”路齐英两手在围裙上使劲擦了擦,用手背揩着眼泪。
  路齐英复又走进厨房炒菜,单梅过去帮忙。看着路齐英红肿的眼睛,单梅只好沉默不语。单梅想,看来他们父子俩的矛盾很深。炒好了菜,路齐英走进卫生间,把儿子带来的一些换洗衣服放进脚盆,用水浸着。“他一星期回来一趟,”路齐英说,“把穿脏了的衣服带回来洗,再拿些日常所需的东西过去。”路齐英平静多了。“他别的衣服都肯带来给我洗,可就是不带内裤。从15岁开始,他就坚持自己洗内裤,不肯给我洗,就好像我不是他的亲妈。”说到这,她开始笑了,脸上有着母性的骄傲。单梅听了竟也暗自高兴。
  她们坐在客厅等宋宪回来,宋宪回来了,路齐英把饭菜端上桌,开始吃饭。
  “今天怎么有空来玩的?”宋宪微笑着问单梅。
  “我是来汇报工作的。”
  “汇报工作?”宋宪一脸茫然。
  “对呀,你不是叫我想个啤酒名称的吗?我已经想出来了。”
  单梅把写着那三个字的纸条递给宋宪。宋宪拿着看了一眼,念道:“井太农。”又看了一眼,像是在思考,猛然间拍手叫好,说:“还真给你想出来了,这个名字好,非常好。”路齐英也把纸条拿过去看了看,说:“你真不容易,能想出这么个好名字来。”
  看见自己的辛劳终于得到了认可,单梅自然高兴,但她不想太得意,她只是平淡地问:“能用吗?”
  “能用,”宋宪大声说,“我用定了。”宋宪夸她能干,“早知道你能想出这么好的名字,我就用不着登广告征集了。征集了那么多,没一个满意的。幸亏那天叫你帮着想一个,要不这计划肯定泡汤。你明天去厂里,到财务科领那一万元奖金。”
  “奖金我就不要了。”
  “你是嫌少?”
  “哪能呢。”单梅说,“我是想为厂里节省些钱,我知道现阶段厂里很困难,而这一万块钱应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能省则省。”
  单梅本想说,我不要钱,我只要你帮我安排个工作就行。可她不好意思直截了当他说。她尽量说得婉转些,以为宋宪会主动提出来,可她错了,宋宪对此只字未提,她失望。她想,他不可能忘记曾说过要帮我安排工作一事,那他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提呢?
  很晚了,宋宪开车送单梅回家。单梅有些闷闷不乐。宋宪并未引起警觉,只是一个劲地夸她,“你是个人才,没想到你的脑子这么能使。那天我叫你帮想个啤酒名称,还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你却短短几天功夫,就想出这么个好名称来。你真聪敏。”
  车子开到古道巷口停下来,宋宪掏出钱包,从中拿出一千块钱递给单梅。单梅心想,我一万块都没要你的,还怎么要一千块?就没接。宋宪说:“这一千块钱算我个人的,对你几天来的辛劳表示感激,你一定要收下。”单梅一听是以他个人名义给的,就更不肯接了,说:“我怎么好随便拿你的钱呢。”但宋宪硬是塞给她,她没办法,只好收下。“你失业在家,没收人,这一千块钱对你多少有些帮助。”宋宪说。她心想,对呀,那你干嘛还不帮我安排工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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