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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快走吧,看你们哪里像年青人,落在我老太婆的后面了。”
  巧珠奶奶搀着巧珠,走到楼梯口,见张学海和汤阿英还没有走出房门,便催促他们。张学海听到奶奶的叫唤声,低低地劝汤阿英:
  “娘等着哩,快走吧。”
  他们两人赶到门口,只见一轮落日照红了半个天空,把房屋后边的一排柳树也映得发紫了。和他们房屋平行的,是一排排两层楼的新房,中间是一条广阔的走道,对面玻璃窗前也和他们房屋一样,种着一排柳树。他们从柳树中走出来,巧珠看见前面是一片如茵的草地,她飞一般跑到上面,一屁股坐在上面,像睡在床上似的,就地打了一个滚,身上沾了几根嫩绿的草。汤阿英走过去,把她拉了起来,掸去她身上的草,一边说:
  “看你野的,不像个女孩子了!”
  巧珠低着头,直望着草地,羡慕地说:
  “躺在这上面软绵绵的,毛茸茸的,好玩极哪。”
  巧珠奶奶指着她的小鼻子,说:
  “这么好的草地,别在上面乱蹦乱跳。刚搬来,踩坏了草,叫人家笑话。”
  巧珠跟奶奶走到大路,那条马路宽极了,巧珠奶奶对张学海说:
  “看见这样大马路,心里真舒畅,比我们原先那条弄堂要大好几倍哩!”
  张学海目测了一下马路的宽度,回忆到草棚的那条狭仄的弄堂,用手比了比,说:
  “起码也有四倍,唔,我看,足足有五倍!”
  汤阿英指着马路两边新栽的树木,补充说:
  “还有这两边的树哩!”
  “真是个好地方呀!”巧珠奶奶赞赏地说。
  她们顺着大路左边走去,经过一片辽阔的空地,巧珠奶奶远远望见一座大建筑物,红墙黑瓦,矮墙后面有一根旗杆矗立在晚霞里,五星红旗在空中呼啦啦飘扬。红旗下面是一片操场,绿色的秋千架和滑梯,触目地呈现在人们的眼前。操场后面是一排整整齐齐的平房,红色的油漆门,雪亮的玻璃窗,闪闪发着落日的反光。
  巧珠奶奶走到这座大建筑物门口站了下来,好奇地向里面张望。张学海和汤阿英两个人并肩走着谈着,走到大建筑物那里,巧珠奶奶和巧珠还在那里张望,问汤阿英:
  “这是啥地方?”
  “这是漕阳新邨小学。”汤阿英说。
  “你昨天说的,巧珠要转到这里读书,就是这个小学吗?”巧珠奶奶住在草棚棚,不常到外边走动,头一回看到这样好的小学。
  “就是这个。”张学海说。
  “那多好哇,这么漂亮的学堂。”巧珠奶奶搀着巧珠走进去,说,“我带你去看看。”
  巧珠一走进小学,像是回到家里一样的熟悉,她跑到操场的秋千上,一上一下荡起来了。她荡秋千的本事可不小,没荡了一会儿,人就荡到半空中,好像飞起来一样。巧珠奶奶看见了,吓得心怦怦跳,赶紧跑过去,想拉住秋千,小声叫道:
  “快下来,快下来,别摔了。”
  巧珠见奶奶要拉住秋千,她在半空正玩得非常痛快,不想下来,又怕秋千叫奶奶拉住。她在秋千上焦急地说:
  “别拉,别拉,等我自己下来。”
  “快下来。”
  巧珠荡慢了,秋千渐渐停下,她跳下来,抱住奶奶的身子,兴奋地说:
  “这个秋千真好!”
  巧珠奶奶指着她红润的小脸蛋说:
  “下次不准荡的这么高,危险,晓得啵?”
  巧珠点点头。
  她们顺着操场旁边的那排整整齐齐的平房看过去:校长室,教员室,教室,阅览室……阅览室里有不少小朋友在看小人书,巧珠走到那里又不想走了,奶奶也兴致勃勃地站在那里看,汤阿英过去拉着巧珠的手,说:
  “快断黑了,走吧。”
  大家走出了学校,暮色从四面八方聚拢来,房屋,柳树和草地什么的都仿佛要溶解在暮色里,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了,只有路边的河流微微闪着亮晶晶的光芒。幢幢的人影在路上闪来闪去。整个新邨,只有合作社那里的电灯光亮最强,也只有那里的人声最高。从那里,播送出丁是娥唱的沪剧,愉快的音乐飘荡在天空,激动人们的心扉。一眨眼的工夫,新村的路灯亮了。外边开进来一辆又一辆的公共汽车,把劳动了一天的工人们从工厂送到他们的新居来。
  巧珠奶奶变得和巧珠一样了:这边望望,那边瞧瞧,像是又走进了一个新奇的世界,灯光和暮色把新村送进迷离变幻的奇境,茫茫一片,看不远,望不透,使人感到如同走进一座无穷丰富的奇妙的新兴城市。走到自家门口,巧珠奶奶站下来,又向四面看看,才带着巧珠慢腾腾地走上楼。
  汤阿英和张学海早坐在靠窗口的板凳上休息了。汤阿英喝了口水,喘了一口气,说:
  “这个地方真大,绕了一个圈子,腿都酸了。”
  “只是个小圈子!”张学海说,“还没有走完哩!”
  巧珠奶奶跨进房内,笑嘻嘻地接上来说:
  “哪里像个住宅,简直是个大花园么。我这辈子连做梦也没见过这样好地方,现在却住进来了。……”
  汤阿英想起上海刚解放那一年,奶奶整天唠唠叨叨个不完,怨天尤人脾气不好,看啥都不顺眼,她便说:
  “现在日子好不好?”
  “这个日子还不好?”巧珠奶奶认为汤阿英常常往外边跑,看的好物事多了,眼光越来越大了,住进这样房子还问好不好,用着责备的口吻对她说,“你还想过啥好日子?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们能在这里住上一辈子,就不错啦。”
  汤阿英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却说:
  “你从前不是说,谁来了,还不是一样做工,工钿还是那些,日子哪能会好呢?”
  “你的记性倒真好!”巧珠奶奶望了汤阿英一眼。
  “奶奶忘记了吗?”
  “过去的事,提他做啥?”
  “怕你忘哪!”
  “哼,看你嘴利的!”巧珠奶奶不服输,但也不好赖账,想了想,说,“那辰光,我不了解共产党的事,你们为啥不给我说。你们呐,只晓得回家睡觉,起来上班,外边世道变了也不告诉我。幸亏我有我的老伴,余大妈常到我家里来谈谈,我到余大妈家去,碰上余静,她也常给我讲这讲那。我晓得共产党是穷人党,是给我们穷人办事体的。共产党一来,世道就变啦,穷人有面子了,做工也光荣啦,钞票值钱哪,日子好过啦。不是共产党毛主席,我们还不是住一辈子草棚棚,谁会给我们盖这样的好房子?连电灯都装好了,想的真周到。”
  她指着吊在屋子当中的电灯,满意地笑了。张学海听了她这一番话,也笑了,对汤阿英说:
  “娘晓得的事体可不少哩,过去,我们和娘谈的也实在太少了。”
  没等汤阿英答话,余静和秦妈妈走了进来。余静朝新房上下左右看了一下,对巧珠奶奶说:
  “都安顿好了吗?”
  “大致安顿好了。住在这样好的房子里,今后刮风下雨再也不用愁了。”巧珠奶奶眯起眼睛满意地望了一下崭新的房子,新粉的白墙,新油的绿窗,新装的电灯,照得满屋亮堂堂的喜洋洋的。她闻着油漆和石灰的气味,心里十心喜悦,感激地说,“谢谢你,余静同志,分配给我们这样的好房子。”
  “不用谢我,这是组织上分配的。”余静说。
  “也是经过你的手分配的。”
  “也不是,是大家讨论评选的。”
  “你总是这样客气。”
  “不是我客气,事实是这样的。”余静望着新房子,想起过去的穷苦生活和革命斗争,回忆地说,“讲起来,全靠党和毛主席领导我们斗争,才有今天幸福的生活。”
  “我们有今天这样好的生活,是无数革命先烈的血汗换来的。”秦妈妈补充说。
  “革命先烈?”巧珠奶奶愣着两只眼睛,困惑不解,工人新村和革命先烈有啥关系呢?
  余静点点头,从她深蓝布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打开看了一看那些熟悉的尊敬的名字,激动地说:
  “秦妈妈说的对!不说旁人,就说我们工人吧,邓中夏,刘华,顾正红他们领导工人斗争,抛头颅,洒热血,牺牲了不知多少人,才换来革命的胜利。新中国建立了,工人当家做主了,才盖这些工人新邨来。要不解放,我们工人还不是住一辈子的草棚棚吗?”
  汤阿英以崇敬的心情听余静提到那些革命先烈的名字,顾正红的英勇事迹她曾经听秦妈妈讲过,邓中夏和刘华的斗争历史就不大清楚了。她赞成余静和秦妈妈的意见:
  “没有过去革命斗争,就没有现在的幸福生活。”“阿英这两句话说的好!”余静对巧珠奶奶说,“我们要常常想想过去的生活。”
  汤阿英把刚才同巧珠奶奶谈的话告诉了余静和秦妈妈。
  秦妈妈指着余静手里的笔记本说:
  “你们晓得她这个本本里记的是啥?”
  “首长报告记录,”张学海说,“厂里工会的大事……”“这些都有。”秦妈妈说,“头一两页特别重要,那上面抄了许许多多的革命烈士的名字,刚才讲的邓中夏,刘华,顾正红都有,这里面还有袁国强烈士的名字哩。她经常看这些名字。有辰光,她也拿给我看。一看到这些烈士的名字,我们心里痛得像刀剜的一样。余静说,要让这些烈士的名字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他们流血牺牲,为的是啥?还不是为了实现革命的理想,为了共产主义,为了我们的子孙万代。他们死了,我们活着的人,就应该实现他们的遗志。我一想到余静同志说的这些,浑身都有劲道了!”
  “你把我的秘密暴露了。”余静看了秦妈妈一眼。她抄下这些革命先烈的名字,特别是袁国强的名字,从来没有和旁人提起,只是有一次告诉了秦妈妈。
  “要阿英他们给你保密好了。”
  “我们一定保密!”汤阿英说。
  “这也不是秘密。”余静的脸上露出两个笑涡,又打开笔记本,念道,“毛主席说: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并没有被吓倒,被征服,被杀绝。他们从地下爬起来,揩干净身上的血迹,掩埋好同伴的尸首,他们又继续战斗了。”她接着说,“我对这一段话体会特别深。革命每一次的胜利都不是轻易得来的,经过无数次的斗争,失败;再斗争,失败;又继续斗争,最后取得胜利。牺牲了无数先烈的鲜血才换来今天的胜利。革命先烈为了革命,不惜流血牺牲,我们活着的人,应该把自己的力量献给革命事业。”
  汤阿英听了余静这一番富有革命热情的激动人心的话,十分感动,使她想起了过去阴暗的生活,过去阴暗的农村,过去阴暗的中国,现在住进这么好的漕阳新村,越发觉得可贵了,胜利的果实得来不易啊!她感动得眼睛有点红润了,忍住盈眶的热泪说:
  “我们现在生活比过去好了,不能忘记过去,也不能忘记还有很多人住在草棚棚里啊!”
  “对!中国工人阶级胜利了,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的工人、农民和劳动人民受剥削受压迫哩!”汤阿英的话触动了余静内心深处的丰富感情,忍不住从深蓝布上衣口袋里,又掏出一个本本,但不是笔记本,而是一本世界地图。她严肃而又激动地说,“这是国强的遗物。全国解放以前,他特别关心报上的消息,哪个城市解放了,他就在中国地图上做一个记号,大片大片城市解放了,地图上的记号越来越多了。他说,等到上海解放,他要把上海和整个中国地图涂红。上海解放前夕,他给国民党反动派杀害了,家里留下了这本地图。上海解放了,全国解放了,我根据他的意思,把整个中国的地图都用红墨水涂红了。中国解放了,世界上还有很多国家没有解放哩;我们解放了,世界上还有千千万万劳动人民没有解放哩;我们当家做主了,他们还当奴隶哩!帝国主义一天不消灭,世界上劳动人民不能完全解放,我们自己也不能算彻底解放啊!天下工人是一家,我们解放了,就应该支持他们,解放全世界。这是共产党员的理想,也是我们应尽的责任。国强牺牲以后,我经常把这本世界地图带在身边,学国强那样,哪一个国家解放了,我就在地图上绘一面红旗,希望有一天,我亲眼看见红旗插遍世界!”
  “这一天一定会来的。”秦妈妈说。
  “这要靠我们和各国人民的斗争了。”余静说,“中国共产党成立的辰光,只有十几个人,就靠这十几个人不断发展,解放了全国!现在中国解放了,解放全世界更有办法了!我经常把世界地图带在身边,就是要让自己不要忘记世界上的劳苦人民啊!”
  “这名单和地图是余静同志身上的两件宝!”秦妈妈说。
  “这可是宝贝啊,有多少钱也买不到哟!”汤阿英听余静娓娓谈来,像一股清澈见底的涓涓细流,无孔不入地灌溉她的心田,轻轻拨动她感情的琴弦,发出动人的旋律,永远使人不能忘记这些名言!经余静一说,她更相信自己刚才对巧珠奶奶说的话。她对巧珠奶奶说,“你听见余静同志说的话吗?”
  “我也不是聋子!”巧珠奶奶知道汤阿英想用余静的话压她,心中有些不满。
  “我是好意……”汤阿英想解释。
  “我也不是恶意!”
  “有话慢慢讲,”秦妈妈见婆媳两个人讲话不投机,连忙劝解,“余静同志说的道理很重要啊!”
  “余静同志讲的话,我句句听的进。”巧珠奶奶对余静讲的那些话,不完全懂,有些人的名字也不大知道,但她看出余静伟大的胸怀和崇高的理想,深深敬佩余静。余静究竟是厂里的支部书记,又是工会主席,办大事的人,比秦妈妈高明的多了。汤阿英和她们比起来差的远了。可是阿英却瞧不起她这个老太婆,想借余静的话训她哩,怎不叫人生气啊!她指着阿英说,“不像你,只晓得家里的事,没想到旁人,也没想到世界大事!”
  “我哪能和余静同志比呢?差一大截子哩!”汤阿英的口气缓和一些了。
  “站在家门口,要看到天安门;站在天安门,要看到整个世界!”余静说,“革命先辈为我们打下了江山,奠定了基础,我们不能坐享其成,不能认为中国革命成功了,就不努力干了。革命胜利了,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有许多革命事业要我们去做哩。推翻了旧中国,还要改造旧中国,建设新中国,我们的责任大着哩!别的不讲,就拿我们沪江厂来说吧,五反运动取得了胜利,徐义德消极了,躺下了,对生产不积极不关心,团结他搞好生产,就不是一种容易的事体啊!”
  “是呀,多亏余静同志操心,领导他们!”巧珠奶奶指着张学海和汤阿英对余静说。
  “不,我靠他们才能做好工作。没有他们,我啥事体也做不成啊!”余静转过来,对汤阿英说,“最近要开劳资协商会议,晓得啵?”
  “不晓得。”
  “你是细纱间的劳方代表,要收集一些工人的意见,好带到劳资协商会议上去反映。”
  “劳资协商会议啥辰光开?”
  “这一两天就要开了。”
  “我要参加劳资协商会议……”汤阿英想起昨天收到爹的信,说弟弟生病了,希望她和学海回无锡去看看。本想把家安排好了,她就请假和学海一道去,现在要开劳资协商会议,这两天就去不成了。她惦念弟弟的病,可是又不好开口,犹犹豫豫地没有说下去。
  余静见她谈到要开劳资协商会议就说不下去了,以为她对参加劳资协商会议有什么意见,便问:
  “车间选你当劳方代表,开劳资协商会议,你当然要参加呀!你有意见吗?”
  “我没啥意见,劳方代表当然要参加会议。”
  “刚才为什么不说下去呢?有啥顾虑吗?”余静以为汤阿英第一次当劳方代表,没有经验,可能有什么想法。
  “没啥顾虑,”她没法不谈出内心对弟弟的关怀,讲了收到汤富海来信的情况和自己打算这一两天请假回去,然后说,“等开完劳资协商会议再讲吧。”
  “阿贵得了啥病?”秦妈妈关心地说,“阿贵这孩子身体蛮结棍,怎么也生病了,真想不到。”
  “身体结棍的人小病就顶过去了,顶不过去的病,看来不轻。”
  “爹信上只讲阿贵得了病,没说是啥病……”汤阿英焦虑地想:弟弟身体那么好,为啥忽然生了病,真叫人放心不下。
  “恐怕病不轻,怕你们知道了着急,就没告诉你们。”
  汤阿英听了秦妈妈的解释,越发叫她放心不下,恨不能马上就回到弟弟身边,想方设法把弟弟的病快点治好。余静也为阿贵担心,她对汤阿英说:
  “那你明天就请假回去,这次劳资协商会议不用参加了。”
  “我是细纱间的劳方代表,头一次会议哪能好不参加?”
  “你弟弟病了,——我可以给细纱间解释解释。”秦妈妈也主张她早点回去。
  “那不行,我是细纱间的劳方代表,劳资协商会议一定要参加。这是厂里的大事体,我不能辜负细纱间姊妹的委托。”
  “阿贵有病也不是小事体呀,——人命关天啊!”
  汤阿英觉得秦妈妈的话也有道理,她在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说:
  “这样好了,要学海请假先去,我开完协商会再去。”
  “好啵?”秦妈妈认为这倒是一个办法。
  但是张学海腼腆地摇摇头:
  “我没有上汤家去过,也不知道汤家的门朝东还是朝西?
  我一个人不去,要去,和阿英一道去!”
  “男子汉大丈夫,一个人到丈人家去还不好意思吗?”巧珠奶奶刚才和汤阿英顶撞了两句,一直没吭声;阿贵生病,她也十分关心,让学海先去无锡看看,倒也是个法子。
  张学海嘟着嘴,没有啧声,那脸色告诉大家:他一个人无论如何不先去无锡。
  汤阿英紧紧闭着坚毅的嘴角,虽然没说话,但表示她高低要参加完了劳资协商会议以后才去无锡。秦妈妈不但了解她和学海的脾气,也洞察她和学海现在的心思,再说下去,不一定能够改变这两个人的决心,便用商量的口吻对余静说:
  “学海一个人不肯先去,阿英又一定要参加会议,是不是等劳资协商会议一完,让他们两人请假一道去?”
  余静不得退后一步,勉强答应道:
  “只好这样了。”
  汤阿英见余静满足她的要求,霍地站了起来:
  “那我马上到细纱间收集意见去!”
  “不忙,等上班辰光再收集。”余静一把拉住汤阿英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说,“我们再谈谈,待会,一同到厂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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