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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穹一直以为,只要把与展览厅签定的租用合同放到自己身上不让昌盛他们看,他们就不可能知道真相。谁会想到要再去查验合同?谁能够对他表示不信任呢?也就是因此,他一点也没做事情败露的准备,那天晚上当昌盛进屋气冲冲地责问为何把日租金由三万五说成四万时,他一下子呆了,以至于竟没想出辩解的词来。他当时的第一个感觉是太丢脸了,这件事要是传回到南阳,他将如何有脸再回南阳去?那可真真是无颜见江东父老了。一个在北京工作的副处长,竟然坑到了他亲堂哥的头上。他仿佛已经看见南阳的市民在交头接耳传送这个惊人的消息。他被这个想象中的场面吓得真想钻到墙缝里去。真是财迷心窍,傻到了这样的程度,做出了这样的事?!那一刻,后悔像一颗豆子一样,是从他心里滚过一回的。紧接着,他开始害怕。尚昌盛要是把这件事捅到我的机关里去,那后果将是什么?单位里的人将投给我什么样的目光?将会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骗子?无情无义的小人?谁还会再看重我提升我?那我的前途不算完了?我辛辛苦苦干了这几年,竟让此事把我毁了?不,不能!几乎在昌盛责斥罢刚走出房门,尚穹就想出了挽救办法:明天一上班先把那七万五千元从银行取出来,尚昌盛一旦对我的单位和在南阳公布此事,我即刻把这些钱拿出来示之众人:我从未想多占他一分钱,只是为展销会的其它花钱项目预作准备;完全由于尚昌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才造成了这个误解,弄得兄弟反目。之后,再扔还给他!在想出了这个处理危机的办法之后,他心里的慌张才算过去,才开始对尚昌盛生气:好哇,我辛辛苦苦地在北京为你奔波,你一来就查我的帐目。七万五千块钱对于你算得了什么?我给别人办事,他也总得给我劳务费吧?我倒要看看你在北京离了我能不能把事情办成!
他当晚就给各报社的朋友打了电话,告诉他们新闻发布会不开了。同时通知预先约好为展销会开幕式剪彩的名人和领导:开幕式取消了。
第二天,他去银行取出了钱后径去上班。
我要看看你尚昌盛有多大能耐!
那天下班后他给南阳家里拨了个电话,电话是妈妈文琳接的。他在电话上要妈妈留意尚昌盛回南阳后对外界说的话。妈妈问为什么,他答是因为一桩误会,他想把昌盛给的一笔钱放在手中以用于展销会的其它开支项目,不料昌盛以为他是想悄悄贪占。妈妈听了冷笑一声说:“啥叫贪占?你也是尚达志的孙子,尚家的钱也应该有你一份!你帮了他反倒落下不是了?……”妈妈的话像一道闪电,一下子照亮了尚穹脑子里一个昏暗的角落:对呀,我也是尚达志的孙子,尚吉利集团的财产按照法律规定应该也有我的一份,我拿这七万五千元不仅不应该害怕,而且要理直气壮!我过去怎么没想到这一层?爷爷当初在遗嘱里怎么说的?——这个集团留给你们了。这“你们”中当然也包括我尚穹!还有,我过去听妈妈说,尚吉利集团所以能办起来,得力于爷爷埋藏在地下的几十根金条,这些金条是祖产,祖产当然也应该有我一份;在祖产基础上滚动发展起来的资产,还应该有我一份。哈哈,我现在还怕什么?我这是在花爷爷给我留下的遗产,任何外人无权干涉!遗产?爷爷留下的遗产总数是多少?尚吉利集团的整个财产都应该算是爷爷留下的遗产,应该算!呵,那总有几千万吧?这笔遗产按照法律规定,应该有尚昌盛、旺旺、父亲、哥哥尚天和我共享,如果把这笔财产分成五等份,每一份都是几百万元吧?嗬,我会拥有几百万元吗?要是那样,我在仕途上干可是有坚强后盾了!得先向律师请教。不要盲目高兴,要从律师处弄清三个问题:第一,我有没有继承尚达志遗产的权利;第二,尚吉利集团的财产算不算尚达志的遗产;第三,如果尚吉利集团的财产属于尚达志的遗产而我又有继承的权利,现在可不可以就讨要这笔遗产。
第三天的傍晚,也就是当尚昌盛为展销会第三天的冷清局面急得团团转时,尚穹走进了前门附近的一家律师事务所。
我要弄个清楚!
律师的回复是在一个下午抵达尚穹的办公桌上的,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撕开那个信封——


尊敬的尚穹先生:
  我们对你提供的情况做了仔细研究,现就你的咨询答复如下:
  1、尚吉利集团既是在你爷爷生前建立起来的,是用你爷爷存下的金
条为基础发展起来的,而他又是实际上的一家之主,他去世前留下的遗嘱
中又明确表示尚吉利集团是他留给你们诸位儿孙的,那么尚吉利集团的全
部财产可视为他的遗产。
  2、你作为他的嫡孙之一,虽未具体从事尚吉利集团的建设,但同样
具有继承这份遗产的权利。
  3、你可以把这笔遗产交目前尚吉利集团的经营者继续经营以获取利
润,也可以一次性地收回到自己手上。
  4。如果你索要遗产的事情遇到了什么麻烦,我们愿意随时为你提供
法律服务……


倘不是在办公室里,尚穹真要高兴得跳起来:我就要有很多很多钱了!
看来,前人说的“坏事可以变成好事”是至理名言!我原来为拿七万五千块钱遭人斥责心中惶惶不安,没想到它倒促使我去追回了几百万元财产。从今往后,我可以安心工作,再不会为钱发愁了。
他跑到楼下,用公共电话要通了韫韫,告诉她今晚见面。他要和她共享这份欢乐。他原来计划要买的那套房子,是准备交韫韫来管理的。就在昌盛来京的前一天,他领韫韫去亚运村北边的一栋公寓楼上看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韫韫,现在我不买两室一厅的房子了,我要买四室两厅的!我知道你是个勤快而又有艺术眼光的姑娘,一旦那四室两厅的房子到了手,我相信你会把它收拾得十分雅致舒适,到那时我每星期去住两三个晚上,那将是我的又一个宿舍,我会在那里得到彻底的放松和休息,尔后再精神饱满地去官场奋斗……
那是一个欢乐的黄昏,韫韫一进屋尚穹就把她抱放到了床上,韫韫像往常那样害羞地把胳膊放到脸上遮住眼睛,任凭尚穹在身上忙碌尽兴。当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兴犹未尽的尚穹又要接着玩游戏:他拿来一根长长的黄瓜,让韫韫和他分别从两头吃起,直吃到两双嘴唇挨到一处。就在尚穹吞咽最后一口带着韫韫唾液香味的黄瓜时,放在床头柜上的BP机响了,他伸手拿过一看,见上边显示着一句:有急事速回电话。号码和人名都很陌生。他担心是机关里的什么人找他有事,那个庞大的机关里有许多人他还叫不上名字,便急忙穿衣下楼去回电话。他给自己制定了一项原则:什么时候都不能误了工作。
电话拨通后他听到了昌盛的声音,他先上来非常恼火,你竟敢化名把我从床上叫到楼下?!但随后他浮了一个冰冷的笑容——他下午下班时专门坐了一辆出租车,他让司机把车开到展览厅附近把车停下,他隔着车窗玻璃看着昌盛他们向车上装尚未销出的产品,他清楚地知道展销会没有办成功。他此刻很想对着话筒挖苦他几句,同时告诉他已做出了索要遗产的决定。但随后他又改变了念头,犯不着打草惊蛇,待一切计划好了再说。他只是“啪”一声挂了电话。再见,尚昌盛,这次展销会的失败让你知道离了我不行吧?我以后还会让你知道新的东西,让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平凡平常的可以受你斥责的人,我是北京大学的本科优秀生,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经济部里的一个副处长!我会让你为对我的斥责而后悔终生!你会后悔的,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