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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上飞机,丹阳把靠舷窗的座位让给吴可。来的时候吴可说,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坐飞机,因此,丹阳想让她多欣赏窗外的景色。他本人则喝完空姐送来的一杯热咖啡后,靠着椅背闭上眼睛。
  窗外不时掠过一阵阵云雾,机腹下滚滚的云海仿佛一幅巨大的棉毯。吴可在云缝里看陆地,分不清哪里是城市,哪里是农村,只见褐色大地上纵横着山川、河流,平陆上则织就一簇簇的困状物。看到丹阳睡眠时嘴角上留下一滴咖啡的痕迹,爱洁的吴可忍不住想替他擦掉,但她还是把头扭过来重新观望那棉毯状的云海。
  接触丹阳这么一段时间,吴可心里掀起了微微波澜。一开始,她印象中的丹阳是一个吃喝嫖赌、不择手段捞钱的商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丹阳那为了达到自己目的所拥有的睿智和坚毅,对事业永不满足的追求,深深地吸引了吴可。吴可的婚姻观很简单,就是要嫁一个靠得住的男人,在丹阳身上,她发现了她多年来渴望和追求的很扎实的男人的潜质。
  众多的追求者并没有这种潜质,包括那位博士生。他们一般都自诩那些昙花一现的所谓好条件来取悦吴可。而这些好条件也只能保持他们当时所处的社会地位,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将褪色成为平凡的芸芸众生。
  吴可知道,对于阅人多矣的丹阳来说,要想取得他刻骨铭心的深爱必须要有水磨功夫。日常中,吴可和他淡然相处。她建议丹阳上学,是想让丹阳多学习一些文化知识缩短和自己学历的距离;她要求丹阳接送,目的是想营造一个舆论的氛围。她深知,只有让丹阳主动来追求她,这个男人才永远被她锁定。这个世界上,在男女情感历程中,女人永远是男人的设计师。
  这一段,吴可强烈地感觉到她将离不开丹阳。班上的女生追求丹阳,她以自己和丹阳的亲密之举绝塞后路,热心的小莉为丹阳张罗对象,她本能地感到不安。有时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对这样一位来历不明的人如此依恋。

  回到家,母亲交给吴可一封博士生留下的信,信中说他还深爱着吴可,并盼着回信。中午下班回家的父亲,劈头厉声质问吴可这些天干什么去了。
  吴可说:“那几天心情不好,到西安玩了一段时间。”她把飞机票拿给父亲看。
  父亲一把夺过飞机票撕得粉碎:“什么去玩,我打听过了,你和那个叫丹阳的一起去签什么协议!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不许你和那个男人再见面,否则,你就别再踏入这个家门。”
  吴可说:“我仅仅受聘于丹阳,纯粹工作关系,什么事也没有啊。”
  父亲气咻咻地说:“什么事也没有?你们学校里已是满城风雨。我到市经协办打听过了:这个叫什么丹阳的除了一个珠海身份证以外,其他的都是来历不明。”
  母亲也劝吴可,老人们这样做都是为女儿好,女儿经验少,不能上当吃亏。
  第二天上午,吴可来到学校。两节课讲完,系主任将她叫到办公室。系主任很赏识吴可,当年吴可毕业留校还是他一手促成的。他很委婉地对吴可说:“前天你父亲来找我,说你在一位港商那里兼职工作,有没有这回事?”
  吴可承认。
  系主任说:“我们学校不允许教师出外兼职工作,这个规定你应该了解的。你今天承认了,说明你对我还是坦白的。这样吧,你抓紧辞了那份工作,系里就当没有发生这回事。”
  吴可说:“能让我考虑一段时间吗?”
  系主任语重心长地说:“你不能再拖了。前一段时间,学校里风传你和那位港商很亲密,同车来同车去。当然,这是你的私生活,捕风捉影的事也不足为凭。但作为一个教师,要注意维护好自己的形象,否则,一件事让人说多了也不太好。”
  吴可默默不语。
  丹阳正在办公室里接江汉来的电话,这几天,江汉已在西安办好了营业执照,海关的事情也有了眉目,丹阳称赞他动作迅速。
  看到吴可走进来,丹阳说:“你来得正好。”然后他又对着听筒大声说:“手续办完你就回基山吧。我一会儿先给你汇二百四十万元,其中的四十万元用来买车和微机等办公用品,剩下的钱你抓紧到浙江定购真空包装设备,原来的机器设备也要维修调试好。这些工作给你一个半月的时间,没问题吧?”
  江汉保证说没问题。
  放下电话,丹阳对吴可说:“你抓紧把刚才说的事办一办。”
  吴可坐在沙发上没动。
  丹阳走过去拍了拍她,她竟抽抽噎噎地流下泪来。丹阳对女人的眼泪毫无办法,他手足无措地找来毛巾:“别哭。别哭,你有什么事这么伤心?”
  吴可还是不语地流泪,然后把头埋在沙发上说:“都是因为你。”丹阳不解,看到吴可肩头耸动着,他前去拉起她。吴可顺势伏在丹阳的怀中,抽泣着向丹阳诉说了家里和学校里发生的事,并说她要辞去这份工作。
  丹阳听后,大惑不解地说:“简直是造谣,我们两个什么也没有啊。如果他们不信,我找他们说。”
  吴可一把推开丹阳,嗔道:“这种事能解释得清吗?”丹阳拉着吴可的手,说:“不管怎么说,我不想放你走。”吴可摇摇头说:“不行,父亲不许我见你,否则他就不认我这个女儿。”
  两人默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吴可打破沉默:“我有个主意,你看行不行?”
  丹阳说:“好,你讲。”
  吴可说:“我想成立一个会计师事务所,对学校呢就是停薪留职,对我父亲呢就算听他的话不见你了。对你呢,你的财务由会计师事务所代理,算是我的第一个客户吧。”
  丹阳支着脑袋快速地盘算后,一拍巴掌:“好,就按你的主意办。不过这样一来,想见你就不容易了。”
  吴可把头侧在一边,低声说:“这个事务所的后台老板是你,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呢?”

  新街口临街有一栋三层小楼,原为市红星电线厂的办公楼,由于生产不景气,工厂停工,楼外挂着招租牌子。按吴可的意见,租用两间一楼门面房就够了,丹阳不同意。他和厂方谈判,以吴可的名义租用十年。随后,丹阳将小楼装饰一新,一楼又转租出去,留下两间挂上四海音像社分店的招牌;二楼是吴可注册的太可会计师事务所的办公地点;三楼则大兴土木,成为一层不亚于星级标准的招待所。事后吴可算了一笔账,每年的对外租赁收入除去事务所等一切费用后还略有盈余。

  和利生这次学了乖,对于恒利喷胶棉厂的外方经理,他不再从熟人中挑选。他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在广州人才市场上招聘人,一位上海籍的大学生很中他的意。于是,他许诺给大学生高薪,他们一起飞来南京接替丹阳。
  由于和丹阳的生意,和利生在深圳积累了一大笔钱。这笔钱一时拿不回香港,因为人民币出境要有很多手续,香港的金融监管也很严密。即使他将钱转回香港,由于存款利率很低,促使他必须寻找新的投资项目。现在内地正大干快上开发区,一场新的“圈地运动”如火如茶,受到深圳土地价格飙升的启示,他来到湖南长沙鑫子开发区订下了一平方公里土地。和利生吹嘘说泰国等东南亚国家的一些大公司要在这里设立加工基地,并命名为“泰国城”。一时间,长沙的大小报纸都争相报道,一位副省长还专门会见了和利生。
  和利生得意洋洋向丹阳炫耀了这件事。
  丹阳细细听完,他问道:“一平方公里土地?你知道,这需要投人多少钱吗?”
  和利生说:“老弟,你连这个都不明白?这是在炒地皮,不是傻乎乎地单纯投资。我马上要到泰国、新加坡等地去招商,我再卖给买主的价,要比现在翻几倍。”
  丹阳不以为然:“现在全国各地都在招商,彼此信息都很灵通,人家干吗要买你的高价土地?何况,内陆地区各方面的条件毕竟不如沿海地区。我看,你这事有点玄。”听了丹阳大泼冷水,和利生仍充满信心:“那好,你等着瞧吧!”
  丹阳对和利生的这笔买卖不看好,但对他的操盘手法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丹阳来到基山县。
  江汉的动作很快,他将新设备安装调试成功后,对老设备也进行了一些必要的工艺改造。厂门前开了一个收购门市部,大量收购野兔和山鸡。山民们络绎不绝地前来卖货,然后乐呵呵地数着钞票回家。
  江汉雇来一家锣鼓队,两挂万头长鞭炮高高举在空中。丹阳和刘副县长共同将那条大红彩带剪下,一时间,锣鼓。鞭炮齐鸣,基山食品有限公司从此开业。
  厂房里,原料早已备齐,工人们各就各位,江汉一个手势,机器隆隆响起。经过数道工序,一袋袋裹着银白色锡箔的山鸡、野兔走下生产线,女工们将它们装入色彩斑斓的彩印袋中。商标名早已注册好,名为“绿野牌”。
  江汉向丹阳谈了这次开工的缺憾,由于季节未到,大量的野菜未从山野里生出,因此产品就有些单调。
  丹阳满意地说:“没关系。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拿出产品,证明我当初的眼光没错。再等两个月,野菜就该有了。当然,你提的这个问题应该引起我们的重视,野生的东西难以建立基地,否则,就不叫野生了。这样吧,你好好琢磨一下,一个是如何搞好原料的储存,像冷库储存,另一个是延长产品的保质期。”
  江汉点头。
  丹阳还说:“产品出来了,就要把力量放在销售上。我想你可以利用现有的糖酒批发系统的渠道。另一个要选两个点,先在西安登广告,到大饭店促销,争取先在陕西卖开来;然后过一段时间,我带你到广州去推销。野生动物是有限的,因此我们必须按高档货的档次来定价。”
  江汉问:“销售工作能否让马宝山来负责?”丹阳不同意:“这事你办!当初我们已经说好了,日常经营管理我们都不插手。”
  马宝山领着丹阳到山里打了一天猎,高大的丹阳坐在巡洋舰吉普车里感觉很舒展,在一段平坦的沙河里,丹阳驱车碾起飞溅的水花,汽车那非凡的动力让他有一种刚强激越的灵气。
  丹阳回南京的时候,让江汉帮他挑了一些成品带走。

  一下飞机,丹阳约吴可一起吃晚饭。
  自从吴可离开后,丹阳感觉偌大的房间里空落落的,没有一点儿生气。以前,即使吴可默默坐在房间里,他也感到很充实,这次在基山的日子里,他同样觉得少了一点儿什么。丹阳认为吴可不同于一般的女人,她既有女人的柔顺,又有一般女人所不具有的聪明和深深的文化底蕴,以及优雅的风度。这些强烈地吸引着丹阳,也许他早就无意识地形成一种情结:难以离开吴可。
  吴可选了一家在莫愁湖畔的小饭店。这里很清静,窗外,是碧波潋滟的湖水。他们一落座,丹阳拿出带来的野味交给服务员,对吴可说:“凉菜,请你尝尝我的产品;热菜,你喜欢什么就自己点吧。”吴可点了一份清蒸生鱼和一份清炒豆苗。
  丹阳问吴可喝什么酒。
  吴可用手托着下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第一次品尝你亲手策划的产品,酒嘛,我当然也要第一次陪你喝几杯白酒啦。”
  丹阳看着吴可那娇嫩的神情,嘴唇不自禁地抖动几下。酒未喝,心似乎已经醉了。
  吴可用筷子夹起一片兔肉,细细咀嚼,然后又夹起一片山鸡肉,闭着眼品味:“果然不同一般,我相信你的产品一定能够走红。哎,你干吗瞪着我?我的吃相难看吗?”
  丹阳摇摇头,他微笑着对吴可举杯。
  吴可摇摇头:“品尝美味前最好不要喝白酒,否则,就品不出味了。”丹阳听话地放下杯子,也夹起一片兔肉放在嘴里。
  过了一会儿,吴可举起杯子:“来,丹阳,我敬你一杯。”
  吴可尽管浅斟低饮,但酒意不自禁涌上脸颊,一泓秋水般的大眼显得更加水汪汪的。他们步出饭店,初春的夜晚凉风习习,吴可意犹未尽,似乎酒意增添了她的热量。她拉下丹阳的手:“哎,我们到公园里散散步,好吗?”
  丹阳正求之不得。
  微笑的莫愁女在碧波中一动不动,凝固着一个千百年传诵的美丽故事。一进公园,吴可将手拉着丹阳的手臂,那一刹那,丹阳仿佛感到一种电流似的震撼,他猛地把吴可拥进怀中,紧紧抱着并要亲吻。
  吴可挣脱了丹阳,她仍将手环在丹阳的臂中,轻轻地说:“你答应我,今晚我们就这样慢慢地走,好吗?”
  月光下,吴可那美丽的面庞浮着一层如浮雕似的庄严,使丹阳感到震动,他点点头。他们沿着湖畔缓缓而行,仿佛不胜酒力的吴可一会儿斜倚在丹阳的身上,她那细长的披肩发被风荡起,不时地拂过丹阳的耳上,痒痒的。
  丹阳开车将吴可送到她家的楼下,停车后,吴可用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深深地凝视着丹阳,然后,她用嘴唇在丹阳的脸颊上轻吻一下。
  丹阳回房后重头回味了今晚的经历,一种幸福感无限扩大,渐渐笼罩全身。丹阳接触过许多女人,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彬彬有礼,被动地接受女人的拒绝和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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