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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


    争取客户要“诱”而不能“拉”。
  你夹着公文包,捧着策划报告贴上
  去,客户能给你好价钱吗?
    讲课与出书,已成为当今策划人
  最流行的“诱”招。


  秋天过去了。白天越来越短暂,衣服越来越厚重,生意越来越难做。
  紧接着冬天也过去了。白天越来越漫长,衣服越来越轻薄,但是这狗日的生意,还是越来越难做。
  有人说:撼山易,撼市场难!
  有人说:做生意难,做赚钱的生意更难,做赚钱而又不犯法的生意难上加难!
  还有人说:难!难!难!如今连他妈的生孩子都难——
  难产!
  越是难,付从之的生意就越是红火。
  越是红火,他的名气也就越大。
  名气越大,他的钱也就赚得越容易。
  冬去春来,大批的民用消费品进入了销售旺季,付从之忙得不可开交晕头转向。他现在极少做长线项目,一般以两至三个月为限,市场一经启动,立刻撤退上另一个项目。一开春,他同时接手了七八个项目,都是短期合作,单是预付金就收了100多万,如果进展顺利,合同结束后大约会再收进200多万。在这七八个项目中有两个是国外品牌的产品,委托方财大气粗,合作的气氛也蛮融洽,对付从之提出的方案、设想以及实施计划赞不绝口统统“OK”,这使付从之颇感自豪,因为这至少也算外国人对中国策划业的一个肯定吧!做为中国策划业目前最有名气的一位大师级人物,他一直是把自己当作龙头老大来看待的,为中国的策划人争口气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当然他觉得更主要的责任还在于让更多的国内企业的老板、特别是那些做为国民经济支柱型产业的大企业的老板们对策划业给予更多的关注和支持,为此,整个冬季,他坚辞了一切业务委托,专门抽出时间远赴各地讲学。而各地也给予了这位名动华夏的策划大师以极高的礼遇,不少地区是由经贸委甚至是省市政府出面组织当地企业的负责人聆听专场讲座的,谓之曰“换脑筋”,“更新观念”。
  整整一个冬季,他奔波于大江南北长城内外,马不停蹄地举办了上百场专题演讲,甚至连春节都是在外地过的。每到一地,他都会受到最高规格的款待,其演讲更是场场爆满掌声不断,听众踊跃大呼过瘾。整个过程虽是紧张劳顿疲惫不堪,但他始终精神饱满热情洋溢。笼罩在市场上空的惨淡愁云,被他生动幽默的话语和巧妙睿智的点子撩拨开一片晴朗的天空,不少企业甚至是照猫画虎地操练几下,竟也能收到良好的市场效益。付从之在这一年的冬闲时节,成了各地媒介争相报道的对象,所有的歌星影星球星乱七八糟的垦统统让出了报纸版面、电视时段,只有付从之,才是一颗最亮的星。
  然而令我们奇怪的是,付从之所有的演讲一律是免费的,除了差旅食宿外,他分文不取。
  这是为什么?如此这般的身价,如此这般的劳顿,如此这般的受欢迎,如此这般的智力大奉送,为什么分文不收呢?这其中必有奥妙。
  可是,每当我们想刨根问底的时候,付从之总是含笑不答顾左右而言它。后来在一次聚酒的时候,我们把付从之灌得半醉半醒,似醉非醉,他才酒后吐真言,露了实底。
  “其实很简单……”他含笑说,“美国总统竞选,为什么要全国各地四处乱窜大放厥词?”
  “拉选票啊!”我们说。
  “我是在拉客户啊!”他得意洋洋地道,“一百多场报告会演讲会,得有多少听众?十多万啊!你们知道这些听众都是些什么人吗?那可都是或大或小的老板啊!我算是个名人吧?可名人在北京算个屁,有人夸张地形容说,你站在北京闹市区的写字楼上,随便往下扔一颗石子,准能打破一个名人的脑袋。名人在外地就不一样了,从北京下去个名人那动静就大啦!你们再想想,在一般人心目中,名人‘名’在哪儿?其实就‘名’在价钱上!你看那帮歌星影星扫帚星的,出去一趟那叫一谱大,张嘴就他妈十万二十万的叫价,也不怕被人民币砸死!我不一样,我不要钱,义务!我不要钱不等于我不值钱。现如今,全中国的策划人就我名最响,在北京讲课的时候,曾有主办单位半天就付给我五万元讲课费。
  这件事恰巧被一家中央级大报的记者知道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采访到我。后来,他以智慧有价,知识值钱为题作了连续报道。一石激起千层浪,紧接着,全国各地的大小媒介一哄而上,添油加醋的一炒作,使我一夜之间成了知识有价的化身。
  “有位老教授在写给我的来信中饱含深情地说:很长一段时间社会上对教授不如歌星、影星的收入颇多议论,我作为知识分子也感到心理失衡,是你让我看到了中国知识分子的希望,看到了知识就是力量。
  “从舆论导向上看,人们对歌星影星靠张张嘴,卖卖笑轻而易举地就能赚大钱有一种逆反心理,因此,对我靠贩卖智慧赚钱是持肯定态度的。
  “但是,我没有顺竿爬,继续凭空抬高自己的讲课身价,我一反常态地喊出了普及智慧,义务讲学的口号。
  “你们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告诉你们,原因有三:第一,靠讲课赚钱,并不是我的梦想,我想赚更多的钱,而靠讲课是绝不可能赚来的。第二,我虽然有过讲半天课赚五万无的身价,但大多数主办单位是付不起这个价的。如果我死守这个有价无市的身价,肯定不会有那么多单位每天排着队请我去讲课。我要是降价吧又显得自己没身价了。所以,我干脆义务。第三,你们都当过记者,你们最清楚在我们这个时代什么样的事情是好新闻、头条新闻,做好事要钱不是新闻,做好事不要钱就是好新闻,头版头条的新闻。
  “我是名人吧,我四处讲学出卖智慧是做好事吧,可我义务,名人讲课不要钱,这本身就是好新闻。所以,我每到一处都会成为当地媒介关注的焦点。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干,一听是免费的,邀请函铺天盖地而来,各地争先恐后地请我去讲课,尤其是那些偏远落后的地区,从来也没见过什么像模像样的名人,我去了,就是最大的名人,当地电视台甚至把他们父母官的新闻安排在我的后面。
  “我讲课不要钱,本身就是一种智慧,一个策划。”
  “你们知道这个策划让我得到了什么?”
  “请你们想想看,要是在一家省报的头版做一版广告得花多少钱?据说,有一家空调企业曾经在上海某报的头版做了一版广告。开价:100万!我在全中国100多家报纸和电视新闻的头版或头条出现过至少300次,要按广告费计算,一个亿打得住吗?肯定打不住。
  “别人宣传自己哪个不大把大把地往媒介扔钱?我不但不用花钱还能赚大钱。”
  “你们能悟出来我赚大钱的手法吗?”
  说到这儿,付从之故意停顿了片刻,冲我们诡秘地一笑,然后得意地举起杯,“来,小赵、小郭,还有小王,先喝下这杯酒,再听我细细分解,慢慢道来。”
  酒越喝越多,话也就越说越多。
  话越说越多,秘密也就越泄越彻底。
  付从之并没有完全喝多,因为他在向我们彻底坦露拿手绝活之前,仍然没有忘记提醒我们:“这可是AAA级绝密,万万不可外传。”
  接下来,他开始不紧不慢地向我们传授他的赚大钱之道了。
  “要想赚钱,首先得找‘点’,我做义务讲学这个局,为的就是找到赚钱的‘点’。
  “搞活经济,首先得换脑筋。从中央到地方,从政府到企业,大家都急需换脑筋,大家都急需有人为他们换脑筋,我就是他们急需的那种替人换脑筋的人。因此,我下去讲课,几乎都是各地政府下发红头文件,要求当地主管经济工作的干部和企业的一把手必须来听课。能有机会跟几万十几万执掌经济大权的官员、老板们台上台下地交流,这不明摆着是一笔巨大的潜在经济效益吗?
  “关键在于转化,怎么把无形转化成有形?我从两个方面进行了巧妙的转化。
  “第一,做企业的经营顾问,就像每个企业都要聘法律顾问一样,通过义务讲学,全国各地先后有100多家企业哭着喊着要请我做顾问,最低开价五万。这个价码不是我开的,是他们上赶着开的,你不接受还不行,我就只好半推半就,将计就计了。你们算算这笔收入有多大。
  “第二,现场咨询,按小时收费。我的价格是每小时一万元。可是,我每到一处故意只安排两个半天的时间,只为两家企业咨询,由于请的人多,只能以出价高低来最终决定谁能拥有请我咨询的权力,就像中央电视台黄金时间的广告竞标一样。在广东曾经有家企业开到每小时15万的高价。
  你们再算算,这笔收入又有多大。
  “‘我要是光守着个有价无市的什么‘身价’,不主动出击,不积极向企业靠拢,能有今天这番光景吗?而且,那点儿演讲费比起这些纷至沓来的业务上得了台面吗?欲擒故纵,要赚大钱就别为小钱算计。
  “你们说,我这次全国性的周游演讲本身,是不是一次精彩绝伦的策划……”
  赵强、王俊和郭桐堃听后深以为然并且大为折服。这一年的春夏之交,付从之和他的“1·2·3公司”进入了全盛时期。付从之的名气和“1·2·3”的效益直线攀升势不可挡,他一跃成为全国性的知名人物。因为帮助几家濒临破产的大中型企业走出了市场困境并且在短时间内扭亏为盈,他甚至被一个内陆城市授予了“荣誉市民”的称号。“1·2·3公司”的营业额在第一季度就突破了去年全年的营业总额,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将很有可能在年底时突破2000万元营业额的大关。
  2000万元!这实在是一个比较庞大的数字。须知在中国,仅靠纯粹的智力服务而达到如此规模肯定是空前的!而且其成本几乎微不足道:房屋折旧(房租)、工资、办公费用、差旅费用和业务招待费用,再有就是税。可以说,其营业额的60%以上将是纯利润!不管怎么说,这份业绩不是侃出来的,而是靠付从之和他手下的员工们辛辛苦苦真刀真沧地练出来的!在经商的人,特别是那些经营大买卖的人眼中,也许2O00万元算不上什么,甚至还不及他们帐上的一个零头,其实就连本书的作者之一赵强和本书的策划郭桐堃在被逼无奈混入商海之后,对这个数字也是不足为奇的。但是我们想提醒各位看官千万别装出一副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的洋子——不管这样子是给别人看还是给自己看,买卖大小是一回事,在这个行当里甩开膀子干上一遭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果换了您,若想在这个行当里挣上2000万揣进腰包,至少我们不信。
  侃山容易移山难,恐怕每一个靠着自己的辛勤努力和聪明才智获得成功的个中人都会对此颌首称是的。
  付从之从一个永定门火车站前的个体摊贩干起,短短几年时间,名动华夏家资千万,如此辉煌,岂不非凡?如此人生,岂不得意?对于每一个普通人来说,这都是足以自豪足以骄傲的。但可惜的是,这一时期以及后来一段时期内的付从之,完全地忘乎所以了。
  在写作本书时,回望付从之这段空前绝后的辉煌时期,我们心中颇多感慨。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们真想在他得意非凡的时候大声地提醒他:付从之,清醒一点!别忘了“居安思危”!别忘了“自知之明”!别忘了“天外有天”!更别忘了——恨你入骨的朱联学!
  时光茬苒岁月无情,如今,“非凡”的付从之巩怕早已被许多人淡忘了。只有在反复的提示和搜肠刮肚的回忆中,朋友们才会拍着脑门恍然醒悟:“嗅——是有这么一号人,当时似乎挺有名的……”之后而来的一律是同一个问题:“这厮后来怎么没信儿啦?听说……”接下来便是各种各样的道听途说了。最仁慈的是他携款收山享清福去了;最狠毒的是他被朱联学雇人敲了几千万之后“撕了票”……总之,在业内是没他这么一号了。
  往事悠悠恩怨纷杂。今天,我们在这里讲述付从之的故事,讲述一个由清寂到喧闹,由喧闹而至死寂的故事,描写一个由平凡到非凡,由非凡终至哀婉的人物命运,心里面真是挺难受的,而且,颇感命运无常人生无奈……
  俗话说:山不转水转;
  俗话还说:不是冤家不聚头;
  俗话又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俗话最后说:……不是“共军”太狡滑,而是我们太轻敌哟!
  付从之由辉煌而至衰败的转折点,是从他的海南之行引发的。
  这一年的夏末秋初——去年的这个季节,朱联学狼狈逃往海南——付从之在办公室里接待了一位来自海南的不速之客。
  来人自称姓王,名叫王瑞军,是海南琼崖国际广告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兼董事长”,对于“兼董事长”付从之还是头一回听说,可对方的名片上却真真切切是这样写的。“管他呢2只要他不是兼国家主席就还有缓儿…··,”付从之心想。一边打量着来客一边问:“王先生光临敝公司有何吩咐?”
  “不敢当不敢当!”王总经理兼董事长馅笑着摇头摆手一迭声地道,“付先生大名鼎鼎如雷灌耳万人敬仰而又如此谦恭礼让实在令人钦佩令人感动令人不知所措令人……”他一时饶舌,吭哧着辞不达意。
  “王先生不必客气,噢,请坐请坐,”付从之将名片放在宽大的写字台平滑如镜的台面上,一边让座一边递烟。
  “恕我冒昧,不请自来,多有打扰。”王总经理兼董事长一边在沙发里坐下一边接过香烟道,“实在是投帖无门才冒然打扰……不过.我跟罗霄山是很熟的!”
  “罗霄山?”付从之皱起眉头回忆思索。
  “就是深圳扁马公司的老板!原来在永定门练摊儿的时候他跟您隔壁……”
  “嗅,嗅,嗅,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人,胖乎乎的,那会儿是在我隔壁,他练书摊儿,后来被工商局查封了,因为反动黄色——他去深圳了?”
  “去好几年了,现在当老板啦!”
  “嚯,这小子有两下子啊……”付从之露出吃惊的笑容,可是转眼间又严肃起来,因为练摊儿的个体户与闻名全国的策划大师二者终归不可同日而语。王总经理兼董事长刚刚拉近的一点距离立刻又回复了原样。
  “王先生此次光临……”付从之恢复了原先不冷不热的神情和腔调问道,一边把身子在写字台后的转椅里坐直。
  “想劳付先生大驾去一趟海南。”王总经理兼董事长客客气气地笑道:“我们公司组织了一次有关广告与营销的专题座谈会,与会者都是海南一些大企业的老总们,大家都极其渴望您届时能到会予以指导,我是专为此事而来的。”
  “噢?”付从之似乎颇感兴趣,前倾身子问道:“都有哪些企业参加?是个什么性质的座谈会?”
  王总经理兼董事长说了几个海南著名的大公司,“这些企业的老总们我是很熟的,我跟他们一说准备请您去讲课,他们都表示即使再忙也一定要挤出时间来听一听的、另外,我们省里的几个主管部门也非常希望您能去,有关领导说,您在海南的一切食宿差旅全部由他们包了——当然这些也用不着他们操心,有我们公司呢!您放心……”
  “座谈会什么时候开?”
  “下个月中旬,在海口,前后一共三天。第一天安排您跟企业的老总们认识认识然后一起吃顿饭,F午开一个小型的恳谈会;第二天请您就中国策划业的发展和存在的问题以及您亲自策划的一些案例给大家作一次专题演讲;第三天请您去几个企业参观参观——这是他们强烈要求的,希望您能为他们的产品提出一些宝贵的意见或建议。这三天结束后,如果您有兴趣,可以由我们公司安排,去三亚玩玩……””“三天……”付从之微微皱起眉头思忖着,打开记事簿翻阅,然后抬起头道,“下个月的九号到十三号肯定不行了。
  我已经约好要去山东几个地方讲课;十七号以后也不行,我有几个活动要开始了。只有十四、十五、十六这三天可以,王先生您看……”
  “哎呀那时间就太紧张了,我怕您身体吃不消啊!再说您去一趟海南,我们怎么说也得安排您玩几个地方……”
  “王先生客气了,没必要玩什么,我这人没有闲情雅趣,咱们工作第一。”付从之笑着道,“至于时间紧张一些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反正飞来飞去的我也早就习惯了。哎我顺便问一句,您这个会对外收费吗?”
  王总经理兼董事长愣了一下,对这个问题似是毫无准备,吭哧了一会儿吞吐道:“嗯……收是收……收一点……
  但是象征性的,主要是场租和……和您的一部分差旅食宿费用……”
  “没什么,我随便一问。”付从之从椅子里站起身仍旧笑容可掬地道,“不过王先生,您恐怕也听说了,我出去讲课也好,座谈也好,可都是免费的……”
  “是是是我听说了。付先生为了普及和推广策划业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
  “所以我希望王先生能将这一点对所有参会的老总们说明,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另外,在媒介宣传方面,涉及到我本人的一些事情,最好由我本人亲自接受媒介的采访,希望不要有人越俎代庖。王先生您认为呢?”
  “那当然那当然!”王总经理兼董事长也从沙发里站起身一迭声地道,“付先生是名人,我们是要对您的名誉负全责的嘛!”
  两人在办公室的门口握手道别,约好在下个月十二日以前将北京至海口的往返机票办妥。王总经理兼董事长一再声明要给付先生订头等舱座位。并且表示一定会以最隆重最高级的礼节接待付先生……付从之看着他乐哈哈地消失在四合院的门外,微笑着摇头暗想:“我竟然成了这帮人的摇钱树了!什么象征性收费,指不定多黑呢……”
  他返身回屋,正想喝口水,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话筒那头却没人应声。
  “谁啊?喂?喂喂……”他纳闷地对着话筒喊。
  “是我。”有人轻声地道。
  “雨新?”付从之一下子愣住了。
  自从去年年底两人在刘雨新家里不欢而散之后,将近一年了,彼此再也没有见过面。付从之曾经给她打过几次寻呼,但雨新一直没有回过电话。付从之以为她是想结束这种关系了,心里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滋味——既觉着有些伤感,又觉着松了口气。他对雨新的感情肯定到不了海姑石烂刻骨铭心的份上,但如此简单粗暴地就被她“甩”了,付从之心里终归觉着有点失落和窝火。可是当他回到家里看见刘惠琴时,心里又觉着挺侥幸:偷偷摸摸玩了把“婚外恋”,如今悄然无声滴水不漏地结束了,而刘惠琴丝毫不曾察觉,一家人仍旧和和美美亲亲热热,也算是让他松了一口气。后来工作一忙,整天起早贪黑晕头转向地四处奔波,他在心里也就慢慢地将刘雨新淡忘了,只是偶尔躺在床上睡不着觉的时候,才会在脑中闪现出她的身影和娇容,除了轻叹几声摇摇头外,再难有别的想头了。今天,雨新突然间将电话打到了办公室,付从之在这一瞬间竟然有些慌了神——可以说是既惊又喜,还有点心里打鼓。
  “雨新,你在哪儿?”付从之的嘴唇几乎贴在了话筒上,语调略显僵涩,低沉压抑,话音带着几分颤抖。“说话呀!
  怎么不吭声?你在哪儿?”他显得急躁起来,右手紧紧楼住话筒死贴在耳朵上,像是要把它塞进耳门。
  “我在家。”话筒里传来一句低喃,含嗔带怨似有无限哀愁,令人闻之心动。
  付从之的心一下子就收紧了——天底下的男人怕是没有几个能受得了这种声音的刺激的。
  他沉默了片刻,不知该说什么,下意识地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话筒里传出的声音依旧轻缓柔弱几乎难以听清,“好久没见你了,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倒是报纸电视上老看见你,你有些胖了,发福了……”
  “是吗……”付从之脸上浮上一丝笑意,全身慢慢放松下来。他把话筒换到左手,发现右手汗渍渍的,一边在屁股上擦着一边道,“你现在怎么样?在哪儿干呢?”
  “在一家广告公司,给人家打工呗!”
  “不错吧?”
  “一般,混日子呗!”
  “……”付从之再次沉默,他忽然间想起了一个人,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犹豫着不知该不该问一下。
  “从之?”话筒里一阵沉默之后,另一端有些疑惑地唤道。
  “啊啊……”他急忙应声。
  “怎么不说话?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好久不见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听见话筒里传来一声轻笑,而这短暂轻柔的笑声一瞬间点燃了他心中的一股激情,他几乎是冲口而出道:“雨新,晚上有事吗?别别别说你有事,今晚咱俩一起吃饭好吗?”他忽然间又一次紧张起来,感到左手也开始湿润,左耳完全被话筒压扁了,耳屏丝丝作痛。
  刘雨新没吱声,话筒里是空洞的冥音。
  付从之等了一会儿,轻声又道:“我挺想你的,真的话筒里“咔嚓”一声,紧接着响起短促的断号音。付从之把话筒从耳畔移到眼前,莫名其妙难以置信地审视着它,半晌,方才有气无力地将它放回话机上,。然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若有所思……
  “好可怜的付从之啊!”在写完这一段后,王俊调侃地对赵强叹道。赵强会心一笑,接着写道:“被女人玩弄于股掌中的男人,真是好可怜呀!”
  “而这些男人,恰恰又都是不凡的,至少是自认不凡的男人。”本书的策划人郭桐堃后来又补充道,“也许,唯有如此,生态方能平衡……”
  赵三二人频频点头称是。
  这天傍晚将要下班之前,正如赵王二人所料想的一般,付从之接到了一个传呼。他的中文寻呼机的液晶显示屏上出现了一条信息:刘雨新女士请您今晚6点30分在王府井香港美食城见面。
  对于这个意外的约会付从之当然喜出忘外,毕竟,和刘雨新还有一份情;毕竟,如付从之这般年龄这般经历的男人大多急于证实自己魁力尤存老当益壮;毕竟,家花不如野花香;毕竟,寻求一份探险好奇的刺激乃人之天性。
  付从之精心装扮了一番,对刘惠琴说他要去会一个外商,开着车兴冲冲地走了。
  当付从之在香港美食城门前那拥挤杂乱的停车场里艰难地寻找泊车位时,他一眼瞥见了杨建平。他看见建平正跟几个国家干部模样的人说说笑笑地步入美食城朱红的大门。正待细瞧,身后却响起了一片车笛,于是他急忙让路,再望去,人已不见了。
  这一次,朱红大门的一侧,映入他眼帘的是刘雨新高挑清秀的身影。
  一瞬间,他竟然在喜出望外的兴奋中生出了几分胆怯和惶恐。
  他知道,那个许久没玩的,刺激并且带有几分危险的游戏,又要重新开始了。
  他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个什么状态。玩?玩什么?谁跟谁玩?谁在玩谁?玩到何时结束……他其实完全懵懂。
  他向刘雨新走去,觉得自己正在走入一场牌局——胜负未卜引人入胜,每一手牌他都会全力以赴地去争取获胜。
  即使是在他最艰苦的创业岁月中,即使是当他面对最棘手的事业难题时,他也从未有过如此昂扬的感觉和状态——
  这令许多如我辈者莫名其妙迷惑不解。
  但是我们的付老兄却玩得津津有味全然不顾其他。一如深陷牌局之中的俗子们一样,劳顿困乏饥寒荣辱是统统可以置之不顾的。
  他走近刘雨新,冲她露出十分到位的饱经沧桑的笑容,柔声说:“你好。”
  她也露出了笑容,那似乎是一种历经世事变幻风雨摧残后无奈的笑容。她以破镜重圆般的感慨迅速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又见到你啦!你还真是发福了,这么胖。”
  他低下头看自己隆起的肚子,推算着道:“这大概是五六个月的样子吧?快生了。”说着他笑出了声。
  她也笑出了声,俩人在笑声中走进了餐厅,同时也走进了新一轮的游戏。
  “吃什么?”他在落座后问她,同时把菜单递过去。“嗅对了,你最爱吃虾,来个基围虾吧!要两斤。”他抬起头对服务员说。“让你一次吃个够!”他嘻笑着对她说,一边拿起热毛巾擦手。
  “这么长时间不跟我联系,是不是一直在恨我?”付从之点过菜之后问她。
  “没有。”她低头玩弄着眼前的玻璃杯,轻声细语地道“我只是不想在你春风得意的时候去找你,锦上添花的事恐怕有得是人会为你去做的……”
  付从之心里涌上一股暖流,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真是……
  真是……真是什么呢?他一时被感动得词穷语塞。
  “还好,你还记得我,还是来了。”刘雨新抬起头望着他。听她的话意,似乎最先提出见面的是她而不是他。这使人感到是她在怀念旧情,而他在得意后就渺无音信了。
  但是这话付从之听了受用:主动的是刘雨新,是她——
  一个如此漂亮如此聪慧如此有教养的女人在追求他。而且,她还如此的知书达礼高雅不俗,她肯定还在爱我!
  于是付从之便晕旋于她那风情万种似嗔似怨的眼神中了。
  两个人在含情脉脉的对视和柔情似水的交谈中吃完了这顿漫长的晚餐。街道上华灯初上,东华门夜市人潮汹涌熙熙攘攘。转过弯去,横贯南北的王府井大街霓虹闪烁五彩斑斓,街道两侧的橱窗里亮如白昼,不时有牵手的女人并肩的男人互搀的老人倚偎的恋人各色的闲人在橱窗前驻足观望,对着玻璃窗里指指点点交头结耳,初秋的凉爽和快意妆扮着每一张色彩变幻的脸,这些无穷无尽的彩色的脸在付从之和刘雨新眼前交替闪现鲜活生动——“啊!这是怎样的一座城市啊……”刘雨新在心里喊了一句,旋即把手挽住了付从之的胳膊。
  俩人信步而行,一直走向黝深广阔的天安门广场。
  那一晚,付从之到凌晨四点多才回家。他和刘雨新痴迷纵欲几近颠狂,但他还是得回家。不管多晚,他都不能夜不归宿。
  他始终认为自己是在玩,但是不管跟他一起玩的伙伴是多么的可爱多么的令他着迷,他都不会忘记:玩完了得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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