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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摇滚


  听说男生正在组建摇滚乐队,九班大乐,拍着桌子叫道:“听歌!听歌!”教室里一时间大乱。
  这时候,林圆圆飞快地从外面跑进来,慌慌张张向大家报告:“区队长来了!”
  大伙儿眨眼功夫就回到自己座位上,人手一卷,书声袅袅。区队长皮鞋昨味地踱进教室,横扫了我们大家一眼,道:
  “哬,今天自习课安静多了!苏航,书拿倒了。”
  苏航赶紧把手中那本英语书调转180度,大伙儿忍住笑。听区队长训话:
  “各位,占用大家几分钟时间讲件事,咱们学员准备组建一支摇滚乐队,由杨祥和苏航两位同学负责,希望同学们大力支持,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好吧,接着上自习吧。”
  书是一页也看不进去了,满脑子激动人心的摇滚。“摇滚是自信、自强的声音,是青春的渲泄和呐喊。”吴佳站在位子上大声宣扬“摇滚精神”,说军校生的压抑与奔放、纪律与自由、统一与个性,摇滚乐都能很好地表现出来。
  “行了,别激动了!”有人站起来粗暴地打断吴佳的演说,大家回头一看,见是苏航,就知道有好戏唱了。苏航锚:“没有乐器,摇滚什么?”
  “去买呀!”
  “钱呢?”
  “向队里去要。”
  “就队里那几块钱,买到扑克倒刚好。”
  吴桂英雄气概不减,振臂一挥道:“去赚!”
  苏航说:“你以为赚钱那么容易呢?吴佳,就凭你,小黄毛丫头一个,要是能赚来钱,那我早成大亨了。”
  吴佳气哼哼地说:“好不容易当回男的,就神气成这样!我要是赚来钱,你们乐队要不要?”
  苏航一下子嘴软下来:“这个……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我就只好收下了。”
  教室里掌声大作,区队长的皮鞋声又近了。
  牛皮是吹出去了,至于怎么赚钱,我们两眼一抹黑。长这么大只知道一个地方能“赚”钱——那就是爸妈的口袋。如今吃粮当兵,早已宣布长大成人,经济独立,自然不好再去光顾爸妈的口袋。自己的口袋里倒是也有几毛钱,但实在少得可怜,想吃块烤白薯还得挑块最小的,要靠这点钱买乐器,那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那几天九班女生个个愁得紧绷着一张小脸。苏航说早知这样,还不如不办什么乐队,本来是想让弟兄们开心的,结果搞成这样。肖可上着课忽然双眼一亮,说声:“有了。”
  星期天,我们直奔火车站。
  活儿是肖可的一个朋友帮助找的。肖可以喜欢写诗,诗友遍及各行各业。火车站这地方有的是活儿,有活儿子还愁没钱赚?
  星期天,我们换了迷彩服脚蹬解放鞋,那阵式好像要上前线。班长说干活要有干的样子,说着数把衣袖换得老高,一副“赤脖上阵“样式。
  站长见了我们,十分热情,逐个跟我们留紧双手说:“欢迎,欢迎!”
  班长问:“活儿多不多?”
  站长答:“我们火车站哪,有干不完的活。”
  女兵们互相交换着欣喜的眼色,然后甩开膀子大干起来。卸货,搞卫生,擦玻璃,样样抢着干,临走交待说:“下周我们还来。”
  站长还是那句老话:“欢迎,欢迎!”
  回去的路上情绪高涨,顾不上刚打完零工灰头土脸的模样,八个穿迷彩服的女孩一齐挤进一家五光十色的乐器店,站在柜台前指指点点。谁知那店伙计狗眼看人低,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还说:“买不买?买不买?不买请出去!”
  吴佳对那人道:“你们经理瞎了狗眼才雇了你!回去告诉他,错掉一笔大生意。我们是搞乐团的,专门出来购置乐器。”说完掉头就走。“狗眼”一下子变成“人眼”,追在吴佳屁股后面喊:“小姐,小姐,别走啊!有什么条件咱们可以谈,我就是经理,因为生意不好我才烦……”我们早已走远,心里盘算着我们挣的钱够买哪些乐器。那“摇滚”激越的旋律,仿佛已在耳边响起。
  两个月过去了,班里再也没人减肥,我们全都累瘦了,肖可越发黑黑瘦瘦像个猴子了。我们已没劲儿再开玩笑,只想干完最后一次“苦力”,拿了钱直奔乐器店,买回我们九班的“心愿”。
  那天我们还是拚命干活,刚扫完厕所又去打扫候车室。
  候车室里人不多,林圆圆边干边问班长:“头儿,你说车站到底按什么标准付给咱们报酬?计时小工吗?”
  “咱们八个人干了这么多个日日夜夜,按什么算也少不了的,圆圆你就放心好了。”
  这时候,我发现刚扫过的那片座椅下边又倏地冒出一大堆瓜子皮。三个进城打工的“小保姆”正凑在一起海阔天空,嘴里连续不断地喷射出“射程”不定的瓜子皮来。
  我温文尔雅地走上前去,以“解放军阿姨”特有的耐心道:“同志,这里刚打扫干净,请自觉点。”
  三个小保姆一下子停止了笑闹,转过头来看我。“噢,原来是个扫地的!”其中一个穿翠绿衣裳的继续吐着瓜子皮说:“地要是不脏还要你们扫地的干什么?”另外两个就哈哈大笑,一副见多识广的模样。
  我冲上前揪住“翠绿”的衣袖道:“你再敢吐一下,我跟你没完!”
  “扫地的,你敢打架!”“翠绿”马上面露凶色,整个一副乡野刁妇的嘴脸。冷不防,一下“王八拳”打中我的左脸。我知道我在流血,我还知道军体课上我曾受过正规训练,会打一套蛮像样的军体拳。
  吴佳她们几个冲了过来,把那泼妇扭住。吴佳气得往那女人腿肚子狠狠踹了一脚说:“先把地上的皮舔干净了,然后咱们再算打伤了人你该赔多少钱。”
  “翠绿”一听“钱”字就急了,跪在地上“大姐”、“大姐”一个劲儿地叫。我心一软就叫吴佳把她给放了。
  “疼不疼?”吴佳问。
  我捂着高肿起来的半边脸说:“这儿倒不疼,只是胸口疼。连乡下小保姆都敢对咱们翻白眼,这种委屈我受不了……”说着眼泪便流下来了,止也止不住。
  班长拍拍我的肩说:“赵凝,你别哭,这就叫‘磨炼’。”
  候车室终于打扫得一尘不染,地板擦得光光亮亮苍蝇站上去都打滑。班长大声招呼大伙儿“收家伙”,吴佳还在那儿抠抠吃吃擦着玻璃窗。
  “吴佳,别恋恋不舍了,我们去领钱,把你一人留这儿了啊!”
  站长室里挂满了带流苏的锦旗,猛一进去还以为进了奖品陈列室。站长见进来的是我们,就大声道着辛苦,并说“请坐”、“请坐”。其实那间屋子里并没有多余的凳子,我们要真的“请坐”就只好坐地上了。班长说话儿干完了,我们以后就不来了。站长立刻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个“大红包”往班长手中塞,班长稍稍推让了一下就收下了。
  从车站出来的时候,只见彩霞满天,美丽的落日映红了我们的脸。那一刻,才真正体会到辛劳后的收获,收获后的满足和愉悦。
  “咱们直奔乐器店好不好?”
  大家知道吴佳急着“杀”回去“报仇”,要给那家乐器店老板“好看”,就故意说:“那不好。不如先回去和男生他们商量了再说。”
  “钱是咱们挣的,跟他们商量个屁!买乐器我在行,得听我的。”
  “可区长队长说乐队是让杨锌和苏航负责。”
  大伙儿吵成一锅粥。就在乐器店门口,班长小心翼翼打开红包,准备点点里面的票子。大家都不作声了,八双眼睛紧紧盯着班长的手。红纸包拆开了,还是张折叠的深红的纸。班长捏一捏,连我们都体会到了那扁扁的感觉,似无一物。班长“哗啦”一声抖开——原来是一封用毛笔写的“表扬信”!大伙儿呆呆地围着看着,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好书法!”我由衷地赞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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