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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姐夫,我这次到郑州来,并不是来做活的,我已经很长时间不出手了。
  我这次来郑州也不是只几天时间,我已经来快一个月了。姐夫,你想得到我这次来郑州干什么吗?你说什么也不会想到。告诉你吧,我是来郑州送学生的。
  送什么学生?
  你知道郑州有一个小哈佛的私立学校吗?
  于富贵摇摇头。
  看看,你不知道,我就想到了你不知道。你平常除了破案,就什么也不知道吗?我告诉你吧,郑州的这个小哈佛私立学校很有名,是一所贵族学校。学生是全托的,一年里只放寒假和暑假,吃住全在学校。从小学开始,一直到高中毕业,要上十二年。上满以后,学生可以考国内的大学,也可以出国深造。这条件不错吧?你知道要多少钱?十二万。只要十二万。这十二万要一把交清,但是十二年后还要还给你的。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人家这本账算得很精细,也就是说学生交这十二万只是一个转手,人家拿着你的钱再去干别的事情赚钱,用钱生钱。就像鸡生蛋和蛋生鸡一样。但是,那是人家的事情,对学生家长来说,也没有什么不好。不就等于借给人家十二万,孩子就可以接受贵族教育了吗?”
  “你就是来给他们送学生吗?”
  “对,我就是来给他们送学生的。”
  “你送谁的孩子进去?”
  “我送谁的孩子进去?笑话,我能够送谁的孩子进去?当然是送我的孩子啊。”
  “你的孩子?”于富贵左右张望,孩子呢?
  “已经送进去了。我送进去以后,才去找你们。”
  “啊,是这样。小莉,只是,你怎么会有孩子?你不是还没有……”
  “你想说我还没有结婚是吧?是,现在我可以对你说,我仍然没有结婚,我从来也没有结过婚。但是,并不妨碍我生孩子呀,姐夫你说是不是?”
  “对不起,我当姐夫的,不该这么问。”
  “没有什么,你不问,我也会对你说的。你想,我不对你说说,我能够对谁说呢?而且,你不让我说也不行,你把我抓进号子里,还不得住几年?我住进去,我的孩子咋办哩?平常可以,他在学校里可以正常上课,放了暑假怎么办?别人都回家了,他怎么办?所以,我还真得对你说说,对你说说没别的意思,你能够把我抓进号子里,你就得来管我的孩子。姐夫,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明白了。”
  “你能够答应我吗?”
  “放假了把孩子接回来?”
  “最好平常的星期天,也多去看看。好吗?”
  于富贵想了想,就说:“我答应你,我应该答应你。”
  “谢谢你姐夫。我知道你会答应我的。在咱们家,从我记事儿开始,别人都恨我,只有你对我最亲。我知道你会答应我的。还有,姐夫,你不想知道我的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姑娘吗?”
  “你说吧,怎么说我也是你姐夫。这和我办案是两码事儿。”
  “我对你说吧,我的孩子是男孩儿。长得很漂亮,也很帅气。你不想知道他今年多大了吗?”
  “你说吧,他今年多大了?”
  “七岁了。其实他在西安已经入学了,这次到郑州是转学。”
  “转学?啊,对了,现在不是入学季节,是转学。想不到,你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
  “没有想到吧?姐夫,你不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你是得告诉我,我还得去接他嘛。”
  “是哩,我现在告诉你,你记好,他叫刘小于。”
  “刘小于,刘小于,我记下了。”
  刘莉忽然挤挤眼说:“姐夫,我离开你几年了?”
  于富贵故意想了想一样,然后说:“七八年了吧?”
  “不是七八年,是整整八年。”
  “是,是整整八年了。”
  “我的孩子多大了?”
  “你不是说过了七岁吗?”
  “姐夫,我已经把话说到这一层了,难道你就没有想到一些什么吗?”
  于富贵忽然一惊,脸都变色了。开口就说:“小莉,你是说这孩子……”
  刘莉点点头说:“姐夫,现在你总该明白我为什么一去八年没有音信了吧?连咱爸妈过世我也不能够回来,我怎么回来?我是带着孩子没法儿回来呀。”
  于富贵低下头,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姐夫,现在你明白了吧?”
  于富贵点点头。
  “姐夫,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于富贵点点头。
  “小于从小就跟我要爸爸,我一直对他说你爸爸在外地工作,等你长大了,我就带着你去找爸爸。我为什么这样?我是明白你难,我要早些告诉你,还不把你愁死了?姐夫,你可不要内疚,这孩子是我要生下来的,我从来就没有指望过你。也从来没有埋怨过你。说实话,你要不把我送进号子里,我还不准备这么快就告诉你哩。但是,现在我得说了,不说也不行了。但是,我什么也不为,只是为了我孩子,我才说给你。我这么说,不是让你难堪,你能够理解我吗?”
  于富贵慢慢地抬起头说:“我理解你,我理解你。”
  “姐夫,其实我已经打算不干这一行了。在郑州作案,也是我最后一次了。以前我干这一行,是我没什么可干的。再说,从我离家出走开始,帮我的姐们儿都是干这个的。但是,我干这一行可没人逼我,我是自愿。为什么呢?我喜欢这种生活。因为干这一行特别愉快。就像你喜欢当警察一模一样。你知道我从小就害怕别人管教我,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比较来比较去,还就是干这一行适合我。不用守什么纪律,也不用老向别人汇报什么思想,动不动就得向领导检讨什么的,真恶心。干这一行,我觉得特别开心。当然,刚开始只是干着玩,觉得有意思。后来我发现,我天生就是干这个的。姐夫,你在我们这一行里名声很大,不光在郑州,在全国你都是名人,我相信你对我们道上的成名人物也了如指掌。”
  于富贵说:“不敢说了如指掌,知道一些吧。”
  “那么我问你,西安道上有一个牡丹小姐,你就没有听说过吗?郑州有秀才,西安有牡丹,你应该知道吧?”
  “我知道,我知道是知道,也只是听说。我从来没有照过牡丹。”
  “姐夫,那就是我。不过,我不做大姐大,从来都是单挑,走到哪儿都是放单。可以说,这些年我走遍全国许多城市,但是,我从不来郑州做活。姐夫,不是对你夸口,我从出道到如今,还从来没有栽过。你知道我怎么做活吗?我和别人不一样,我从不去大街上呀公共汽车上呀出手,那些地方太脏,也太受罪。再说普通人挣两个钱儿不容易,我也舍不得借人家的。我都是借富人的钱,从一开始我就在城市的上流社会生活。花这些人的钱不心疼,反正你不替他花,他自己也要花的,你借他的钱花只是帮他消费。再说,我只拿钱,拿到别的东西,例如身份证呀发票呀文件呀,只要能够找到地址,我都想办法给人家送回去,或者是寄回去。因为这对人家来说,比钱更重要。这不,我弄的这些杂碎还没有来得及处理,就让你抓在手里当证据了。哎,姐夫,你知道我的看家本领是什么吗?”
  “是什么?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告诉你吧,还是你教我的哩。你说过,眼睛就是一切,对吧?所以我和你一样,我也是玩眼的。我不夸口,只要我进入那种地方,我瞟一眼就知道谁身上有钱,大概多少钱,这钱放在什么地方,很少错过哩。但是,这一回到郑州,我还是错了。我想着那种地方灯暗,我又不出手,你不会发现我的。谁想到你还是发现我了。姐夫,秀才说得不错,到底你还是胜我一筹呀。”
  “你见过杨光了?”
  “我们是朋友,我一到郑州就去看过他。”
  于富贵说:“你刚才不是说和杨光一样,已经洗手不干了?”
  “我可没说过什么洗手呀,我洗什么手?我的手脏吗?如果我的手脏,那么比我手脏的人就太多了。我只是说我已经不想干了,而且已经好长时间不出手做活了。你能够想到为什么吗?我告诉你吧,什么也不为,为了孩子,我真的不想干了。”
  “姐夫,我的孩子越长越大了,我总不能够让他长大以后知道妈妈是干这个的吧?所以,我准备把孩子往郑州一送,就退出江湖。就像秀才那样,重新去过正常人的生活。我刚才说了,我和秀才是朋友,我一到郑州就去看过他。他曾经劝我别在郑州做活,我说为什么?他说郑州有老于。我当时还暗暗笑他不明白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心里想老于就是我姐夫,我姐夫怎么会抓我哩?看起来我还是错了,你还是把我抓起来了。”
  “你忘了,我是警察。”
  “姐夫,我把话说到这份儿上,难道你还不能放我一马吗?我把这些东西都吐出来了,就等于和没作案一样了。怎么样?姐夫,能不能成交?”
  于富贵看着刘莉,久久地看着她,然后他无奈地摇摇头。
  “姐夫,为了孩子,我们的孩子,我求你了。”
  于富贵长长地叹口气说:“对不起,你不了解我,别的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我不能放走罪犯。请你原谅我,这也是我的原则。”
  刘莉苦笑笑说:“我也想到了,也许你是对的,放了我你就不是你了。”
  有人按响门铃。
  刘莉说:“谁?”
  于富贵说:“我的搭档。”
  “你约好的?”
  于富贵说:“是的,我实在不想送你进去。”
  “姐夫,你去开门吧。我明白了,妹子不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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