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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李家庄被一种愈来愈浓的神秘怪异的气氛笼罩着。以至使人感到村子像一只大船漂离人们世代生活着的一角世界,而到底已经漂到什么地方都让人无从知晓。由于使用了桃枝和纸钱,有效地阻拦住李金鞭等人的鬼魂,使其不得再来,可别的让人心神不定的怪事又一件件接踵而至。头一件还得从使用李金鞭交出的首饰、银元买来的牲口说起。在分配这些牲口时,全村大人孩子都发现有一匹大青马与李金鞭有着惊人的相像。有人说不仅大青马的面相、眼睛、肤色,甚至它的喘息、咳嗽、喷嚏都酷似李金鞭。李金鞭平日好唱几口京戏,有人从大青马的嘶鸣声中竟听出京戏的音韵。这就又使人推测到它的暴烈的性情、凶狠劲儿也一准与李金鞭无二,因此叫人在心里老大的不舒服。
  分配时没人愿意把它牵走,大家远远地站着,用当初瞄着会场上只穿条裤钗的李金鞭的眼光瞄着这个不祥之物。直到场地上连条瘦小的毛驴都不剩时,这个体魄雄健的家伙仍无人问津,悠然自得地甩着长尾驱赶蝇虫。看看太阳渐渐西下,有人提议说不妨叫李金鞭的老婆牵回去罢,他们毕竟是俩口子,看夫妻情分这牲畜也不至于把她怎么的。可有人觉得这么未免太便宜了那个地主婆。正争执时李恩宽大摇大摆向大青马走去,嘴里念咕着:“看样几这狗日的还得交我啦。”说着伸手去解系在桩上的马缰。谁料没等手碰马缰大青马就脾气大作,长嘶一声,蹬起前蹄向李恩宽扑去,又踢又咬,李恩宽急速后退才得以脱身。他瞅了大青马一眼,说了句:“看把你娘能的。”就扭身走了。众人惊骇不已,更加确信连李恩宽都对他无可奈何,别人就更是异想天开了。因此宁可拉犁耕地也不能指望这言生帮忙了。可没过多久大伙又见李恩宽转回,这番他一改装束,穿上了那件花花达达的工作服,手握棒子,一路走还一路念叨着:“看把你娘能的!”不紧不慢朝大青马走过去。一会,众人惊奇地眼睁睁看着大青马蔫下去了,像酥软了骨头,一滩泥似的趴在了地上,灰眼睛怕冷般使劲向脑壳里缩下去。李恩宽见状倒抿嘴笑了,骂了句:“我日你奶奶的本事哪去啦?”出人意外的是他竟没揍它,只是把棒子在马头前晃了几晃,然后向地上一戳,坚硬的地上立时出现一个足有半尺深的洞眼。后来他就把棒子夹在腋下,解开马缰绳,大青马乖乖跟他走了。人们看得目瞪口呆。有人说李恩宽真是名不虚传,又有人说这民兵队长得永远叫他当下去,有他就能降妖压怪,叫世事太平。然而事情并没由此了结,后来大伙又见到这种情景:大青马并不完全驯服,只要李恩宽穿平常衣裳,不携棍棒,它就出其不意地向他进攻,凶狠异常,害得李恩宽只要使唤它干活就得更衣携棒,连黑下去栏里喂草料也不能例外。这就使李恩宽深感麻烦。
  再一件奇怪事更牵连着家家户户,几乎在同一个早上,村里人的肠胃普遍坏了起来,大人孩子一齐腹疼拉稀,一家人不断为争夺茅坑发生口角,无奈,后来茅坑之外的地方也使用起来。天气渐渐炎热,村子上空就经常挥发着一股不洁的气味。追查原因,人们一致怀疑是地富分子往水井里投了毒药。这种怀疑不能说没有根据。不过数算起来,村中剩下的地富已为数不多,只有孙永安俩口子及李金鞭的老婆。然而,带出来盘问半天也没问出破绽,只得放回。一接着又有人怀疑是何桔枝死在井里没打捞出来,尸体腐烂后污染了水源。但这种说法又似乎根据不足,因为那口井隔村子很远,更不会有人从那井里挑水吃。可那人证实地下水本是相逼着的,就像地上的路径。他还详细讲述了他曾做过的一个试验:把一只做了记号的青蛙从一只井里放下去,几天后又见它从另一口井里浮出来。既然证据是这样充足有力,就不由人们不肯相信了。于是当即决定去打捞尸体。队伍浩浩荡荡向村东走去,这情景会使人回忆到押解何桔校去挖浮财的那很热闹的一天。很快来到那口井所在的地里时,所有人都惊恐失色了,地里的井不见了,却多出一丘新坟。再仔细一看,坟前还烧了纸钱,风刮过来,纸灰围着坟堆团团打转,看了叫人毛骨悚然。并到底哪里去了?坟又从何处而来?都是让人百思不解的谜。
  整个村子陷入一种惶惶不安的气氛中,人们除了白天下地干活,对其他事都懈怠起来。妇女会没再提斗争李朵,贫农会也没再提斗争孙永安。易远方和他的工作队员抓紧做两件事:一是派人去镇上买来医治肠胃病的药物,挨家挨户分送;再就是继续发动生产高潮,工作队以身作则,每日早出晚归。
  然而易远方却时时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惧向他袭来,似乎就要大祸临头了。他并不迷神,只是弄不清一件重大事情降临以前会不会首先给人以预感,迷惘中他感到一场灾难正悄然迫近。
  这预感很快便被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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