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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哪里是我的归宿


          我离弃了有学问没钱的丈夫选择了一
          位理发师傅,有钱没知识的他又离弃
          了我

            我以为阿明不该长期作理发师
          傅,他有一种潜质,他可以去干更好
          的工作。我们经过仔细的研究,决定
          去出书,去卖书,去开一间书屋,去
          作一个文化商人。
            我拖着带有身孕的身体去帮他跑
          选题、跑书号、联系印刷厂,去借印
          刷费。终于我们的书与我们的女儿相
          伴着出世了。女儿的到来牵扯了我很
          大的精力和时间,而忽视了他和他的
          事业。当女儿会满地乱跑的时候,他
          已经出版了数本图书,开起了一间小
          小的书屋,并与店中的秘书小姐打得
          火热了。

  从办事处出来,我觉得手中的离婚证书好沉好沉。又一次将红色的结婚证书换成了黄色的小本子,心中一片茫然,我的归宿在哪里?抬起头,他正在直直地看着我,被他那熟悉的眼神凝视,我突然生发出一种渴望被他拥入怀中的感觉。他转身而去了,高而瘦的背影消失在黄昏的人流中。

  我让他重回孤独,也给了他自由,从此,他不必再为我负任何责任了。而我呢?我也获得了自由,可以去寻找属于我的归宿;但同时,我也必须忍受与自由相伴的孤独。

  我的家庭以一种现代生活中少有的结构存在着,父亲没见过他的父亲,我也没见过我的母亲,奶奶含辛茹苦拉扯大了两个人,也同时养育了两代人,在家中,奶奶是当然的主宰,爸爸从来不与他的母亲争辩什么,任凭她去发泄,去唠叨,去与爸爸的同事们诉说她的艰辛,我也就只能满足于衣食的厚爱而将情感的需求降到最低点。我常常想,我是谁?我属于哪里?我的出世给家庭带来的是什么?为什么我有一个在大学教书的父亲,而我的童年却是和奶奶在老家的农村中度过的?为什么城里的家没有属于我的角落?没有人对我提起过我的母亲,只有偶尔听邻居的奶奶们聊天说起爸爸的妻子——那个不是我的母亲,却是爸爸妻子的人还活着。

  这是我得到过的唯一一次关于父亲也是关于我自己的信息。那一年,我12岁。渐渐地,我长大了,不再去探究自己的过去,因为我不想去碰爸爸的伤口,我不想让奶奶伤心,可是,我知道,我不会永远呆在这个家中,这里不是我的归宿,我有太多的情感需求,有太多对温情的渴望,有太多对爱的梦想,而家并不能满足我。

  16岁的我褪尽了在农村生活的痕迹,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而且就读于一所名牌大学。尽管我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可青春本身就洋溢着美丽,更何况在我上大学的那个时代,16岁是太小年纪,我成了当时学校中年龄最小的学生,并以比同时在校的同学小20岁而成了学校的新闻人物。我渴望被注目,被重视,被宠爱,于是,我参加学校的排球队和田径队,我出现在周末的舞会上,我跻身高年级同学的讨论,用各种办法去赢得周围的目光,最初,我沉醉于这种满足。

  记得那是一次年级排球赛,我在场上发球,扣杀,赢得观众阵阵掌声。第一局,我们赢了,中间休息时,我高兴地向同学们招手,却从周围许多双或关注、或赞许的眼睛中发现了一双眼睛与众不同,在深逢而明亮的背后,蕴含了我希望拥有的全部梦想。我根本不可能不去想那双充溢着睿智的眼睛和拥有这双眼睛的那个人——磊。而再没有了打球的心思。被教练换下场的我找操场边的一个无人的角落坐了下来,很是沮丧。

  “你没事儿吧!”一声亲切的问候使我抬起头来,他正站在我的面前。我知道我渴望已久的情感来临了。

  那是我的初恋。我第一次体会到,有了爱情,雨滴会化作点点相思;有了爱情,雪花会堆成一个期待;有了爱情,春天会为万物的复苏而喜悦;有了爱情,冬季会为生命的孕育而折服。

  每天清晨,当我从梦中醒来,为能有与他相处的一天而陶醉;每个黄昏,下课的铃声响过,为即将到来的与他分别的长夜而悲哀。有了他,天更蓝,树更绿,花朵更鲜艳,一切的一切都因为有了他而变得美好起来。我觉得我离不开他了。

  其实,磊与我同班,只因为才走进大学校门没有多久。我以前从没有注意过他。他大我4岁,是班上的老大哥。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与他在一起,我义无反顾地将他带到了奶奶面前。奶奶竟然没有责备我,而且接受了我的选择。从此以后,我每天会带上一顿丰富的午餐。中午,两张课桌往一起一并,我把保温桶中还很热的饭菜分成两份,倒入饭盒中,教室里会弥漫起一股饭香,我们面对面坐着,吃着。我觉得幸福极了。那是一段令我至今都难以忘怀的日子。我不想对任何入掩饰我对他的爱,而实际上,我也确实无法隐藏自己的感情。渐渐地,同学们开始议论我了,对同学的议论我可以置之不理,老师的话我却不能不听,更何况老师到我的家中去对爸爸和奶奶说磊不是个好学生,功课不优秀,上进心不强。于是,奶奶站到了老师一边,命令我与磊分手。我在家中向来是寻找不到支持的。在这个问题上,爸爸根本不可能替我辩解什么。在班里,由于与磊的相爱,而忽视了友情,我没有很知心的好朋友。面对同学的议论,老师的压力和奶奶的软硬兼施,17岁的我已没有选择的余地。在一个星期六下午,在我们默默无语地走了2个小时之后,我猛地扑进他的怀里哭了个天翻地覆,然后转身登上了回家的公共汽车。

  就这样,我的初恋被扼杀了,其实在这之前,我们两人之间就已经感觉到了一种距离,一种永远无法走近的心灵上的距离。假如这份外界的压力不出现,我们的分手也只是早晚的问题。可这压力却让我产生一种负疚感——是我抛弃了磊

  在磊之后,又有几个男孩子走入我的生活,填补了我情感的空缺。但最终,都是我离开了他们。我实在无法忘记磊,也不可能不拿他们去与磊作比较。

  一年的时间,我修复了自己的情感创痛,也寻找到一份珍贵的友情。

  大三那年,我认识了维。维是地理系刚入学的新生,高大魁梧、英俊而充满朝气。当他背着书包来到我服务的课桌前登记时,我便下意识地记住了他的名字。随后、在学校排球队训练中,我们逐渐地熟悉起来。他虽然比我低了两级,年龄却大我将近l岁,我欣赏他性格中的沉稳与成熟,也被他的聪明与机敏所折服。而他一分欣赏我的小聪明和我良好的艺术鉴赏力。我们相爱了。

  在我们共同拥有的这段日子里,我们曾经共同记过两本日记。尽管那里绝大部分都是我的诉说,而他的只占了很小的篇幅,却仍;日可以看出我们思维方式的相似,我们人生观念的相通。我知道,他能读懂我的思想,而磊却常常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记日记,使我们的思想得到沟通,也因此而增进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们彼此相爱,我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情感的归宿。然而,我一年前的故事在他身上重演了。

  由于一年前我周围有太多的男孩,换得又很频繁,在学校的名声不是十分好,而与磊分手的创痛使我的成绩下降,也不再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了。于是,在他周围形成了当年一如我那样的联盟,对他施加了很大的压力,并且在与他谈话的过程中提到了他是否能当班长,学业能否继续的问题。他实在没有为了我而放弃学业的勇气,便只有与我分手了。

  这对我是一次巨大的打击。自从我闯入情感的天地,还从来没有一次是男孩子先提出与我分手的,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被抛弃是一种怎样痛苦的感觉。当我亲历其中的时候,不禁会想起磊和他之后的男孩子们,心中有一种深深的负疚。

  大学的最后一年,是我读书最认真的一年。我没有再制造任何爱情故事而将自己埋于书本之中,为考研作准备。

  带着失恋的创伤和落榜的痛苦,我被分配到另一所大学当老师。

  我希望新的工作新的环境能改变我沉寂的心情,我也希望能干出些成绩来。于是,我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了解学生的知识需求,丰富自己的讲课内容,我的课受到学校和同学的一致赞扬。工作渐渐步入正轨了,我却时时被一种莫名的焦虑所困扰。同教研室的轩与维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无论是讲话的方式,讲话的声音还是沉思时的静默都带着维的影子。我不由自主地想接近他。你相信日久会生情吗?在随后的相处中,我发现我爱上他了,并且从他女友手中把他夺了过来。

  我们结婚了。对婚后的生活我曾经有过无数的幻想。轩不是本地人,没有任何经济援助,我们依旧住在各自的宿舍中,日子过得极其艰难。就连买一袋火烧,我们都要思虑再三,因为那对我们是一种奢侈。尽管我们真心相爱、桔据的生活使我们无力营造一个自己的家,我依旧没有归宿。婚后3个月,我在一家发廊认识了海南来的小理发师阿明。阿明没有上过大学,却有根强的领悟力与理解力。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便对我发起了进攻,他说他爱我,他不在乎我已经结了婚,只要我能与他生活在一起,他将永远使我快乐。那段时间,我也有些糊涂,既不忍抛弃了轩,又实在难以抵挡阿明的热情,我从不曾体会过钱能买到那么多那么多的乐趣,而只有情感的生活并不是一种完美的幸福。物质生活的诱惑是巨大的,令人难以抵挡的。我很快与轩办妥了离婚手续,又把黄皮的离婚证书换成与阿明结婚的红色证书。

  在不到一年的时间中我结婚,离婚再结婚。并且拥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我像一只经过长期漂泊的船终于驶进港湾,便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将情感与心灵全部托付给了他。我们度过了一段甜蜜而美好的日子。

  我以为阿明不该长期作理发师傅,他有一种潜质,他可以去干更好的工作。我们经过仔细的研究,决定去出书,去卖书,去开一间书屋,去作一个文化商人。

  我拖着带有身孕的身体去帮他跑选题。跑书号、联系印刷厂,去借印刷费。终于我们的书与我们的女儿相伴着出世了。女儿的到来牵扯了我很大的精力和时间,而忽视了他和他的事业。当女儿会满地乱跑的时候,他已经出版了数本图书,开起了一间小小的书屋,并与店中的秘书小姐打得火热了。

  我爱他,也爱我们的家,但最终在失去归宿与忍受屈辱之间我还是选择了离婚。不是我不能原谅别人的错误,而是我无法忍受别人与我分亭他营造的那个家。

  带着女儿,我又回到自己原来的家中,四口人,四代人。女儿属于这里吗?她的归宿在哪儿?我的又在哪儿?这世界上有一个角落是我的归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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