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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树森给学生上的课是民国史。这门课大家似乎都没什么兴趣,如今热门的话题是做生意赚钱,炒股票玩期货去卡拉OK。一位被大家誉为校款的学生的抽屉被撬,竟然让小偷轻而易举地卷走了一万块钱,那学生只是说譬如花了一万块钱的学费,口气大得让所有的穷教师提到时就忿忿不平。徐蓓毕业分配在即,袁树森虽然是博士毕业的年轻教师,可是提到结婚买些什么,难免锦囊羞涩,买了这样便缺那样。那位财大气粗被偷了一万现金的校款,曾经堂而皇之地问过袁树森,是不是想炒股票。“袁老师,你要是想玩玩,我连手续费都不收你的,”他递了根万宝路香烟给袁树森,口气大得仿佛他是老师,“真的,要是赔,就算我的好了。”
  袁树森没有玩股票,他手上就那么几个钱,勉勉强强结个婚都不够。能赚点钱当然是好事,他不能免俗地注意着报纸上的股市行情。股票上涨的时候,他有些后悔没听学生的话,要不然已经稍稍地赚了一把,等到股票跌了,又由衷地庆幸自己没有被套住。玩股票使得大学里到处都谈论股票行情,刚开始只是个别学生身上挂着BP机,可是不久,有不少教师也偷偷地别上了。在报股票信息的时候,教室里BP机的声音响成了一片,没有BP机的同学便赶快拨弄随身携带的半导体收音机。
  天知道袁树森怎么就和徐蓓恋爱上了。这事从一开始就很荒唐,徐蓓的分数进入袁树森所在的这所大学,根本就用不着他去打招呼。他留校当教师和徐蓓进中文系当学生几乎是同一时间,徐蕾带着徐蓓第一次赶到他住的宿舍向他表示谢意的时候,他为自己事实上没帮什么忙感到歉意。“以后有什么事,你直接找我好了,”他对穿着一身牛仔服的徐蓓说:“我有个朋友就在你们中文系当总支副书记。”然后,他又对徐蕾说:“你放心好了,只要能考进这学校,就不会再有什么事了。进校门有些难,人进来了,混个文凭,比什么都容易。”徐蕾说:“有你在这,我当然放心,反正我把妹妹交给你。”
  袁树森在徐蓓进校一学期以后,遇上那位中文系的副总支书记,问起徐蓓的表现,得到的答复是像徐蓓这样,读书就算是认真的,“和我们读书时完全两回事,现如今这班人,干的事,真说出来,吓死你!”这人和袁树森读书期间,曾一起在校学生会干过,关系一直不错。袁树森说:“不要吓唬人好不好,我毕竟是学历史的,稀奇古怪的事,知道不少,不至于听说个什么就晕过去。”
  “我们中文系前面有块小草地,天天下午你看那草地上,一对一对的,谁还高兴好好地给你读书。说好了别一进学校就谈恋爱,可是你知道现在这些学生奉行的是什么,是别不谈恋爱。我告诉你,你说的那个徐蓓,时髦得很,听说有好几个男孩子追她。”
  到徐蓓快毕业之际,袁树森和她的关系已经等于公开。袁树森的同班同学大都娶妻嫁人,老同学聚到一起,都说要为还是光棍的袁树森找个人,一听说居然找了一个比他小十岁的小姑娘,都笑着骂他不老实。中文系的那位副总支书记因为正职升了官,自己也有机会扶了正。他知道了他的事以后,一本正经地对袁树森说:“你小子不是东西,要不是看在老弟兄的面子上,我非告你拐骗少女不可。”袁树森说:“我反正跳到了黄河里,怎么说也说不清楚,你说我拐骗,我也只好承认自己拐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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