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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家园


  游子的日子,一段一段,向回乡的时辰,一直倾斜,倾斜下去,像下坡的景致,是那么熟悉地轻松啊。
  在异乡,永不会消除陌生感的心上,或站或坐,或是走动,满是人。那么多家园的亲朋故旧,他们生动的影子,轻轻地,又不容推拒地拉着你的思绪,奔往一片流浪的云。
  那是故乡飘来的花朵。它柔和而明净的气息,绽放着故乡的致意。如果让我自由地抒情,我要说:它是我舍不得不细看的花朵。仅仅因为,它来自故乡。或许,它刚刚经过亲人的头顶。
  有东风的日子啊。
  我不能说我的眼睛很忙。眼睛在被异地的风景、人事激荡着,难以悠闲地离开,然而比起心来,我的眼睛简直就是一匹无羁无绊的野马。忙,终是心忙。一份远远近近的乡思,点数着掠动的时间;而时间,不知从哪一刻起,就受了家乡永不淡忘的诱惑。
  说来是那么奇怪,和家园相守时,毫不觉得她是无法舍弃的,反而因为平常,萌发了闯荡的向往,于是迈开脚步,离开了家园。离开的时候,甚至只有那么一丝依恋。少年的血,是那么匆忙地流。
  沧桑的风雨显然揭示了与热血不完全相类的存在。痛是午夜不变的星辰,黯淡的光笼罩了眸子的方向。
  一只鸟,想独自高飞。它对蓝天的追逐便是无穷的寂寞。乏力了,抑或受伤了,该选择什么样的路途呢?
  疲惫,在得到稀释之前,是浓重而沉郁的一团灰暗。家园,在这时,凭藉她不可复制的亲切、温暖和美丽,何异于天堂?
  是啊,一个心情的天堂。
  故乡的事物人情,从回忆和憧憬里,一汪一汪地涌出来,漫过了眼帘,淹没了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
  归向家园的路途,在寂寞游子的心头,是多么轻松、快活啊。
  逃避的快活就这样渐渐成形。有谁告诉过自己:逃回家园后的寂寞甚至远远超过独行的寂寞。跋涉在途中,至少前面是远方,后面是家园;而蛰居家园,就只有一块习惯了一切细节的地方,久之,也许就麻木了想象。
  莫非,莫非远方要比家园……?
  不!我得说,无论在家园,还是在远方,鸟儿都不拒绝飞翔。
  生命的一端在家园,另一端在远方。当生命抵达了远方,也就开始和完成了对家园的归返。就像一片叶子,生于土地,美丽在枝头,终又静美在土地上。
  原来,向远方坚定不移的行走,就是向家园最好最好的归返啊。
  此去的寂寞、倦乏,其实也正是愉悦在前方投射过来的折光。
  一只光荣的鸟儿在半空,还用再想么——是滑回窝巢,还是飞到高高的蓝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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