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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衍与严月娴

作者:金宝山

  1933年,著名作家夏衍根据茅盾同名小说改编电影《春蚕》,上海明星影片公司决定拍摄,请程步高任导演。谁出演主要角色导演征求夏衍意见,夏衍想到了走红影星严月娴。
  严月娴1917年出生于上海,是著名戏剧家严工的女儿。孩提时受父亲的影响,喜爱戏剧、电影、歌唱。说起她步入影坛,还有一段趣事:她8岁那年,随父亲去神州影片公司观看无声电影《花好月圆》拍摄,正碰上导演裘芑香为缺少一个“闹新房”的小角色而犯愁。导演见严月娴天真烂漫,人又长得漂亮,便哄她拍电影。小姑娘胆子大,一点也不怯场。在这部无声黑白电影中,她十分投入,以其眼神、动作、表情做戏,竟演得神态自然,活泼伶俐,给影片增添了不少情趣。几年之后,严月娴便接二连三地应邀去拍电影。得父薪传,严月娴戏路较广,是个性格演员。主角、配角、正角、反角,她都不嫌弃,尤其擅演反角。1930年加入明星影片公司之后,在《三个父亲》故事片中,她从一个文静稚气的小姑娘一直演到老态龙钟的老太太,年龄跨度如此之大,演来却惟妙惟肖,形象逼真。她还长期与“电影皇后”胡蝶合作,拍了许多好片子,是一位很受观众喜爱的电影明星。夏衍对严月娴印象深刻,主张由她出演《春蚕》主角之一“农妇阿四妻”。
  夏衍改编的《春蚕》故事片,是我国电影界把“五四”以后的新文艺名著搬上银幕的第一次尝试。影片以1931年——1938年间浙江杭嘉湖一带农村的破产为背景,通过“老通宝”一家为养蚕而拼搏、挣扎,最终失败的经过,再现了那个时代中国农民在三座大山压迫下一步步濒于破产境地的情景,描绘了农民愤懑的情绪和自发的抗争。饰演农妇的严月娴在上海大都市长大,对农村尤其是贫苦蚕农的劳动、生活一点也不了解,为了进入角色,她深入浙江农村体验生活,在蚕农的指导下,在气味难闻的蚕房里同“蚕宝宝”打了几个月的交道,深切体会到蚕农劳动的艰辛与悲惨的生活。演来自然真实,个性鲜明,没有一点城市女子的气息。影片《春蚕》在上海、南京、苏州等地放映,几乎场场爆满,扩大了进步电影的影响。夏衍曾对严月娴说:“你的表演很成功,希望你多拍有意义的片子。”1983年春,《春蚕》在意大利《中国电影回顾展》中映出,引起轰动,被当地报刊和影评家称之为“经典之作”。
  严月娴自1925年至1955年,共参加拍摄近50部电影,其中不乏进步佳作。在夏衍的印象中,严月娴是一个热爱电影艺术、多才多艺的好演员。
  银行职员毕云程是影迷,喜收藏电影说明书和电影资料。1982年春,经电影界朋友介绍,他慕名拜访严月娴。严月娴终身未嫁,那时孤身独居上海,解放初期加入上海电影制片厂,1955年因种种原因辞职,从此惜别影坛,在家赋闲,生活不免拮据。交谈中,她向毕云程吐露了无所事事的苦闷心情,说看到改革开放欣欣向荣,在家坐不住了,渴望出来工作,晚年为社会奉献余热。毕云程是热心人,为她奔走呼号,但无着落。一天,毕应邀出席电影界茶话会,听到一个消息:中国电影家协会主席夏衍在北京一次会议上谈及30年代初期他曾改编过一部电影故事片《春蚕》,剧中女主角名叫严月娴,还说一直牵记她,不知她还在不在上海近况如何这是上海一位与会者亲耳听夏公说的,所以在茶话会上传递了这个消息。散会后,毕云程直奔严月娴住处。严月娴听说夏公还想着她,不禁一阵惊喜。她很爱面子,不愿主动求夏公帮忙为她安排工作。毕云程认为自己是小人物,攀不上身居高位的夏公,何况夏公不认识他。思来想去,毕云程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主意。征得严月娴同意,由毕出面,致函夏公。字斟句酌,言词恳切,信中大意说:久闻夏公大名,今日冒昧致函,转告一事。严月娴孤身一人,目前仍住沪上,在家赋闲,生活仅靠海外妹妹接济。夏公伸出援手,当能助她摆脱困境。她已年过花甲,重披歌衫已难胜任,能否推荐她到上海文史研究馆任职……不到一周,上海文史研究馆派人登门拜访严月娴,送来3份表格,郑重地对她说:“本馆已决定聘你为馆员。正巧那天毕云程到严家作客,他为严月娴代填了表格,次日送出。3天后聘书送到严家。严月娴约毕云程到她家见面,激动地说:“来人说此事是夏公出面,在信上批了推荐意见,转到上海有关方面办成的。”毕云程笑着说:“我猜想此事也是夏公促成的。他很了解你,而且一直关心你啊”严月娴眼含泪水,赞叹地说:“是啊,夏公高风亮节世人皆知,提携后进有口皆碑。当年我主演《春蚕》距今已有49年,他还记得住我,今日又帮了我大忙,我不知怎样感谢他才好。”转而她对毕云程说:“这件事你也出了大力,我这辈子忘不了你的恩德。”她比毕云程大7岁,自此结为姐弟,如亲人一般交往。
  1985年10月23日,严月娴因心脏病突发去世,时年68岁。一些电影老观众说,在二三十年代影坛上,严月娴曾是位颇有影响的女演员。她去世太早了,真有点可惜。毕云程对笔者说:“她虽非高寿而终,但晚年得到夏公的关心,精神上有了极大的安慰,她生活是很愉快的。弥留之际她曾对我说,夏公是她一生中遇到的最好的人”

  摘自《大众电影》2000年第10期 金宝山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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