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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什么是寂寞，我一时不知怎样回答。一个从事写作的人，面对寂寞这个话题，有时颇为尴尬。我想起月宫嫦娥。 是的，嫦娥是寂寞的，“寂寞嫦娥舒广袖”，这几乎已成人间众生的共识。那么大的一个月亮，除了玉兔，仅有一位终日伐树不止的吴刚，况且还属于犯了错误来这里劳动改造的。鸟飞绝，人踪灭，天地无比空旷。关于嫦娥，就如同我从未怀疑过她的美丽一样，我也从未怀疑过她的寂寞。出于对这位仙女处境的关切，我曾查阅辞书，想弄懂什么是寂寞。而关于寂寞，辞书板起面孔向我解释道：孤单冷清。 哦，寂寞就是孤单冷清。这应当是一个贬义词吧？毫无办法。 为文之道，要甘于寂寞。也就是说，为义之道要耐得住孤单冷清。 当年学着爬格子的时候，那些已然著作辉煌的写家就曾这样教导我。后来，我自以为多少有了些气候，就学着那些写家当年的腔调将这句名言说给别人听。换来的是鸡啄碎米般的点头。 是啊，从来没有人对这句名言持有异议。于是大家就都为了“文章千古事”而去自甘寂寞了。尽管凡俗的人世根本不允许你一心一意寂寞下去。于是，出现了三心二意式的自甘寂寞。之后便是放下寂寞去追求热闹了。寂寞与热闹成了一对情敌。 是啊，寂寞是一种孤单冷清的状态。下野的军阀甘于寂寞；失意的政客甘于寂寞；落魄的文人甘于寂寞；年迈的妓女甘于寂寞；不一而足，都给人以无可奈何的感觉。寂寞是一种无奈无助的临界状态。自甘寂寞，总使人觉得这是一种时间意义上的韬略。今日的自甘寂寞，恰恰是因为明天的必然显赫。中国文人，青灯黄卷之中就含着“终南捷径”。他们自古就懂得“时”与“势”的辩证关系。于是自甘寂寞这句已经讲滥了的名言，就或多或少带有“长线投资”的嫌疑了。 生活之中时常声称自甘寂寞的人，大多是难耐寂寞的。因为，他们将寂寞理解为一种孤单冷清的状态。其实，真正的寂寞，是你精神家园里那种顺乎自然的天道。在那里，你从来都是光着双脚奔跑的。 因为：寂寞是感觉不到的。而不甘寂寞才是我们日夜为之焦灼的失律心态。真正的寂寞状态，是根本无法抽象的。你凭感性去触摸它，必失之肤浅；你靠理性去包纳它，则失于纯真。真正的寂寞状态，是一种天然本真，是主观与客观的真正融合。心机，计策，审时度势，在这里统统失范。真正的自甘寂寞，是一种大象无形大音稀声的天赐。真正的自甘寂寞，就是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寂寞。 你能够想起襁褓时期，在梦中吮吸母乳的感觉吗？ 真的，真正的寂寞是感觉不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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