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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 皮 帽


  “破烂市”上打起着阴棚,很大一块地盘全然被阴栅连络起来,不断地摆着摊子:鞋、袜、帽子、面巾,这都是应用的东西。摆出来最多的,是男人的裤子和衬衫。我打量了郎华一下,这裤子他应该买一条。我正想问价钱的时候,忽然又被那些大大小小的皮外套吸引住。仰起头,看那些挂得很高的、一排一排的外套,宽大的领子,黑色毛皮的领子,虽是马夫穿的外套,郎华穿不也很好吗?又正想问价钱,郎华在那边叫我:
  “你来。这个帽子怎么样?”他拳头上顶着一个四个耳朵的帽子,正在转着弯看。我一见那和猫头一样的帽就笑了,我还没有走到他近边,我就说:“不行。”
  “我小的时候,在家乡尽戴这个样帽子。”他赶快顶在头上试一试。立刻他就变成个小猫样,“这真暖和。”他又把左右的两个耳朵放下来,立刻我又看他象个小狗——因为小时候爷爷给我买过这样“叭狗帽”,爷爷叫它“叭狗帽”。
  “这帽子暖和得很!”他又顶在拳头上,转着弯,摇了两下。
  脚在阴棚里冻得难忍,在小的行人道跑了几个弯子,许多“飞机帽”,这个那个,他都试过。黑色的比黄色的价钱便宜两角,他喜欢黄色的,同时又喜欢少花两角钱,于是走遍阴棚在寻找。
  “你的……什么的要?”出摊子的人这样问着。同是中国人,却把中国人当作日本或是高丽人。
  我们不能买他的东西,很快地跑了过去。
  郎华带上飞机帽子!两个大皮耳朵上面长两个小耳朵。
  “快走啊,快走。”
  绕过不少路,才走出阴棚。若不是他喊我,我真被那些衣裳和裤子恋住了,尤其是马车夫们穿的羊皮外套。
  重见天日时,我慌忙着跟上郎华去!
  “还剩多少钱?”
  “五毛。”
  走过菜市,从前吃饭那个小饭馆,我想提议进去吃包子,一想到五角钱,只好硬着心肠,背了自己的愿望走过饭馆。五角钱要吃三天,哪能进饭馆子?
  街旁许多卖花生、瓜子的。
  “有铜板吗?”我拉了他一下。
  “没有,一个没有。”
  “没有,就完事。”
  “你要买什么?”
  “不买什么!”
  “要买什么,这不是有票子吗?”他停下来不走。
  “我想买点瓜子,没有铜板就不买。”
  大概他想:爱人要买几个铜板瓜子的愿望都不能满足!于是慷慨地摸着他的衣袋。这不是给爱人买瓜子的时候,吃饭比瓜子更要紧;饿比爱人更要紧。
  风雪吹着,我们走回家来了,手疼,脚疼,我白白地跟着跑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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