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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开学了。校园里一片沸腾的景象――到处挂着标语和横幅,上面写着“开学典礼”“欢迎新同学”的字样。家长们,同学们,还有老师们,都面貌一新,精神焕发。
  杜鹃也来送雨菲和原梦来了。在校门口,她对两个孩子叮咛着――
  “开了学,就到六年级了,马上就要升初中了,你们俩都要好好学习,要互相帮助,争取都能考上重点高中!”
  雨菲推着若兰送给她的那辆彩车说:“阿姨,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弟弟的。原梦,对不对?”
  “我?……我有些紧张。不知道我……学习能不能赶得上,还有……还有……同学们问我为什么从美国回来,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杜鹃叹了口气:“原梦,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不要怕伤自尊。”
  “嗯。”
  杜鹃从自己包里取出一个东西:“原梦,你看这是什么?”
  原梦一看,是一把精致的小提琴,他惊喜万分地扑到妈妈怀里:“妈妈――!”
  杜鹃的眼泪流了下来:“原梦,妈妈知道你没有了琴,是多么难过。就又给你买了一把……你应该练下去。原梦,到了班上,同学们要是让你拉,你就大大方方地为他们演奏吧!你还可以让雨菲姐姐为你演唱,我听说你们俩在音乐上是相当不错的合作伙伴?”
  “嗯。”俩人同时点点头。
  杜鹃揩揩眼睛:“快上学去吧。”

         ※        ※         ※

  原梦和雨菲一走进教室,就愣住了——就见黑板上写着几个大大的美术字:原梦:欢迎你归队。而且,一看见他们,同学们全体起立,向他致以了热烈的经久不息的掌声。燕铃还拿着一个手帕包走向前来说:“原梦,同学们听说你爸爸病了,没有钱治病,大家就自发地把假期攒下来的零花钱捐了出来,请你收下。”
  尹红站在讲台上说:“原梦,这些钱里,还有你上学交的赞助费。学校领导听说了你的情况,破格同意无条件让你复学。”
  原梦感动极了,猛地,他扯开琴套,拿出了小提琴。同学们便喊:“原梦——来一个!原梦——来一个!”
  琴弦一碰,原梦拉出了悠扬的“这是心的呼唤,这是爱的奉献”的曲子。同学们激动地听着,一个个心如潮涌……
  尹红激动地说:“同学们,你们做了一件大好事,你们让原梦同学感到了一种温暖,一种爱心,现在,我们就是要在全社会呼唤一种大公无私的爱心,要让这种爱心象甘甜的雨露,洒向我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大姐,婚期定下来了吗?”
  “嗯。再过十天。”
  “干吗那么久?
  “总是要准备准备。再说,建国的离婚手续刚办清……”
  杜鹃和柳茵正谈着话,就听有人喊:“杜鹃,电话!”
  杜鹃拿起电话:“你好……什么?”她惊喜地叫了出来,“肾源找到了?太好了!我们马上就去!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啊!”
  杜鹃放了电话。柳茵和护士小于高兴地看着她。柳茵问:“杜鹃,真得找到了?”
  小于也问:“在哪找到的?”
  “深圳。”杜鹃回答说,“大姐,小于,我想马上带原野去!他要是再不赶紧换肾,很有可能就要死了。”
  柳茵说:“你去吧!”小于也说:“你的班,我们替你上。”柳茵又加了一句:“必要的话,我会推迟婚礼。”
  杜鹃激动地说:“谢谢,谢谢。大姐,我争取在你婚礼之前赶回来,我还想看你再披婚纱的样子呢!”
  柳茵笑了:“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披什么婚妙?你会失望的。快走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原野,另外,家里你也得准备准备。”
  杜鹃点头:“嗯。单位的事,你们就多费心了。”
  杜鹃说完就匆匆找主任请假去了。柳茵望着她的背影深思着。小于问:“大姐,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柳茵说,“杜鹃对谁都那么好,可在现实生活中,这样的好人却不一定会有好报,她这一去,说不定会在她家里掀起一场风波呢!”
  “你是说她丈夫不愿意?”
  柳茵叹口气:“毕竟,她帮助的是她的前夫。目前在好多中国人眼里,还保留着许多迂腐的观念,他们认为。夫妻俩离了,就应该形同路人,不打不骂不吵已经是好的了,如果再去帮他,就有些过分。可杜鹃,她真是一个情深义重的女人,她冲破了这些世俗的观念,可敬可佩啊!……我想,她走了以后,哪天我们有时间,到她家去看看。”
  小于点头道:“嗯。”
  柳茵还想说什么,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妈!”
  柳茵回头一看,愣了,就见铁蛋衣衫不整地站在柳茵面前。
  “铁蛋?你这是——和别人打架了?”
  铁蛋嗫嚅着:“我……我……”突然他嚎啕大哭起来,“我爸他……我爸他完啦!”
  “孩子,别哭,”柳茵抚他坐下,“坐下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爸……他为了我……把家里的钱都给了……那个女人……还有那辆车!他的工程需要钱,可谁也不肯借他!再加上建筑材料一个劲地涨价,我爸他……干不下去了,他想把工程盘给别人,可人家谁也不要,工人们见他发不出工资,都走光了。他……他破产了……我们成了穷光蛋……我们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杜鹃把一大堆半成品菜、速冻食品和肉一股脑儿地塞进冰箱。又找出一些原梦和雨菲的换洗衣服,为他们叠好,码好,放好。然后,才开始打点自己的行装。
  一听说杜鹃要走,书君晚饭只吃了两口就甩手进了里屋:“杜鹃,你来一下。”
  杜鹃走进里屋。书君没好气地问:“我听说换个肾得需要十几万块钱?原野他有吗?”
  杜鹃说:“有。”
  “有?”书君奇怪地问,“你不是说他一贫如洗了么?怎么又突然冒出十几万来?”
  “是这样。”杜鹃解释道,“我离婚的时候他给了我两万美元,我一直没花,所以……”
  书君眼放光了:“他给了你两万美元?”
  “嗯。”
  “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他是觉得有些对不住我才给的。我本来没打算要,肯定要找个机会还给他的。所以……就没有告诉你……”
  “难怪你告诉我有一万时那么大方,原来还有个大头你眯着?人家都说再婚夫妻心里都有个小九九,看来一点也不假!”书君生气地说。
  杜鹃说:“书君,请你相信我。我并不是故意不告诉你,而是觉得没这必要……”
  “没必要?太有必要了!”书君嚷了起来,“你要当时告诉我,我今天也就不会说什么!可你现在才告诉我,那我就会想:谁知道这十几万是不是我们结婚后你自己偷偷攒下的的私房?如果是,那应该算是我俩的共同财产!”
  杜鹃也有些上火:“书君!我有多大能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挣十几万?”
  “那可难说。”书君道,“现在当医生的,隐性收入多得很,开个刀怎么着也能收个一两千的红包。”
  “你栽赃也要栽对地方。”杜鹃说,“我是内科大夫,不是外科,从不做手术!”
  “反正当医生的都一样!你对我隐瞒收入,就是不诚实的表现,就是对我们家庭的不忠!”书君无赖一般地喊。
  杜鹃生气了:“那你呢?你隐瞒你的收入又该视做什么?”
  书君一愣:“我挣的钱哪一笔没有交给你?我什么时候隐瞒过我的收入?”
  杜鹃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到底挣了多少我不知道吗?你错了,我心里一清二楚!”
  书君脸红了:“谁……谁告诉你的?”
  杜鹃说:“我就是说了对你、对我,对我们这个家又有多大意义?又有什么好处?我只想让你扪心自问地想一想,你这样做对不对?”
  书君不说话了,杜鹃说:“我再说一遍:我们结婚后,我是心底无私天地宽。至于这两万美元,我告诉你是因为我坦诚,不告诉你也没什么了不起。毕竟我们是半路夫妻,你的就是你的,我的也变不成你的,夫妻间的坦诚并不代表各人没有自己的隐私权啊!”
  书君让了步:“就算这两万是他的,那你就还给他好了,还有什么必要陪着他大老远地去看病?”
  “在北京,他没有别的亲人了。”
  “这么说,你是他的亲人喽?”
  “我一度是他的亲人。”
  “当初,是他抛弃了你,你已和他离清了,还管他干什么?”
  “离婚了亲情不在,可人和人之间,总还有友情和人情吧?”
  书君问:“你说你是友情,那大街上是不是随便哪个人生病了你都要管哪?”
  杜鹃坚定地说:“如果碰到了我一定会管的!”
  书君摆摆手:“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你去吧!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杜鹃语重心长地说:“书君,你理解我一下!原野他……是个快死的人了,你能看着他就这么死去而不伸出一支援助的手吗?不管怎么说,他再坏,也是我儿子的父亲啊!我总不能忍心让我的儿子没了爸爸吧?”杜鹃说着说着哭了,“书君,我求你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书君不好再说什么,他坐了下来。拿出一支烟抽。
  杜鹃又道:“书君,我嫁给你,做得怎么样,你都是看在眼里的,我有为自己想过一分吗?我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你,献给了雨菲,献给了这个家,然而,当我的儿子来了以后,当我的前夫遇到了困难需要我伸出手去帮助的时候,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宽容一点,去做一个有良知,有爱心的好人吗?书君!——”
  书君想了想,刚要点头,突然又道:“不,不行!我还是想不通,你接待他,还他的钱,把孩子领回来,这我都不再说什么,可你……又要陪他去深圳,深圳是什么地方?是特区!是个花花世界。”
  杜鹃说:“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我会对你不忠?”
  书君说:“没准。”
  杜鹃气急了:“肖书君!你太卑鄙了!原梦他是个病人你知不知道?他就要死了你知不知道?你凭白无故地猜疑我,侮辱我,我们夫妻之间还有半点的忠诚和信任吗?你——你要是不想过了,你可以提出分手,我和我儿子今天就从这儿搬出去!”
  书君软了下来,他并不是真地想和杜鹃离婚。他和若兰之间,充满了逢场做戏的成份。于是他嘴里嘟囔着:“我没说让你走,要走,是你自己想走的……”
  “怎么成了我想走?如果不是你的心胸这么狭窄,我会抛弃这个家,一走了之吗?我是那样的人吗?肖书君啊肖书君,我们俩如今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好?那就请你回想一下我们婚后的生活吧!刚开始的时候,也曾有过温馨和快乐,但后来,就变得像一杯冷却的白开水,无色无味,连一丝暖气也没有了。我们恋爱时,所有浪漫的想象也都如空中楼阁,只能在梦中演绎了。我们的战争无休无止。冷战热战……为子女,为金钱,为彼此的猜疑和不信任……我们的婚姻还象婚姻吗?它更象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者,毫无生机,再看看我们的家庭,它又象是一条伤痕累累的小船,危机四伏。是生活欺骗了我们?还是我们欺骗了生活?我们以前彼此的缠绵缱绻为什么全变成了敌视与仇恨?曾经的心动,曾经的热烈,都到哪去了?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我的生活里多了一个原梦吗?”
  “我倒觉得我们今天的矛盾之所以产生,是因为我们是再婚夫妻……”
  “再婚?”杜鹃激动地说,“再婚夫妻和初婚夫妻有什么不同?只要有一方的感情建立在利己的基础上,那它们的结局是一样的,只有分手。”
  “这么说,你想分手了?”书君眼睛直直地望着杜鹃。
  “如果你逼我的话。”杜鹃也望着他,毫不示弱。
  书君明白,这个女人是铁了心了,如果还想让这个婚姻维持下去,只有自己让步。想到这儿,他说:“得,我让一步,你去吧。我也正好利用这个时间好好反思一下我自己……”
  杜鹃长舒一口气:“书君,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不容易,至少我不愿意轻易地把它打破,我走后,我们都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反思一下,行吗?我希望我们的婚姻,能维系的话还是让它维系下去……”
  书君不想听她再说教,打断了她:“就这样吧。你什么时候走?”
  “半夜。”
  “唔……那我就不送你了。”
  “谢谢,不用,”杜鹃说,“不过,书君,还有件事,我不得不说……”
  “啥事?说吧。”
  “我只求你在我走的这段时间对原梦好一点,一切等我回来再说。我想,我会用加倍的努力来补偿你,补偿雨菲!”
  书君不耐烦地道:“我知道。你去吧!信不过我咋地?”
  杜鹃这才把一颗心放在肚子里。半夜里,她搀着原野上了列车,驶离了北京城。


  外面起风了,窗户被刮得咯吱吱直响。书君醒了,他听听窗户的响动,起身下床来到雨菲屋,为雨菲关住窗户,又拿出一个大点的毛巾被给雨菲盖上。然后,他穿过客厅,从原梦身边走过。尽管他看见原梦把毛巾被蹬开了,露着肚子,但他没有做半点停留,只是不管不顾地快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        ※         ※

  天亮了。书君醒来,先到外屋去叫原梦:“原梦,起来!起来!快去买油条和豆浆!”
  原梦接过书君递来的钱和钢精锅,刚要走,身体打了一个晃,重重地打了个喷嚏,眼泪和鼻涕流了下来。
  雨菲从自己屋走出来说:“爸,我和弟弟一块去吧?”
  书君说:“不用,原梦一个人能行!是吧?原梦?”
  原梦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出了屋。在早点摊交了钱,买了早点,端着往回走的时候,遇见了晨练打这儿路过的刘师傅。
  刘师傅照例要说俩句:“哟!这不是书君老婆的孩子吗?怎么今天改你买豆浆了?”
  “我妈出门了。”
  “干吗去了?”
  “陪我爸看病去了。”
  刘师傅一愣:“书君病了?”
  原梦摇摇头说:“不,不是,是我爸。”
  “你爸?”刘师傅惊讶地问,“你妈跟你爸不是离婚了吗?怎么?怎么?啊?”他表情蛮有内容地看着原梦。
  原梦瞪他一眼,走了。身后传来刘师傅同身边一个晨练的说话的声音:“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婚都离了,还陪着看病,这书君哪,非戴绿帽子不可。”
  原梦突然感到一阵恶心,难受得直想吐。他身子晃了晃,豆浆锅一时没端住,从手里脱落,豆浆洒了一地。

         ※        ※         ※

  “哎呀,你是怎么搞得吗你?连这点活也干不成。算了!”书君生气地一边吼一边把冰箱门打开,取出两袋牛奶,自己拿一袋,给雨菲一袋,“雨菲,喝这个!
  雨菲看了看原梦:“爸,弟弟喝什么?”
  “原梦?”书君看看低着头的原梦,“你不能喝,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把豆浆洒了,这是对你的惩罚,懂吗?”
  “嗯。”话音未落,原梦的泪水便似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书君又有些不忍:“好了,快去把脸洗洗,过来吃饭。”
  原梦有些头重脚轻地朝前走了两步。雨菲发现有些不对劲,便问:“原梦,你怎么了?”
  原梦说:“姐,我……有些难受……可能是昨晚上着凉了……”
  雨菲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呀!你发烧啦!爸爸,快送他去医院吧。”
  原梦说:“不,不用了。我……没事。我们还……还是上学去吧。”
  话未说完,原梦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雨菲忙扑过去把他抱住喊:“原梦——原梦——”
  书君走过来:“哎呀真是麻烦。怎么好好的就病了呢?我看看。”他摸摸原梦额头,“嗯,有点烫。来,雨菲,扶他躺下。”
  说着,书君到里屋随便找了几片药出来,对刚醒过来的原梦说:“来,把这药喝了就没事了。”
  雨菲在一旁说:“爸,带弟弟去医院吧?”
  “不用。”书君摇摇头说,“就是个感冒。去医院也是一星期,不去医院也是一星期。”他看看表,“好了,我得走了,雨菲,你也赶紧上课去吧!顺便给原梦请个假!”
  雨菲问:“留下原梦一个人,行吗?”
  书君有些不高兴:“有什么不行的?他都那么大了。”他伏下身子对原梦说,“原梦,你好好休息,到中午我们就回来了,啊!”
  原梦吃力地点点头说:“爸,姐姐,你们去吧,我没事。”
  书君和雨菲走了。当门重重地被锁上,立刻一种孤寂感包围了原梦,他躺在床上,眼里流着泪,喃喃地道:“妈妈,爸爸,你们在哪里?我难受得很……”


  原梦还在家躺着,雨菲又被同学们给送回来了,在教室里,她吐了个一蹋糊涂。尹红派燕铃和另外几个同学把她送回家,又通知了书君。
  书君得知此消息,急急地截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家。一进门,他连看也没看正哼哼的原梦,就大步走到在床上躺着的雨菲跟前,急切地问:“雨菲,你怎么了?”
  “我……和原梦一样,”雨菲皱着眉头说,“也是……头痛,发烧,想吐,难受极了……”
  “不用说了,病毒性感冒!你等着,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书君说着便开始找去医院的东西。顺便瞪了原梦一眼:“都是你,晚上不好好盖被子,得了病,连你姐也传染了!”
  原梦喃喃地说:“对不起……”
  风风火火地拿好了东西,书君背起雨菲就走。雨菲问:“爸,原梦不是也得去医院吗?”
  书君说:“没事,他病得没你重,吃点药就好了。”
  说罢,便背雨菲出了门。
  那辆出租车司机因为先收了书君给的钱乖乖地在楼下等着,见他们出来,便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医院。医生为雨菲听了听诊说:“急性病毒性感冒引发支气管炎,输输液吧。”
  书君问:“输青霉素?”
  “嗯,青霉素也行,先锋也行。就是先锋贵一些。”医生说。
  书君马上道:“不怕。您给开先锋吧。”
  医生点点头,开了处方。雨菲一边输液一边喃喃地说:“不知道……原梦怎么样了?……”
  书君说:“别说话。他没事的。”
  雨菲输着液睡着了。书君想,这事,得告诉若兰一声。

         ※        ※         ※

  若兰接到书君的电话便匆匆赶来了,一见到雨菲,就难过地掉下了眼泪。她快步找到护士长说:“我是十五床的母亲。我想问一下,你们这儿有没有更高级的病房?”
  护士长点头说:“有的。有一天一百元的标准套间。”
  “那,能给我办到那儿吗?”
  “这……”护士长说,“十五床就是一般的输液,输完液就可以回家的……”
  “是,是吗?”若兰有些尴尬,有些脸红地解释说:“我是她的母亲,平时不在她身边,感觉挺对不起孩子的,就……总想着用昂贵的物质享受弥补孩子感情上的损失……”
  护士长说:“我理解。你和他爸是离婚了,对吧?”
  若兰一愣:“你怎么知道?”
  护士长笑了笑说:“这样的病人我们见多了!”

         ※        ※         ※

  雨菲醒了,看见若兰,她高兴地喊了一声:“妈妈!”
  若兰幸福地点点头,说:“走,妈妈接你回家。”
  雨菲问:“回哪个家?”
  若兰说:“妈妈的家。”
  “爸爸也去吗?”
  未等书君说话,若兰就点头说:“去。”
  书君也说:“去!当然去!我可不想让他再传染我!”

         ※        ※         ※

  他们来到若兰这里,若兰忙着为雨菲铺床叠被,服侍她躺下。雨菲看着周围的环境问:“妈妈,那个哥哥,他……他会来吗?”
  “哪个哥哥?唔,你是说他呀!不会了,他们谁也不会来了。这个家就剩我自己了,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当然,也都是你的。你可以随便用,就把这儿当做你的新家吧!”若兰说。
  雨菲回味着这些话。若兰走过来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问:“雨菲,告诉妈妈,还难受吗?”
  “嗯,还有点儿。”
  “想不想吃东西?”
  书君凑过来:“对,想吃什么,告诉妈妈,让她去给我们做。”
  雨菲奇怪地看着他们俩:“你们……是不是和好了?”
  若兰和书君对望了一眼,俩人都有些不自然,良久,若兰问:“雨菲,你不愿意吗?”
  雨菲说:“愿意,我当然愿意。”说完,雨菲又道,“爸,你……回趟家好吗?看看……原梦他……怎么样了?”
  书君随口答道:“没事,我刚打了电话,他已经起床了。”
  雨菲高兴地说:“是吗?那就好。”

         ※        ※         ※

  她哪里知道,这个时候,原梦已快支持不住了。他躺在床上,痛苦地挣扎着:“妈妈……我想喝水……妈妈……我疼……”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贝贝从里屋冲出来,冲他叫着。
  “贝贝,你饿了是吗?可……我实在是没劲儿给你准备吃的,你自己……到厨房去找点吃的吧。”原梦有气无力地说。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脸颊通红。虚汗不止,他剧烈地咳嗽着。意识在虚无缥渺的空中游荡,天在旋,地在转。他昏了过去……
  有人敲门。是柳茵和小于。她们下了班来看原梦。
  敲了半天,没有反应。柳茵看看表:“这个时间家里应该有人哪,再敲敲。”小于便又敲了几下。
  屋里,贝贝听到了敲门声,它向门口及原梦狂吠着。
  昏迷中的原梦终于被唤醒了。他嘴里喃喃地道:“救……救我呀……”
  扑通,他翻滚到地上。然后,他使足了吃奶的力气,一步,又一步……地向门口爬着。
  门离他越来越近……
  终于打开了。可柳茵和小于以为没人,已经走到了楼梯口。看见她们,原梦刚想喊,眼前一黑,一个趔趄顺楼梯滚了下来。
  柳茵和小于回头一看,高喊着原梦的名字向他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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