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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那天夜里,应南带着霜儿到了广市,在酒店里息下脚来。最后决定去往云南。因为霜儿大着肚往内地走是不行的,管计划生育的很快会找上他们的,他们策划下来想去往云南边境发达一点的城镇,少数民族旅游地区,人口杂些,计划生育也松些,霜儿就不太醒目了。而且这些地方信息比较闭塞,出境又十分方便,若有风吹草动,应南就越境出去;如果事态扩展不到那儿,应南就伺候她待产。到了机场才知道,即将临盆的妇人,不让登机。
  尽管情况十分危急,但他们也只能两人只得租了车赶路。
  昼行夜宿,霜儿的身子已经十分沉重了,路上他们想方设法跟楚相和银粟联系。三四天后应南才联系上了银粟,但楚相一直联系不上。
  每一次通话,银粟总是跟应南吵架,银粟以为在那样的形势下应南一定会听从她的安排,顺利出境,霜儿对她的危险即刻就没有了。绝没想到应南会提前一天自己走了,而且还把霜儿带在身边,她觉得他是世界上最蠢的男人了,这样做,不仅对米霜儿没有一点好处,说不定还害了她;他自己的危险就不必说了,米霜儿腆着那么大一个肚子,到哪里都触目得很,在大陆,跑到任何地方,都会有人要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拿出准生证来的,应南这样带着她不是自己找死嘛!她要应南尽快出境,如果他错过这次机会,他的钱就永远拿不到了,因为其他人都出去了,该得的钱都拿走了。应南那一份,他自己不去拿,银粟又不能为他代领,以后要是大胡子知道了应南和她的事,还能去找大胡子拿这份钱?而且她告诉他,她已经怀孕了,是他的。
  应南不信,但银粟告知,她最后给他拿去的安全套,都是被她扎破了的,因为她不想失去应南,她看到霜儿怀孕,感到自己年纪大了,不能再失去这个机会了,所以她这样做了。而且她这么大年纪怀孕,就没有什么选择了,她一定要把他生下来,就是大胡子也不敢再为难她了,当然大胡子还不清楚这孩子是应南的。所以她要应南立即出境,拿了他那份钱,尽快办好护照,然后就跟她私奔,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生下他们的孩子。纸包不住火的,危险时刻在伴随着她和他。
  因为大胡子不太相信这个孩子是他的,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没有让她怀过,他不能确定是否真的自己什么时候疏忽了,万一这层窗户纸捅穿了,那她和孩子还有他,将会死无葬身之地。她要他慎重考虑,他现在已经制造了一生命,必须为这个新生命负责了,不能再那么任性了。米霜儿离开他,只有比跟着他安全,他应该把她送还楚相,不能这么自私,这不仅害了自己,害了米霜儿,也对不起楚相;米霜儿怀的究竟是楚相的儿子!他应南没有权利这么做!
  不论应南怎么解释,冬银粟绝不信,楚相联系不上,她一口咬定是应南被米霜儿迷惑了,头脑发昏,不能自拔,自己的生死都不顾了,还有她冬银粟和她肚子里的那条新生命,也都攥在他手里,他如果不听她的,他以后要后悔一辈子的!
  虽然应南每次都跟银粟吵得不欢而散,但也明白她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现在这个时候霜儿跟着自己吃苦不说,还不一定能帮到她,也许是害了她,万一她在路上生产,前不靠村后不到店的,是很危险的事,而且,她身子又不好,弄不好她就要死在自己的手里,自己亲眼看着她死在自己怀里,自己以后还能活下去!以后见了楚相怎么说?但楚相就是联系不上,霜儿也一直背着自己在联系楚相,她这一路上太苦了,怕给自己添麻烦,一声不吭,腿肿得那样,晚上一睡下去就呻吟不止,自己听了那声音都怕她不行了,她却还笑着说不要紧孕妇都这样的……
  而且那份钱,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份红股,是启动自己事业的基石,眼望到手了,却要毁与这一着上。还有银粟,现在细想来她怀孕不是假的,她最后送来了那盒套儿,非要我用,说原来的那种过敏。我当初怎么一点也没有看出来,是她施的手段呢?先前的那种套儿,我们用了好几个月,也没有见她有什么过敏的,霜儿来了就过敏了?那么我就将是人父了?我要对那个新的生命负责?要对银粟负责?而且银粟现在怀着我的孩子睡在大胡子身边,那不等于躺在一只睡着了的老虎身边,只要大胡子一翻身醒来,冬银粟还有生路?!
  可霜儿怎么办?就这么半路扔下她?那不等于自己亲手把她掐死!这荒山野地,她根本走不出去!唉,倒不如当初不带她出来,留她在附近市或者送她去深海,让方美英伺候她,也不用受这长途跋涉之苦了。应该事先知道,孕妇不可以坐飞机就好了,当初以为一天就能赶到边境的,如今已经赶了一个星期了,那边雇来的司机又不熟路,还不知要赶几天才能到呢,她这么重的身子,难为她一天受十几小时车的颠簸,进度已经不能再快了。
  如今已到这一步了,只有再走下去了,没有任何其他办法了。应南既忧虑又惶恐地一路赶着,如此重压之下,脾气也变得十分急躁,动不动便跟司机发火,那司机是从广市雇来的,路途不熟,走了许多弯路和错路。
  霜儿这个时候似乎倒比应南清醒了,每每都是她从中调停。由于应南一路上跟银粟吵架,吵得十分激烈,常常气得把应该做的事或必须办的事都忘了。一切又得靠霜儿来处理,就在应南和银粟的电话吵架声中,霜儿已拖着浮肿的双腿,购回了明天路途上的干粮饮料;就在应南和司机的晨梦里,霜儿已经收拾好行李,结算完了酒店钱……
  她也知道应南和银粟每天的争吵,她甚至比应南还清楚他们之间的情况,但她到了这一步,已没有任何办法了,只有再这样走下去……她很想让应南一个人只身高飞,自己不要拖累他,但楚相一点音讯也没有……她后悔,她后悔一切,甚至后悔当初不应该为了仪春就那样轻率地出走,她现在才明白她没有权利那样做,因为她的身子从怀孕的那天起就不是她自己的了,她必须为另一个生命着想,不管楚相认不认,那个生命是他的延续,自己所做的一切,必须得到他的认可,必须为那个新生命负责。现在,纵然她十分不愿意这样拖累应南,但她已没有任何退路了……她要保住那个新生命,她热爱他,无限热爱他……
  他们就这样狼狈地往前赶着,到了一个小县城里,司机说明天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他们也稍稍地松了一口气。吃完了晚饭,回房,像往常一样,应南又跟银粟通上了电话,虽然天天吵架,但他是永远也摆脱不了她了,先前为着那份红股,现在为的就更多了,……
  这次通话依旧是吵,霜儿虽然躺在床上闭着眼儿,似睡非睡,但耳里是连应南的一个呼吸她都听了进去的,她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来面对恶劣的处境。
  应南开头,又跟电话那头吵过了一阵,吵得像往常一样激烈,可慢慢地声音渐渐地软了下来,到后来,她听见应南在擤鼻子。她十分敏感地睁开眼,见到他在抹泪,又听见他不停地安慰银粟,又说了许多自责的话,又说:“我们明天就到边境了,只要霜儿一生产,我就过境,你一定好好等着我……我一定尽快……一定尽快……你一定多保重……”
  她吃惊不小,这是这几天来,她第一次听见他说要离开她的,虽然她明白他许多时候会冒出这种念头,说出口来,还是头一回,而且一定让银粟等他。他是一个言之必信的君子,在这种时刻不会信口开河地敷衍银粟的,而且银粟怀着他的孩子呀!一个在怀孕中的女人总是把怀孕看得高过一切的,这是伟大的母性所使然!
  应南放下电话,看到她疑问的目光,只得说:“银粟说她现在的情况十分危险,大胡子和张金升分赃不匀,张金升便恨银粟,说都是她管的帐,今天张金升跟银粟吵了一架,说要跟她重新对帐,言语之间就用我们两个的隐私来要挟她。银粟十分紧张,如果她没有身孕,她也没有那么怕了,现在她……大胡子本来就不太相信那孩子是他的,她又想要保住孩子,因为她年纪真的不小了,再说我们从前已经失去过两个孩子,所以,我也理解她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的……现在的科学又这么发达,只要一验,什么真假都查出来了……真的她的处境太危险了,比我们还险。她想尽快离开大胡子,她要我马上过去,把钱取了,她好走……我不过去,她走了,那我的钱永远也拿不到了……而且,她背弃了大胡子就没有一个可靠的人了,她……她要我陪她逃亡陪她生产……从明天开始张金升就跟她重新对帐,她尽量把对帐时间拖得长一点,她想在对完帐之前就跑掉,免得对完帐,张金升不高兴了,就弄出事来……再说大胡子这中间的帐也全清楚的,她很难应付他们两个……所以她要我尽快出去……我想,还是明天到了边境,就找好医院,安顿好你,再作打算……你放心,我会把一切安排好的,我不会让你不安的……你预产期就这几天了吧?我想等你生产了再说……这几天的时间银粟还是有本事周旋的……你不要害怕……有我应南在……你一切放心……”他结结巴巴地说了许多重复的话。
  霜儿知道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因为应南觉得银粟的情况比他们还危急!应南如果不出去,不仅是失去银粟和他自己的孩子,还将失去了那笔可观的红股。他应南十分需要那笔钱,他有他远大的理想,他要有了那笔钱后,才能做他自己的事业。如果为了我而没有走成,他失去的太多了,自己能弥补得了他的损失?他这样为我值得吗?他现在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不能当面丢下我,其实他心里早就后悔了!
  现在我们两个拴在一起,他帮不了我,我帮不了他,反而互相给害苦了。虽说预产期就只有一个多星期了,但我在医院里听好多人说,往后拖十天半月的有的是,有的拖个把月呢,应南能等得及吗?现在银粟坐在火山口上,他能立在这儿陪着我嘛?万一在这几天银粟出事了,他不是要抱恨终生?而且近日来他的脾气越来越大了,原来他的脾气是最好不过了,如今也变了,司机走错一点点路,他就要大呼小叫,说是误了时间;其实他不带着我,不是一上飞机就到了,再说又何必上飞机呢,那夜银粟就接他出去了,我误了他最多的时间!
  这几天也跟我瞪了好几次眼了,可见环境对人的影响是不能忽略的。我让他失去了这一切,以后就是跟他真的结婚也是很难过到头的。再说外边银粟再给她生一个孩子,他还能把心一世都放在我身上?现在他的心就不在我身上了,自从听说银粟怀了孕,他的情绪就躁动得很了。虽然天天跟银粟吵架,还不是因为不想对不起我,又不想失去钱和孩子烦恼的?!
  我自己心中有数,光我跟银粟两个女人的竞争,那么他肯定选择我,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是肯定的,要不我也不会轻易地投奔他,我不是个糊涂人。但现在银粟那边有他的骨肉,还有钱!这是我没有办法跟她竞争的,这笔钱对于他太重要了!
  可是现在楚相一点音讯也没有了,我无法明白,他是不是故意躲我的,怕我抱着孩子回去赖他?他究竟是为什么呢?他出这么长的差不回去,公司谁给他管?……难道出国了?也许是出国了,他曾说过国内资金紧,他要出去引点外资进来。但出国了,办公室里的人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总是回说不知出差到哪儿去了,那个我熟悉的小王也离开了公司,又说魏真疯了,他也找不到了,真不知楚相搞什么名堂……悔只悔当初我不该为上官仪春那婊子生气,我真是太糊涂了,我不应该为了自己的一口气就差点把腹中的这个小生命给葬送了,他究竟不是我一个人的呀,是楚相的骨肉呀,是楚相和我共同创造的,我不能不跟他商量就自己跑了出来……
  她什么时候都不算糊涂,但只要一想到楚相,她便糊涂了,她甚至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楚相,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她柔情似水,更不明白他为什么对她说放手就放手,一丝情都没有了,绝情到这种地步,就是到月球上去,给一个即将临盆的情人打一个电话,同一声是死是活也是应该的吧!
  想着想着,便早已泪流了一脸。应南见她流泪,忙又劝解:“你不要这样嘛,我不会丢下你的,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我想走也不敢走的,一定会等你生了再走的。”霜儿仍是止不住地流泪。应南抱了她给她擦,越擦越多。他刚被银粟纠缠了一回,心里就很是痛苦,这会子被她再这么一哭,就头痛得不得了,又是连日劳累,不由得声音也高了道:“算我求求你了,她不好,不要这样动不动就哭好吧,我说过等你生了再走,就等你生了再走,我会对你负责的。我把你和孩子安置好了,我过去拿了钱回来就带你回老家。你现在别再这样了,我很累,我要睡了,明天还要赶路。好了,行了,我给你洗洗,我们睡吧!”虽然一句重话都没有,霜儿还是听出来,他早已不耐烦了,只是怕她受不了才没有骂呢!
  这一夜,她没有睡,一直在想楚相,想得心痛得受不了,又不敢哭,怕惊醒对面床上的应南。思量来去,楚相再对她不好,她爱情的秤砣还是在楚相身上的,虽然应南对她很好,她怎么也割舍不了楚相。就是应南侍候她生下孩子,她还是有可能跑回去找楚相的,她到底是舍不得他,她一定要跟他说清楚,这孩子是他的,问个明白,他到底爱不爱她……她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他!心里一个劲地说:“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一定要找到他,问他个明白为什么这般绝情地待我,孩子我也要给他送回去,我不能让孩子一辈子不知道谁是自己的亲爸!我一定回去,我不能跟应南走了,万一应南为了我又失去了自己的亲骨肉,又失去了钱,他一定会怨恨我一辈子的。而且我又不爱他,我爱的还是楚相!现在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星期,我来得及赶回去的,他楚相就是不来接我,我也要自己回家去,到底那儿才是我的家呀!”
  这般想了一夜没有合眼,看看窗帘上发灰了,便摸索着下了床,将自己的行李和应南的分开整理好,自己轻轻地梳洗干净,窗帘上已经泛着混沌白了。她拿了自己的行李乘应南未醒好走,走了两步,还没到门口就觉得脚底发漂,天花板摇晃。她知道是营养不良,这几天没有吃好休息好的缘故,这也不是头一回了,再加上一夜没睡。她想出去了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或是喝杯牛奶就行了,便挺了挺身子,强打着精神出了门。
  应南由于劳累,男人心也粗些,这么一路疲倦了,总是睡得实实的,总是霜儿收拾好了,叫他,他才翻身;有人叫床,他睡得就更放心了。不想今天却不是霜儿叫他了,只听得门打得直响,他还不想动,因为往日都是霜儿下床答应的,所以他仍等着霜儿答应。许久也没有听见霜儿答应,而且外边的喊声他已经听清楚了:“406房的先生,快点出来,你太太从楼梯上摔下去了,快点要送医院,都死过去了!”应南这才反应过来,忙睁眼见对面床上空的,慌了,三下二下套了衣服出来,霜儿已经被人抬到大厅的沙发上了,裤子上全是血;上前抱住叫了两声不答应,哭开了。
  送到医院才醒过来,胎儿发动了,到了中午,霜儿就把那个男孩生了下来,生产还算顺利,只是孩子生下来就窒息了,医生折腾了个把小时也没有能把他救活,是生产时被脐带勒死的。医生说是孕妇摔过跤的,把脐带缠到孩子脖子上了,生产的时候,孩子下来被脐带缠死了,如果要及早发现,送大医院剖腹产,就不要紧了。应南以为早晨摔的那一跤,医生却说不止一次了。应南才想起,有一天,他看见霜儿买了干粮饮料回来,走路有点异常,霜儿淡淡地笑了一下说不要紧,腿上磕了一下,没多讲……
  霜儿知道孩子没有救过来,便万念俱灭,应南想劝慰她,可她已不想说话了,除了眼角上的泪不断,已没有其他回音了。
  第二天她跟应南说,她要出院,给她雇辆车子,她自己走,要应南尽快离开她,去找银粟,不要再耽搁了;如果现在不抓紧,以后要后悔的。
  应南怎么能够答应,说一定要陪她等满了一个星期再出院,等她恢复了带着她一起出境。霜儿苦笑了一下道:“你这又何苦呢?你带着我出去,银粟还会给你一个钱?我已经到这一步了,你何苦又要失去银粟,失去孩子?你走吧,我会照顾自己的,我不出院也不要紧,过几天我自己走就是了,你快点走吧。我已经失去了楚相的孩子,我希望你不要再失去银粟和孩子。你要知道生一个孩子是不容易的,首先十月怀胎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你早点走吧,及早给银粟一个安定的环境让她能够顺利生产,不要像我……我现在唯一后悔……的——就是不应该为一点小事就离开楚相,我自己杀死了我的儿子,我对不起楚相……”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大口咳起血来。应南忙又去叫医生。
  隔日应南出去给银粟打完电话回来,见霜儿床边坐了一个黑黝黝的中年男人,霜儿也不作介绍,便跟他说:“你可以走了,我明天就跟这位胡先生走。”
  应南目瞪口呆,望着这个嘴里镶着金牙,脖子上手上都挂着沉甸甸的黄金的土财主商人,不知从何说起。那男人倒礼貌地伸出了手跟他握手,又生硬地说了一句:“您好!”
  应南听出他绝对不是汉人,不知是少数民族,还是其他东南亚人。霜儿说:“他是缅甸人,他不懂你说话的,你不要问什么了,我们就此分手吧,你现在就走吧,我只希望你别把银粟给耽搁了。”
  应南还是从同病房的那个女病人口中得知,这缅甸人是她的一个亲戚的,来看她的,给霜儿倒了一杯水,跟霜儿两个就对上眼了,那个女病友就给他们当翻译。霜儿得知那男人是缅甸人,就请他带她去缅甸,她说她要离开中国。男人马上说:如果霜儿愿意,他可以娶她。霜儿一口答应了。
  应南想再多了解一点那男人的情况,霜儿都不肯,只是说:“我很累也很辛苦,我想解脱,我要跟一个一点也不了解我的人走,我也不用再花一点心血去了解他,只要活着就行了。我知道,你迟迟不肯离我而去是怕我自杀。这下你该放心了,有人照顾我你走吧。我困了我要睡觉。”说着就闭了嘴巴合了眼睛,任应南说什么,她都不答应。
  应南没办法,只得说:“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我为了钱一直受制于银粟,事到如今我后悔也没有用了,我会走的,我不会再要求你什么了,不再妄想你爱我了。我只想再等几天,等到你出院,我送你上车,我们就分手……但是你不应该为了恨我,而这样作难自己,你还可以选择除我以外的任何人,为什么要选择一个语言不通的,什么都不了解的人?”
  霜儿说:“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主意已经定了,我要忘记从前,忘记从前所有的一切,忘记你,忘记楚相……还有荀常。我希望我能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记掉,把吃饭都忘记掉,什么都不要想起,也就不会再有痛苦……我要跟胡先生走得远远的,走到再也看不见你们的地方,再也想不着你们的地方,我心里才安生……你如果还想为我做一点事的话,就是请你一定告诉楚相,我生的那个孩子是他的,我对不起他,没有把那孩子养活,为此我抱恨终生……还有你帮我问他一声他到底爱不爱我,这是我一生不明白的事……”
  应南已经泣不成声了,咽了几下才问:“那我以后怎么跟你联系?我得到了楚相的答案,怎么告诉你?”
  霜儿望着窗外道:“不用了,我已不再需要他的答案了,我等他已经等够,他自己明白就行了,我想也许他自己都不明白,或者不敢承认,他怕所有的女人都想他的钱……我们以后也不要再联系了,就此永诀……我要永远地忘掉一切,也永远地从这片土地上消失,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语气虽然苦涩,但却坚决得让应南不敢相信是从米霜儿那双柔软的樱唇里吐出来的,他绝望地问:“那我以后连你的生死都不知道,楚相也肯定要问起的。”
  霜儿直着眼望着他,似乎在考虑怎么回答他的问题,又似乎没有听见他说什么。应南只得又重重地说了一句。她这才平静地说:“既然我们都要忘记这一切,永不联系,生与死都不重要了,人总是要死的,你可以当我永远活着,永生了,不更好么!”
  应南知道一点挽回不了,自从孩子没有救过来,她就不肯睬他了,只得说:“那……那……我再等几天,就走,等你出院了就走,你让我再陪你几天……”
  霜儿却说:“好吧,你一定要等,我就不再拦你,不过我明天就出院,手续都办好了。”
  应南说:“你才生产了三天,至少住够一周呀!你这么弱怎么经得起长途颠簸呢?”
  霜儿一点表情也没有,摇了摇手道:“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现在已经铁石心肠了!这里有一封给楚相的信,我希望你能亲手送给他,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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