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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总司令的接见


  清风店大捷后不久,军区聂司令员就提出乘胜夺取石家庄的建议,很快就得到了中央军委的批准。因为这时石家庄的守军虽有两万之众,但正规军不过一个整师,其他都是周围几十个县的还乡团之类。而且自正太战役、保定南北各战役以来,周围铁路早被斩断,石家庄已成为孤悬在解放区中的一座孤岛了。这就好比一枚已经熟透了的果实,挂在枝头,伸在你的嘴边,就看你敢不敢来摘取它。
  整个野战军和地方兵团都在“解放石家庄”的口号下投入紧张的准备。地方上动员了民兵和民工将近十万人,包括一万副担架、四千辆大车支援前线。战前还把清风店俘虏的近千名官兵放回石家庄以动摇其军心,准备工作可谓做到家了。
  周天虹和徐偏几乎天天都泡在练兵场上,反复地进行着实战演练。这天早饭后正要到野外去,纵队部来了一个电话,说上午有要事,叫团长、政委都不要离开。不一时,纵队司令部一位参谋飞马而来,一下马就笑嘻嘻地说:
  “没有想到吧,今天上午朱总司令要接见你们。”
  “什么?你说什么?朱总司令?”两个人眼睛放光,几乎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参谋说,朱总司令下来搞调查研究,已经十几天了。今天就住在附近。他听说大功团离他不远,表示想见一见大功团的同志。
  周天虹、徐偏乐得合不拢嘴,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遂即让警卫员备马,跟着参谋向附近的一个村庄驰去。
  朱总司令和少奇同志是今年春天来到晋察冀的。他们作为中央工作委员会来指导晋察冀的工作。一开始住在行唐县上碑镇。因为当时正太战役正打得热火朝天,加上行动保密,多数人都不知道。直到战役结束,上碑镇开了一个团以上干部会,他们才第一次露面。周天虹在延安听过总司令的报告,徐偏则是第一次见到朱总司令。他们望着总司令那张经过风霜刻满皱纹的脸,浓眉下那双慈祥的眼睛,真同田野里那些朴素的农民差不多。惟一令他们感到不解和有趣的是,总司令一时戴上眼镜看看提纲,一时又把眼镜摘掉,不知道他已经五十多岁,眼睛已经花了。但是总司令那次朴素无华的讲话,却给他们的血管里注入了一种坚忍不拔的信心和乐观的情绪。总司令告知他们说,现在的形势,敌我力量的对比,不仅同十年内战大大不同,同抗日战争时期也大不相同了。乡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城市的局面已经接近了,就要到来了。现在的解放军在华北,在山东都发展得很大。全国有十九块解放区,你们拿着解放区的粮票,可以从东北黑龙江一直吃到海南岛。他的话,使大家发出由衷的欢笑声。在不知不觉中一种对中国革命的强大信心生长起来。此外,随着总司令的到来,不论在军队在民间,都流传着一些佳话。比如说,有一次,总司令在村头散步,看见一位乡村老婆婆从村外背了一大捆柴禾走得很吃力。总司令就赶忙走过去说:“老嫂子,我替你背一程吧!”说着,就把那捆柴禾背在背上,帮老婆婆背回家去了。老婆婆很感谢,说:“同志,我看你的岁数也不小了,一天挑水、做饭真够累的。以后你们炊事班缺什么,就到我这儿来拿!”原来老婆婆把他当成炊事员了。晋察冀的指战员们带着无限崇敬传颂着他们总司令的故事。
  马蹄在松软的土地上扬起一阵沙尘。他们在一个百余户人家的小村外下了马。参谋领着他们来到一个僻静的小院。小院子很安静,只有几只老母鸡在院子里迈着悠闲的步子。门口站着一个哨兵。参谋打了一个招呼,不一时警卫员很有礼貌地把他们迎了进去。
  “总司令等你们多时了。”警卫员轻声地说。
  两个人的心怦怦地跳起来,连忙整了整衣帽,略显紧张地走进去。总司令正戴着老花镜坐在炕上,守着小炕桌看文件。
  “总司令!”两个人轻轻地叫了一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军礼。
  总司令摘下老花镜,转过身来同他们亲切地握手。让他们坐在炕对面的长凳上。
  “你们这次保北阻击打得很不错嘛!”总司令慈祥地笑着说,“咱们的革命部队就是要有这种作风!”
  徐偏立刻涨红了脸。周天虹也有些不自然地笑着说:“我们离党的要求还差得远哩!”
  “你们现在正忙什么工作?”总司令问。
  “我们天天搞演练,为打石家庄作准备。”徐偏说。
  总司令的眼睛像有亮光一闪,笑着问:
  “你们觉得打石家庄有把握吗?”
  “没有问题!”徐偏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大大咧咧的神态。周天虹觉着他说得太满,连忙补上说:“困难是有的,不过干部战士都很有信心。”
  “但也不要轻敌。”总司令温和地告诫说,“石家庄敌人的正规军不多,可是工事蛮强。弱敌加上强固的工事,就不能以弱敌相看了。清风店战役后,我同不少俘虏谈过话,对石家庄的工事也做了一点调查研究。那里除了外市沟,还有内市沟,沟很宽很深哩。另外还密布着尖桩、铁丝网、挂雷、鹿砦,你们准备怎样通过?现在的演练集中在哪些方面?”
  徐偏觉得这是一个熟悉的题目,立刻回答说:
  “对于内外市沟,我们准备以内部爆破与外部爆破相结合的手段解决。这个我们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一套。”
  周天虹仍然觉得他回答得太满,接上去说:
  “过去我们在冀中打炮楼,既没有黄色炸药,也不懂得外部爆破;只知道挖坑道进行内部装药。往往挖上三五天,甚至一星期,有时搞错了方向,放了空炮,白挖了。等下手再挖,敌人增援来了,干不成了。还是在大同战役,创造了外部爆破,不管多坚固的碉堡,只要靠上去就行,这就要靠勇敢,不怕死。”
  “对,勇敢加技术,就是最好的战术。”总司令笑着总结道,“光有勇敢没有技术不能解决问题,光有技术没有勇敢也不行。所以我说,勇敢加技术才是最好的战术。你们这次打石家庄就要充分发挥这一点。”
  周天虹觉得总司令一下子把问题提到理论上了。他正品味着这句话,总司令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问:
  “你们现在搞军事民主吗?”
  “战前,我们多半都开诸葛亮会。”周天虹说,“尤其是遇到艰巨的战斗。”
  “这样好。”总司令欣慰地说,“自从延安整风以后,我们党出现了走群众路线的好风尚。这是我们党的一大创造,一大跃进,党的水平大大提高了。我们当领导干部的,千万不要认为只有自己行,别人都不行,自己是英雄,别人是群氓。那是办不成大事的。党内党外都是如此。党内尤其要重视民主,重视民主集中制,不要一个人说了算。一个党弄得死气沉沉,大家都谨小慎微,不敢讲话,那是很难有所作为的。”说到这里,他又关切地问,“你们团党委的民主生活正常吗?有没有批评、自我批评?”
  “我们周政委是书记,他在这方面做得很好,从来都是集体作出决定。”徐偏接上说。因为他觉得这些话是应当由他来表示的。
  “那就好。”总司令笑着说,“我过去在军阀部队,自然是个人发号施令。后来到了革命部队,就不能这样了。当领导干部肚子要大一些儿,下面顶撞了你,不要斤斤计较,不要记成见。当然要有原则,干部有问题,要直爽地同他谈,不要顾虑过多。静坐无事,不妨想想自己,有什么过错,有什么对人对事不周之处,以便以后改正。总之,做一个革命干部,一定要经常改造自己,做一个人才能更完美。”
  没有想到,总司令的接见,不仅谈了对攻打石家庄的指导思想,讲了党的思想路线,还谈了一些为人的道理,这些使周天虹和徐偏深受感动。他们时而兴奋,时而陷入沉思。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总司令又殷殷叮嘱他们加强团结,把大功团建设得更坚强。最后,祝他们在攻取石家庄战役中再立功勋。谈话就到此结束了。
  “总司令,”周天虹兴奋地说,“您那首写清风店大捷的诗非常好,如果把石家庄打下来,您能不能再写一首呢?”
  “一定写!”总司令笑着,豪爽地把手一挥。
  总司令一直把他们送到小院门外,才同他们握手告别。直到走出很远,他们还沉醉在幸福里,觉得自己的思想、情感都在升华。一个伟大、诚朴的人格,一个博大、雄浑的灵魂,在感召着他们。引导着他们向一个新的境界攀登着,攀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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