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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荣挠攘着还得替男伙计找房子。建国小芸的事情真恶心人。开除了建国也没留住小芸,半个月后她养好身子不干了,说要上白洋淀边上去找建国。又让光荣感慨半天,那么受看的小芸认准了俩眼远得一个能左顾一个能右盼的建国,谁知她怎么想的?多好的一闺女可惜了儿的糟践了。光宗老丫头小玥靴子建国小芸,所有的组合都是畸形的拼凑,世界都变得扭曲了,因为眼前的所有拼凑都不和谐。不,不和谐还不够它不合理很荒谬。他常常闭上双眼来拒绝,无济于事,他拒绝不了这千真万确的活生生,因为它们活生生地千真万确,那他自己的一切看来更加不合理不和谐。天呐,乱糟糟这都是什么样的演绎推理和逻辑?~自己才真不和谐更不和谐。静红哭丧着脸挺着肚子絮絮叨叨更像妇女更像农民了,被托儿捕获谁能料到作为猎物的丈夫的他受的是什么刺激?小玥率领全院公民抢回了那么多战利品那是出了她个人青春一代新潮的大风头,而于他——这轰轰烈烈的胜利又何尝不是炫耀羞辱散德行?都以为小玥为静红扬眉吐气了,有谁知道他心里更如碰翻了五味瓶?窝囊,挠攘。几天来折手折脚。建国小芸是俩好劳力。劳务市场一会儿在建国门一会儿在宣武门,他四城转,再找俩好伙计才能使和乐像原来那样流水——正常运转。也是的,当初如果不轰建国哪有今天这麻烦?即便找着合适的还得为他们每人办六个证,前前后后要费多少心力和唾沫?今天跑了四城都没找着合适的。他从天坛北墙往家走,步子懒懒散散的。挠攘的慌,真想歇了和乐不再干。刚刚过了金鱼池那一站,一个围着块粉头巾的姑娘走到他面前:“师傅,您找保姆吗?”他一愣,自己是正找人可找的是伙计:“你要当保姆?”“啊,只要能吃上饭。”他上上下下打量她。虽然长得不比小芸白却健康、丰满,脸上的一对酒窝深深的紧绷绷,给人的感受是青春是弹性。“我倒是正需要个人,干饭馆。”“是吗大叔,我成吗?”“你是哪儿来的?”听不出她的口音,好像是普通话却又有点儿郊区味儿。“延庆的,我们山里头还穷呢。”“我开的是包子铺,平常不休息,管吃管住一月一百五,你乐意?”“那敢情好。”他再仔细端详她,挺顺溜也不侉,浑身洋溢着青春与弹性。挺好,劳务市场那么多还没一个这样的:“你乐意就跟我去,就你一人进城的?”“大叔要我啦,就我一个进城的。”她一笑两个酒窝更圆更紧更深了。不到五分钟,就说妥这么一个可心的,顺气,多少天没有这种感觉了。带她沿着天坛走,那姑娘东瞧瞧西望望,指着那不高的灰色围墙问:“这里头是公园吧?”“天坛呐你没来过?”“天坛?这里就是天坛呐?”她情不自禁地放慢步子,充满猎奇与惊羡:“我们学的课本上还有天坛呢,它离大叔那饭馆还远吗?”“远倒是不远,”他挠挠头,“你想去?”“不……以后再说,您不是忙吗。”与她同行,他感觉到她四肢都辐散出弹性,传递到脚底,踩出的步子很柔韧。和着柔韧他自己突然年轻了:“没关系我有空儿,一会儿就到门口我带你上里边转转去。”绝对没有畏葸,他也愿意持续一会儿年轻。已是薄暮。他陪着她进了天坛西门。说不出地舒畅。他问她家几口人多大了给她讲祈年殿回音壁,她聚精会神地听灿灿烂烂地笑有弹性的步幅带得他转完回音壁也不累。时间也变得吝啬了,往外走时都夜幕低垂了。他买了面包香肠可乐,怕她饿陪她在一只林中长椅上坐下来慢慢吃。她吃得好慢好香好有兴致竟然把咬了半截的香肠举到他嘴边:“大叔……掌柜的,您也吃啊。”他脸一热,谁知怎么回事,犹豫片刻真的张嘴咬了一口:“嗯嗯,香香,好吃好吃。”心呼咚咚的,他有些做作了,分明在努力使自己的神态口气声音都尽量年轻些。橘色的灯光在林外漫散出的光很柔软。他仿佛嗅到了身旁女子的弹性,弹性也有味儿,像香橡皮,香味能够触摸到。真想就这么坐着多呆会儿,真不愿听静红的絮叨不愿挨近她那松松塌塌的身子了。松塌使人厌倦疏懒乏味而弹性使他陶陶地想畅畅地呼吸一阵,那弹性不是有香橡皮的味道吗?没多想,其实想本身是追求是向往是自我感受是圣洁的崇高的并没有什么不道德。——又有一丢丢儿地心悸与愧疚,从没跟静红以外的任何女人上过公园,今天邂逅了这位柴禾妞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兴奋那么大方那么开化说话都成心柔柔地有些酸溜溜?不知不觉,他感到左臂柔柔地有些微热,咦,那个女孩子靠紧了他。好紧张刚想闪开却又没动,就这么心咚咚地僵持着,简直失去知觉了。多少年再也寻找不到体味不出的那种感觉,天呐……谁也没言声儿,充满了弹性的脸颊竟然仰起来擦到了他的肩,扛负着千斤之重的快感,简直支撑不住,刚一侧身想推开——咔嚓,闪光灯亮后突然上来两个戴箍的:“你们在这儿干嘛呢?”“流氓,是他把我骗到这儿来的!”柴禾妞腾棱一下跳起来,“我不认识他!”老天爷,“咔嚓”的时候他就蓦然觉得世界轰毁了——全完了,这一切突如其来有口难辩已被人家拍下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跌跌撞撞踉踉跄跄连推带搡,如果不是被押着,他会一头撞死在路边的石凳上。怎么见家人怎么见街坊,本来他一辈子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欧……黑灯瞎火天旋地转不知要上哪儿。他几经挣扎无法挣脱四名大汉擒得死死的。突然他踉跄着求饶:“师傅……放了我,我给钱,啊?”他想起有些执法人员素质不高有受贿的,要能“私了”他不惜任何代价,他不爱钱钱多了没用他是丈夫是爸爸是哥哥活着得有个好面儿哟!想不到人家不干,要他呆会儿坐下来详细交代。他耷拉着脑袋再也没有抬起来,交代什么?第一次怎么就掉进套里让人家抓住了?昏天黑地双腿如泥他是被人拖进一处地方的。直到进入一间屋子坐定他都没把脑袋抬起来,万没想到门一开随着一声“怎么回事”,他猛一抬头如同遭了雷击——靴子,他来的是靴子的向阳,进来审他的竟是靴子!“光荣哥,你!……”靴子突然冲押光荣的几个人一挥手,“滚蛋,你们给我,给我出去!”…………谁能想得到,靴子把网撒到外面了。因为靴子经营有方所以服务公司老把那些关系户和家属子女分到向阳来。人浮于事干什么?靴子只能把范围扩得更大。现如今那“贫下中农”什么的不偷?海陆空全方位洗劫。空中的高压线变压器,与上下水有关的圆井盖铁篦子,陆上的站牌子铁栏杆,只要能卖钱。那些土老帽儿就不知这是犯法这是冒险。打击不过来,国家不是不管,配备不过来那么多人力和警力。还有那坑蒙拐骗的弄虚作假的杀人越货乱伦奸淫的形形色色破坏社会主义法制的,虽然是少数人可北京人多流动人口多这极少数的比例也够防不胜防的。怎么办?靴子在小玥面前保证再也不用自来水当矿泉水之后果然戒住了这种坑人的事,可在单位维护治安增加效益他不但继续着还把经营范围扩大到社会上。好处有四:一有利于社会安定维护秩序打击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二能调动积极性使向阳的职工生活充实人人都有事情做;三能增加效益使奖金源源不断而且数目要尽可能地多一些大一些;第四条最重要就是使职工在执法中守法提高觉悟增强斗志受到锻炼与考验。基于这四项好处向阳职工不管在白天夜晚店内店外都能随时随地发现敌情,干油了的还分成小组深入社会略施小计将光荣这样“色大胆小”的猎物诱入圈套敲一竹杠。今天出去“钓鱼”的延庆女和那俩男哥们儿利用这种办法已不只一次在天坛那张长椅上捕获色狼,可谓战果累累经验丰富成绩卓著。谁料这回让光荣赶上了,他们也不知这只“色狼”是靴子的街坊啊。“靴子……你,你把套儿下到我脖子……上!”羞辱,怨怒,愤恨,光荣一下子全明白了。“光荣哥,你不知道,不是成心,这绝对是误会哟……”相视良久他们都低下头。尽不在言中。解释半句都是多余。兴许就这么悄寂无言地静默了二十分钟,倒是光荣先掏出烟来点上狠狠地嘬了几口。不管靴子多坏自个儿多恨他,他栽在靴子手里了。当时他若能挣脱真会一头撞在天坛的石头桌子上。化险为夷转危为安此时他又后怕,万一设套的不是靴子而是别人,他就身败名裂了。令他羞惭的是延庆女一眼便相中了他。为什么?——挂相儿,他们一眼就看出他是个体户暴发户精神空虚百无聊赖寻寻觅觅挠攘了,不然那套儿怎么一撒自己就入套被擒了?刹那间都不怨恨靴子了,凄惶哀怨自惭形秽,还笑静红是家庭妇女是贫下中农,自己成了挂相儿的大款,色迷瞪眼的暴发户,北京不正兴什么傍大款傍家儿吗?自己不一下就被人家傍上——不,傍上不失身份而是被人套上了。静红被托儿托住丢人,他被小蜜套住岂止用丢人二字就把一切涵盖得住?他堕落,这又是往哪堕落怎么一个堕落呢?从向阳出来他没回家,又到一家通宵的酒馆坐下来。要酒之前他闻闻袖子,是不是这西服革履的都熏渍上笼屉味儿,不然茫茫人海之中自己怎么那般鹤立鸡群一下就被延庆女相中了?不,不必再冥思苦想了,不是已找出症结的所在——挂相儿了?…………他走后靴子又把那延庆女叫来臭骂一顿,可她嗤嗤嗤地抿嘴儿笑,笑出一身青春一身弹性:“刘经理,赖呣啊,您那街坊都多大岁数了,呣要真是当年齐月亮那号的,嗯呵嘻哈哈……”“别糟践我哥哥,”靴子大吼一声,“人家不是那号人!”延庆女吓出屋,靴子点起支烟来也纳闷儿。按说,按说光荣他不是晚巴晌陪着姑娘逛天坛的人,怎么回事?是邪门儿。不过细想想也是有变化,光荣这一阵抓心挠肠竟跟他打听起毛片儿,头几年为毛片儿他可还跟自己不依不饶呐。想想今天晚上的事儿,事出有因,光荣他是不是也想腐化堕落不知不觉犯了自由化的错误呢。不,今天这绝不能让静红知道,也绝不借给光荣看那《潘金莲》什么的。自个儿坏透了不可救药想改已经改不了,光荣哥一家都好家庭是幸福的。人不能都坏了,尤其是光荣哥这样的不能坏。明天早上一要再找光荣赔礼道歉,二要跟光荣说静红嫂好极了,世界上最好的嫂子就是静红嫂。不管他脸上挂得住挂不住,他骨鲠在喉一吐为快一定要说而且迫不及待。靴子没想到,早上回去哪还顾得了光荣,早有大轴子待着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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