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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

  丽莎来到这个特区的时候是一个秋天,丽莎在北方最美好的季节南下来到这个美丽的海滨城市。当长途车停下时,丽莎拎着她那精致的小包从车厢里下来,她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这里的阳光太耀眼了,四处都是明晃晃的,不仅海面反射着阳光高大建筑物的玻璃幕墙也反射着阳光,阳光在这里成了无处不在的东西,-切的一切都是明晃晃的,丽莎下了车就被阳光逼得躲在一家小铺里。她从小铺往外看街道,只见宽阔的街道上是穿流不息的车辆,而在阳光下行走的行人则步履匆匆,丽莎想在阳光这只巨眼里看这些匆匆行走的人群大约仿佛如昆虫般渺小。就是在丽莎看来这些行走的人群也全部呈现一种无可奈何的状况,阳光仿佛在逼迫着他们煎熬着他们,他们被阳光照射得通体透明,身体的一点点可怜的水分在无可奈何地蒸发……

  这时恰逢红灯,一辆辆的小车在丽莎眼皮下鱼贯停下,丽莎看见一辆“宝马”停在小铺的街道前,揸车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此刻女孩正拿着一面小镜子在抹口红呢,那神态很自如很漫不经心,车窗外热辣辣的阳光一点也影响不了她,因为她的那一小方世界凉风习习,舒适宜人。丽莎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位小姐,只见那位小姐悠悠地抹完口红待绿灯一亮就轻踩油门悄然驶去。

  这镜头就这样留在丽莎的脑海里了,所以双足刚刚踏在特区土地上的丽莎就有了一个愿望,她想只要自己一旦挣到了大把金钱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一部靓车,她也要坐在车里抹口红,也要这样漫不经心地抹。

  就在这时,小铺的老板开口说话了。他说,小姐天气这样热,你不想买-副太阳镜戴吗?丽莎回过头来对着老板莞尔一笑,老板顿时惊讶了一下,确确实实是为丽莎的美貌所惊。他由衷地赞道,哇,小姐你的皮肤真白呀,这样白的皮肤在我们这地方可是少见呀。想来你是刚从北边过来的?那老板被丽莎调动起了全身的热情,满面含笑地说。

  丽莎还是微微一笑,但却回避了老板的问题。丽莎说,我真的想买-副眼镜,有什么好眼镜吗?有,当然有,像你这样的靓姐姐我当然有大把的靓眼镜来配衬你。说着,老板将一副又一副的眼镜递给丽莎,对每一副眼镜老板都有一句很恰当的赞语,他说小姐这一副你戴了一定显得斯文,这-副戴了呢就显得富贵,而这一副戴了就好新潮……丽莎在老板的殷勤劝说下,买了那副老板再三表示戴了一定新潮的眼镜。就在丽莎付钱的当儿,形势竟起了变化,那老板一手来挡丽莎付钱的手,另一手却伸到丽莎的手臂处轻轻抚摸着,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小姐,不用付钱了,就算我送给你,好不好。丽莎迅速地后退了一步,一到此地就被一个如此糟糕的男人轻薄,丽莎的面孔都气红了。丽莎说,拿开你的手,你以为你是谁,开一间这样的小铺竟敢如此小看人,谁要你送眼镜,这一两百元的眼镜谁买不起,有本事给你的小铺装一台空调免得我们买东西时出汗,有本事就开一家像日本八佰伴那样的大百货公司,有了这样的条件你再想办法打女孩子的主意。说完,丽莎从银包里抽出两张百元大钞就往柜台上一甩。

  老板接过丽莎的钱,一点儿也不生气,唯唯诺诺满面含笑地说,哇,小姐你真是好厉害的北方妹呀,辣味十足。好了,不要生气了。小姐,你说的对,在有钱鬼一扫就是一大篮一大箩的特区我这个男人是顶没有本事的了,要不怎么会混了这么多年还是开一间这样细小的铺子呢,我一天要在这小铺站上十多个钟,才辛辛苦苦挣那么千几百块钱,真是好衰呵,我还真是羡慕那样北方妹呢,她们每日里只要穿着靓衫、涂脂抹粉打扮得漂漂亮亮就可以轻轻松松挣大钱。有时碰得客爽出手就是一张黄牛,运气好的妹崽一天就可挣几张黄牛,直让我们这些衰男人看了满心羡慕,羡慕这些妹崽青春的身体就仿佛是那日日开动的印钞机。丽莎不动声色地听那老板说,老板见丽莎的面色已不那么难看了,说起来更是滔滔不绝。他指着对面的一家装修豪华的美容院对丽莎说,你看那家美容院开得有多豪华,场面有多大。那个老板早两年就是做“鸡”的。做“鸡”做发了就金盘洗手了,眨眼就开了这家生意旺到飞起的美容院。早两年那女人还会来我这买买东西,和我谈笑几句。现在人家高贵了,再也不移玉步到我这买东西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如何如何有本事,可是我知道她的本事只不过是……紧接着老板就是一阵哈哈大笑,对自己语言的幽默和含蓄很得意。连丽莎也忍不住笑了,一边笑一边不由朝对面的美容院多看了几眼。这时那老板轻轻地喊,喂,小姐,你看那个女的出来了。

  丽莎果然见一个修长玉立的女子很优雅地推开了那间美容院的玻璃大门,向着人行道旁停着的一部皇冠三点零款款走去,也就那么几步路,从美容院还匆匆跑出个女子为她打遮阳伞。丽莎清清楚楚看见这个女子坐进车子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一面小镜子左瞧右照,然后又给自己补了补妆才开动车子。

  老板在旁边很鄙视地说,小姐,你看她很派头是不是,现在任谁就是戴着放大镜也看不出她的底细了,不了解的人还以为她一出世就是嘴里含着银匙呢。哪里知道她早两年还辛辛苦苦地企街头朝过路的五花十色的男子打媚眼呢,就是来我这里买东西也还死缠着讲价钱呢,连小姐你现在的派头都没有,可人家就发了,现在身家好几百万,出入酒楼、揸着靓车、活得洋洋洒洒。

  初来这个陆路直通澳门特区的丽莎没有想到在如此短的时间就上了如此丰富的一课,丽莎也就因此记住了这家美容院的名字,名字非常好听,叫“慧小姐”美容院。丽莎对这家美容院再行了一个注目礼就向那老板招呼一声准备走了。

  哪料老板发一声喊,小姐你不要走得这么急呀,等我派一张名片给你,万一你有了难处还可以来找我呀。我虽然不是什么大老板、有钱鬼,但我总是本地人,大小也算开了一个小铺吧,你若在别处找不到工作还可以到我这里做啊,人工当然高不了,但也不会太低,千几百块钱总是有的。

  见老板说得这么诚恳,丽莎微微一笑接过老板递来的名片,嘴里说谢谢了,以后请多关照。

  老板豪爽地说,没问题,没问题,谁叫你是靓女呢。你知不知道在特区有一张漂亮的面孔就算是有了一张四处可行的PASS,五星级酒店随便走、港澳也随便走、政府大楼也随便走,而我的这间小店以后就要看小姐肯不肯赏面来了。

  丽莎感觉再不离开这间小铺还不知要被老板抓住她说多久呢,看来这个小铺的生意一般,孤独的老板死死抓住偶然来的一个顾客就说个没完没了。想到这,丽莎果断地朝老板挥一挥手就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间小铺。

  阳光依然明晃晃的,丽莎在阳光下感到自己浑身也被晒得透明,她脚步匆匆地走,阳光追逐着她逼迫着她,丽莎想第一件事就是必须赶快给自己找一个住处,要想在这个特区打天下,首先要找个地方把自己安顿下来。她把刚刚接到的那张名片拿在手里仔细看,只见名片上写着:

  祥记贸易行经理:姜栋良TEL:8891066

  丽莎把这张名片小心翼翼放人手袋中,那位姓姜的老板说的对,万一有什么难处有个人找总好过没人找吧。

  丽莎紧紧地拎着自己的小包,又恐惧又满怀希望地走在特区热烘烘的秋日街道上。

                  二

  乘着丽莎在街道上匆匆行走的当儿,我们不妨悄悄将丽莎的来历给大家讲一讲。

  丽莎和妈妈住在北方的一个城市里,丽莎的妈妈在那个城市开了一间近千平方米的大商场。丽莎的妈妈还不到五十,丰腴迷人,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丽莎是她惟一的女儿,她挣的钱除了自己扮靓就是给宝贝女儿丽莎用。所以丽莎在那个城市可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一个小公主。

  丽莎从懂事起就见不同的男人穿流不息地在她们家走动,每次妈妈都要她喊那些来历不明的男人叔叔或舅舅。而这些所谓的叔叔或舅舅每次来都忘不了给丽莎买好看的衣服和好吃的食物。开始丽莎还好高兴,总是盼望着这些叔叔和舅舅,诚心诚意地喊着他们。后来丽莎懂事了,知道这些叔叔舅舅来是热衷和妈妈做什么事后,丽莎就再不肯喊他们了。欢乐的丽莎从此就变成了忧郁的丽莎。

  丽莎还记得那个晚上,半夜里丽莎突然醒了,她听见妈妈的房间里传来奇怪的声音,妈妈在大声地呻吟着,那声音仿佛充满了痛苦,同时她还听到一个男人很粗的喘气声,这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令童年的丽莎内心充满了恐怖,丽莎意识到妈妈遇到了危险。她从自己的小床上一跃而起,光着脚丫跑到了妈妈的房间。在房间门口丽莎停住了,她看见在朦胧的夜色下赤裸的妈妈和一个赤裸的男人纠缠在一起,两段在月色下泛着青白色光泽的身体上下相叠着起伏着,仿佛天生连在一起似的,他们肆意放纵着,根本没有意识到此时正有一双黑黑的小眼睛在注视着他们。这双在黑夜里闪着黑光的小眼睛不动声色注视的那-阵,这两段身体的扭动更激烈了,呻吟声喘气声也更大了,丽莎在这一片喧嚣声中蛇一般的退回了自己的寝室。那一年丽莎才六岁,那个月夜的情景就这样留在了丽莎的脑海里。后来,美好的妈妈漂亮的妈妈在丽莎看来就变得有些模糊可疑了,丽莎总是用迷惑的眼睛看着妈妈,妈妈白靓的皮肤、丰腴的姿容风采依然,但丽莎看着妈妈的时候有时感觉很尴尬,因为她脑海里会时不时映出妈妈在那个月夜的身体姿态,这种月夜情景在脑海的不断闪回损坏了丽莎的心理以及丽莎对妈妈的感情。

  丽莎还记得她在六岁之后就不肯乖乖地听妈妈的话再喊那些叔叔舅舅了,她仿佛怀着深仇大恨般地一下子变沉默了,笑声仿佛稀世珍宝般轻易不从她口中出来。开始妈妈并没有发现丽莎的变化,还是和那些叔叔们打得火热。所以后来丽莎还是一次次在黑黑的夜中听到从妈妈房间里传来的呻吟声和喘气声,还是一次次在这样的声音中醒来又一次次在这样的声音中睡去,妈妈还当她是一个不省人事的乖乖女,哪里知道她在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全部知道了妈妈的秘密。后来大约丽莎的变化引起了妈妈的注意,以后妈妈的行为就有所收敛,丽莎只要从学校回家就很少再看到那些叔叔舅舅的身影。

  妈妈面对闷闷不语似乎怀着幽幽仇恨的女儿有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妈妈会无缘无故地说,丽莎你以为妈妈容易吗?你以为妈妈愿意吗?妈妈是为了你呀。每当妈妈说这些话的时候丽莎就表示沉默,看丽莎仿佛木桩似地不为所动,妈妈有时候就闭嘴不言,有时候会更加激奋地哭,边哭还边骂对于丽莎来说是一无所知的爸爸。

  爸爸永远是丽莎内心深处的谜。爸爸是从哪里来的,又到哪里去了,丽莎一点也不知道。爸爸于丽莎只是一个极抽象的概念,但丽莎的心里却渴望着爸爸,她想假如有了爸爸那么这些叔叔们就不敢这样大摇大摆地来她的家了。妈妈也就不会让满巷的女人瞧不起了。丽莎努力用自己可怜的想象编织爸爸的形象。

  在丽莎读高中的时候妈妈一改平日雍容懒散的形象,满世界地走动了起来。妈妈首先将她在公共汽车公司售票的工作一挥手就辞掉了。然后一趟趟地跑广州、跑福建,妈妈做得很辛苦做得很开心,大把大把地挣了许多钱,后来妈妈不再跑了,她将一家年年亏损的国营大百货商场承包了下来。妈妈商场的货物总是最新颖的,品种也是最多的,价钱也是最具竞争力的。没两年妈妈就真正大发了,她不仅继续承包那家商场同时还开了自己独资的商场,商场的商品销售渠道四通八达已形成网络,妈妈已成为真正意义的大款,她不仅买了车买了房,人也奇怪地越变越漂亮越变越年轻。

  丽莎在学校因为妈妈的名气成为很多同学羡慕的对象。

  但丽莎却下决心在大学毕业的那年离开了妈妈,因为妈妈所做的一件事让丽莎的心碎了。

  妈妈背叛了丽莎,白雨桐也背叛了丽莎。他们合谋的这个背叛使丽莎的心碎成了一片片。

  这次场景已由月夜移到了阳光普照的白天,无遮无挡的白天。没有一点的疑惑,-切都是那样的明朗,那样的丝毫毕现……没有了夜的遮挡,丽莎黑黑的眼睛从门缝里只往妈妈的那张大床停留了一瞬,就感到炙热的心迅速地结成了冰又迅速地碎成了一片片……

  然后丽莎就拎着自己的小包走了,远远的走了。

  丽莎来到了这个有着充沛阳光和无数机会的特区。她把妈妈和那个白雨桐努力从自己的脑海中赶开,像赶开两只讨厌的苍蝇和蝙蝠,丽莎也将自己心中幽幽的仇恨赶开,她对自己说既然他们在她看来已成为了实际上的苍蝇蝙蝠,自己就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再去憎恨它们了。

  丽莎从大街走到小巷,每一家酒店和招待所她都问过,住宿的价格都贵得惊人。完全没有一点卫生设备的简陋招待所竟敢收她一百元一晚。

  走到最后丽莎实在走不动了,只好随随便便走进一家小酒店住了下来。这家小酒店好在走廊里有一间公用的洗澡间。丽莎在酒店的小床上坐下,触目就见床单上有一些可疑的痕迹,丽莎匆忙起身喊眼务员,喊了一声又一声但始终没有人回应她。丽莎只好又坐下,坐下后感觉不舒服又马上起来,如此这样几番,丽莎明白她是没有办法在这样的床上过夜了,于是只好上街顶着烈日去买床单。丽莎三走两走,无意间一下子竟走到了那个饶舌的姜老板的小铺。姜老板一见丽莎如此快地又来到他的小铺,顿时眉开眼笑地说,哇,小姐看来我们俩是有缘份的,在特区就是好朋友-个月都难得见上两面,而我们却在一天里就两次相遇。说着,姜老板递给丽莎一支可乐。

  丽莎一边喝一边问姜老板有没有床单卖,姜老板一下子递给她好几床床单,并说小姐你随便挑,我的床单又靓又好。然后又问她住在哪里,丽莎将小酒店的名称告诉他。姜老板一听就将眉头皱了起来,他说小姐你是出差住几天呢还是准备住一阵子。

  丽莎说,哪里是住几天,恐怕要住一阵子呢。那你为什么不租一间房子住,租一间房子一个月才不到一千元,而且住起来又方便又省钱,还可以自己煮饭吃。你们北边许多女孩都是这样自己租房子住的。丽莎说那我到哪去租呢,我在这里谁也不认识。姜老板一听丽莎这样说面色就不好看,他说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我不是人吗,我不可以帮你吗?你不要以为我嘴巴咸湿就把我当成坏人了,其实我这个人是最没用的,和女孩子交往每到关键时刻我这个人就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口头革命派,是那种嘴巴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总而言之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衰人。

  姜老板这一番话说的诚恳,丽莎想想住酒店也实在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于是就拜托姜老板帮她租一间房子。姜老板满口答应叫丽莎明天这个时候来就可以了。

  丽莎又叮咛姜老板要租一间便宜点的,姜老板也满口答应。

  丽莎微笑着和姜老板告辞。出得小铺,只见阳光已西斜,阳光懒洋洋地洒在人身上,带有一点慰惜的味道,海风已开始在街道上穿行,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使丽莎在感觉上和这座城市亲近了一些,丽莎把那床漂亮而价廉的床单夹在腋下,悠闲地往小酒店走。

  在路上,丽莎买了一支甜筒边走边吃,说起来丽莎终归是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女孩子,她不仅津津有味地吃着甜筒,还一个挨一个地巡视着商店的橱窗,这些橱窗内容的丰富多彩时不时吸引丽莎驻足停留,她就这样消消停停地走,一连吃了好几支甜筒,就像特区那些和她一般年纪的女孩子一样。

  回到小酒店,丽莎先冲了凉。换了一套牛仔裙。然后行下来寻到一家小饮食店买了一碗面条吃。吃完,丽莎走回小酒店,把床单铺上去,把电扇打开,然后人倒在床上,她觉得自己今天确实是累了,以为自己很快就会睡着,哪料却睡不着。

  白雨桐英俊的面孔一次次在丽莎的脑海闪回,同时妈妈丰腴的面孔也在丽莎的脑海闪回,在这闪回的过程中一大群的苍蝇蝙蝠仿佛幕布一样间隔着飞掠而过。

  对于来自妈妈方面的打击丽莎承受得住,多少年来丽莎已习惯了妈妈的行为举止。可对于来自白雨桐方面的打击丽莎就受不住了,更何况这个打击还是白雨桐和妈妈合谋的。下午还一连吃了几支甜筒的丽莎此刻眼里流出了大大的泪珠。

  白雨桐是比丽莎高一年级的大学校友,在丽莎进入大二的时候他俩开始了热烈的恋情。为了俘虏高傲的丽莎,白雨桐写了无数的情书,他总是如影随形地追随着丽莎,丽莎有什么理由不爱白雨桐呢,白雨桐在学校是那么优秀,他的身姿、他走动之中那一头短短飘动的黑发、以及他在校刊上发表的一首首或缠绵或铿锵的诗歌总是牵引着学校许许多多女生的视线,丽莎为自己庆幸,庆幸白雨桐在如此多追逐他的女孩中对自己情有独钟。他们仿佛两条溪水一般自然地走在了-起。他们相爱了,爱得纯洁而热烈。他们一次次地躲在都市小巷夜色遮盖的梧桐树下打KISS,有一次他们亲吻了是那么久,以至丽莎娇嫩的双唇被白雨桐吻出了一丝血迹。在他们相爱的两年中,有许多次都似乎要越过那危险的界限了,但丽莎总在那最后的时刻清醒了过来,丽莎并不是那种保守的视贞操如生命的女孩,是什么妨碍丽莎呢?丽莎也不清楚……所以虽然他们相爱两年多但丽莎还保持着如今在大学女生中已算罕见的处女身。也好在没有失身于白雨桐,否则丽莎不知道自己在面对了那个白天场景之后又能如何面对自己。

  丽莎记得在头一天她还和白雨桐在一起,他们还亲热地KISS个没完没了,怎么在第二天丽莎去乡下看外婆时白雨桐就和妈妈迅速地走在了-起呢。丽莎本来邀白雨桐和她一起去的,但白雨桐说他有事。所以丽莎怏怏地一人成行,妈妈似乎很高兴连夸丽莎有孝心,并随手给了丽莎五千元钱。丽莎后来回想起妈妈在给她钱时朝白雨桐似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丽莎出门了,妈妈只是朝她挥了挥丰腴的手就算告别了。白雨桐和她一起出来,走到路口他们就分别。丽莎拦了辆的士直驶火车站,到了火车站她发现给外婆买的人参及补品忘了带,想想还来得及,丽莎又驱车回来拿,这过程前后加起来不过是半小时,丽莎回家刚开大门就听见从妈妈的房里传来的呻吟声和喘气声。丽莎本来应该见怪不怪直接进自己的屋里拿东西才是,可仿佛鬼使神差一般丽莎竟然往那开着一条缝的门里瞥了一限,这一瞥便害了丽莎,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两段赤裸纠缠的身体会是妈妈和挚爱的白雨桐……仅半个小时的时间白雨桐和妈妈就已在床上了,可见他们此次并不是第一次在床上遭遇,原来这一段时间妈妈和白雨桐都合谋着戏弄欺骗她丽莎,这-台戏中的两个主角都心知肚明,唯独她丽莎独处黑屋任人摆布。

  所以从黑屋走出的丽莎再也不想回到原来的那个城市,她不想看到苍蝇也不想看到蝙蝠。

  躺在小酒店的床上,丽莎终于明白那个自诩清高的白雨桐为什么会拜倒在妈妈那肮脏石榴裙下,原因无它,妈妈一定是用金钱使白雨桐迅速地在她面前松下他的裤腰带的。就像原来那些川流不息的叔叔舅舅们同样用金钱使妈妈迅速地解下她的裤带一样。过去,妈妈还很理直气壮地声称是为了她丽莎,这一次呢,这一次她还能说是为了丽莎吗……说起来丽莎对白雨桐的憎恶尤胜于对妈妈的憎恶,丽莎在窗外闪着霓虹灯的夜里擦净了自己的眼泪,并在心里发着狠,白雨桐以后咱们走着瞧……

  到后来丽莎终于睡着了,窗外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透过薄薄的玻璃窗来回地照射着丽莎睡熟的脸,使她的脸在夜色中变幻无穷,但这变幻并没有影响丽莎的睡眠,丽莎睡得很好,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她在微微地打着酣呢?那些困扰她行程一路的苍蝇蝙蝠在她深深的睡眠中飞得一只都不见了……

                  三

  第二天,丽莎醒来已是九点了。丽莎有好一会儿,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但目光-触到那个崭新的床单丽莎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丽莎自言自语道你以为你现在还是谁,你现在不是人人羡慕的公主了,手中没有铁饭碗,袋中也没有大把钱。你还有什么资格如此悠闲地睡大觉呢,现在特区的太阳都已照到你的屁股上了,你还仿佛二世祖一般地在床上躺着,好像天上真会掉馅饼下来。这样自言自语着丽莎已飞速地起床,在几分钟内就将自己收拾好了。

  出门前丽莎将自己从妈妈那里卷来的五千元钱又数了一遍,惊讶地发现这五千元钱已急速地缩水了,连路费带住宿她已用去了差不多一千元。

  假如不尽快找到工作,余下的这薄薄一迭钱在这个特区大约是维持不了几天的。

  丽莎把那些百元大钞小心翼翼地在手袋里放好,她想如果要节省开支的话,第一件事就是必须尽快地自己租一间房住,然后再尽快地找到-份无论是什么的工作。

  所以,丽莎不敢在房里多停留就匆匆走出小酒店行到街上,在一个街口,丽莎看见一个小伙子手里拿着一个焦黄焦黄的大油饼在啃,头却昂得很高在看一张随风飘扬的招工广告。他看得如此认真引得丽莎不由也去看,这一看丽莎便倒抽一口冷气,那是一家大工厂的招工广告,招的项目倒不少,但每一项都注明只招男性。

  这张广告以飘扬的傲慢姿态将满怀热情和希望的丽莎屏弃在外。丽莎扭头就走,她没有时间流连在如此蛮不讲理的广告前。

  刚走没几步就看见一个明显是从北方来的小贩在吆喝着卖油饼,他的油饼锅摆在一个角落里,一张张油饼在沸腾的油锅里苦难地上下翻滚。丽莎走了过去花两元钱买了一张,也像刚刚那个小伙子一样边走边啃,路上丽莎又遇见几个像她一样拿着油饼边走边啃的年轻男女,丽莎的心里很安慰,感觉那些男女大约和她的境况差不多,有几次她和其中的几个男女目光相遇,丽莎不由对着他们裂开了嘴笑,而他们也回她一个会心的笑……丽莎就这样一路走着来到了姜老板的小铺。

  姜老板的铺子刚刚开烊,不锈钢的卷闸门被他拉得哗啦啦直响。他一回身就望见了微微笑的丽莎。姜老板也笑了,还很优雅地向丽莎道了一声——早晨。丽莎也回了一句——早晨。

  接着姜老板很高兴地说,小姐呀你的运气真是很好呀,房子我已帮你问好了,是很漂亮的公寓房,三房一厅。另两间房是另外两个小姐租了,租金大家分摊,每人每月六百元租金,你的那间小些,就算五百元,水电也是大家每月分摊,你看好不好。丽莎心里算了算租房不管贵不贵价钱和住酒店比算是节省的了。所以丽莎同意租下这间房。

  姜老板立即拿起电话,对着电话里的一个叫唐姐的人说,那间房我这里的这个小姐已定了要租,我马上带她来看房子。

  放下电话,姜老板又忙不迭地关铺子,又把卷闸门拉得哗啦啦直响,落好锁后,姜老板扬手就在街边拦了一辆的士。看姜老板为了自己租房连生意也顾不得做,丽莎心里老大不过意,连声说不好意思。也就几分钟,的士在一个住宅区停下,丽莎抢着付钱,姜老板也抢着付钱。的土司机一把就接过姜老板的钞票,嘴里哈哈笑着说,小姐你和老板争什么呀,有老板替你付钱不知有几好,在特区哪里有小姐付钱的道理呀。

  从车里下来,丽莎还将钱往姜老板的手里塞。姜老板推了几次都推不掉,顿时不耐烦起来。粗声粗气地说,小姐你怎么是这么不怕烦的人,你以为我是学雷锋啊你以为我是爱上了你呀,告诉你我什么也不是,我只是为了自己挣钱。假如你租下了这套房子我按规矩可以从房东那里拿到五百元月佣金,所以今天这单生意不仅对你有益也对我有益,所以就拜托你不要再和我争这如此细小的十元车资了。

  丽莎听姜老板这样一说,顿时脸红了,红过之后心里又坦然了。不由地喜欢姜老板的这种爽快,同时又觉得在租房这桩事上自己无疑又上了生动的一课。

  丽莎跟着姜老板走进了一栋住宅楼,在三楼姜老板敲了敲一个单元门,门迅速地开了。一个浑身上下披挂满金饰的肥胖女人迎了上来,先拿眼睛朝丽莎浑身上下睃了一眼,然后才开口笑着打招呼。她很甜蜜地对姜老板说,你好啊,良哥,好久不见了,我只当你不记得我了。姜老板也应承说,唐姐我就是把自己都忘了也不会忘了你。他们就这样打趣了一阵才转向丽莎。唐姐说,小姐你不知你在良哥那有几大面哟,我这六百元一间的屋他硬是要我五百元租给你。我有什么办法呢,不租吧不是等于不给面给良哥吗,所以我无论如何只好将这间屋租给你了,你看看这间屋有几好,又向阳又通风,夏天凉爽得连空调都可以省了。我还给你这间屋配了一张小床和一个迷你衣柜,住起来不知有几方便。说起来不怕小姐你不信,现在那个顶顶大名的“慧小姐”美容院的老板陈小姐早早时候就曾在我这间屋住过。你看,现在的陈小姐是什么场面,是什么派头,当初还不是也在这间屋住过,所以我看这间屋的风水是没得讲的,谁住在这里都是要发的,要发的话拦也拦不住。

  肥婆唐姐一番话说得很动听,她说的时候不仅嘴动手脚也动,连带着她浑身的金饰也跟着晃动,这在丽莎看来就有一种可爱的喜剧效果。丽莎一边听唐姐说一边打量着这间屋子,觉得唐姐的话倒还实在,这间屋子确实很凉爽,窗子也大,一阵阵的海风接连不断地从外面涌进屋子,把丽莎长长的秀发吹得四下飞扬,裙裾也吹得飘忽忽地。丽莎在屋内四处看了看,然后对唐姐说我好喜欢你的屋子就租它了。

  唐姐立即眉开眼笑。端出几张椅子,招呼丽莎和姜老板坐下。唐姐从手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两份合约,递给丽莎一张。丽莎看了才知道除了每月提前一月付房租外还必须交按金五百元,也就是说现在要交一千元。唐姐说别人交的按金都是一千元,她看良哥的面只要丽莎交五百元,还说今天是二十八号,她也看良哥的面送三天给丽莎房租只从下月一号算起。

  丽莎按唐姐的指点在合约上签了自己的名。然后又从手袋里算出一千元递给唐姐。唐姐一手收钱一手交给丽莎一串钥匙说,今日你就可以搬来了。然后又指着一扇门说这一间住的是麦小姐,那一间住的是易小姐,她们都是很好人的。

  交代完了唐姐对姜老板说,良哥走啦我请你去饮茶,姜老板冲着丽莎扮了个鬼脸,然后粗声大气地对唐姐说,喂,肥姐,我不得闲还要赶回去开铺头,不用饮茶啦,你把钱现在给我行了。唐姐一听姜老板如此说,扑哧一下笑了,骂道好你个死衰鬼,我想帮你做面准备行出去再给你钱,哪个有时间陪你这个衰鬼饮茶,哪晓得你这个衰鬼是个给脸脸不要的人,真正是烂泥扶不上墙。说完唐姐递给姜老板五百元钱,姜老板一点也不含糊地接过来,然后和唐姐一路说着一路走了。

  丽莎一个人走进小房四处打量,打量之后又在这套房里四处走动。另两间房门都关得紧紧地。丽莎随意走到阳台,阳台上晾着的衣服可说是色彩纷呈,多姿多彩的内衣和长裙在海风肆意的撩拨下起舞翩翩……丽莎在阳台呆了一阵子就走了,她要赶去那家小酒店退房。

                  四

  下午等丽莎提着自己的小包,买了一大堆生活用品再回到那套房子时。她终于看到了自己的一个芳邻。

  芳邻是易小姐,一个很美丽的女孩子。

  易小姐穿着一条无袖的白色长裙,高挑的身材,紧绷光滑的皮肤,一对大眼睛很迷人地斜视着丽莎。然后她笑着对丽莎说你就是新来的杜小姐吧,丽莎说是呀是呀我就是杜小姐。说完,丽莎也笑着问,你呢。易小姐说我是易小姐。

  哦,你好,易小姐,丽莎说。你好,杜小姐,易小姐也彬彬有礼地说。

  丽莎想了想对易小姐说,易小姐你以后就叫我丽莎吧。好不好。

  当然好了,不过你也叫我燕子好吗,在家的时候我的所有朋友都是叫我燕子的,可到了这里就没有人这样叫我了。

  我来叫你,丽莎说着就喊了一声——燕子。哎——燕子立刻大声地应着。同时她也大声地喊——丽莎。哎——丽莎应的更响。然后两人顿时放声大笑。

  这笑的当儿,门开了,又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孩走了进来。女孩一袭长裙裹着细细的腰肢,走动之中裙裾在脚下翻飞。细长细长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丽莎,丽莎也看着她,感觉从这女孩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忧郁。

  燕子拉着这个女孩对丽莎说,丽莎,这一位顶级靓女是麦小姐,你只要喊她小雨就行了。然后,燕子又对小雨说,小雨,这一位是新来的杜小姐,你叫她丽莎就可以了。

  叫小雨的女孩微微地一笑,走过来向丽莎伸出了她的手柔声地说,你好,丽莎。丽莎握住了她手也说了声你好,小雨。在握的当儿丽莎感到小雨的手柔若无骨。美丽修长双眼忧郁的小雨顿时给丽莎一种神秘的感觉。

  丽莎也回到自己的房间,燕子跟了进来。-边帮她布置房间-边问丽莎在哪间公司做事。

  这一问问出了丽莎的满心焦急,丽莎说我哪里有工作,我还是刚刚来到这里,工作还是个未知数呢。

  看丽莎如此焦急,燕子扑哧一下笑了说。没有工作怕什么,这里大把工作做,就是好工作难找。要是不怕辛苦制衣厂、玩具厂什么的随便进。

  丽莎说,要是实在找不到好工作那她也就只好进制衣厂了。

  听丽莎如此说燕子立即冲着丽莎撇了撇嘴。很不以为然地说,哇你有没搞错,竟想到制衣厂去做,在制衣厂你每月挨死挨活只能挣千把块钱,你怎么生活呢,光房租你每月就要花上五百元,此外你还要吃饭,还要穿衣,每月还要供水电呢,挣的钱也就刚刚够开销。可是日复一日的加班会使你脸上很快地长出第一根皱纹,你脸上的红润也会很快地消失,多做几年你就会加入黄脸婆的行列了,到那时你就后悔莫及了。

  可我总不能坐着不干活儿吧,我的钱又没有生命不会给我下崽,丽莎说。

  要生活总是会有办法的,燕子懒洋洋地一伸懒腰抬腕看了看表说,丽莎你忙我要去美容院做菲苏了。菲苏?丽莎反问了-句。就是做全套面部美容护理,燕子说。怎么样,一起去吧。

  丽莎摇了摇头。她想起妈妈也是每星期去做一次美容的。所以妈妈的皮肤总是那么滋润,有光泽。妈妈是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女人,你可以猜她只有二十多岁,也可以猜她三十多岁,也可以说她有四十多岁,总而言之她的年纪跨度大,但无论如何都比实际年纪年轻十多岁。在妈妈经商成功有了名气之后,经常有人向妈妈讨教保养容颜的秘密,妈妈总是笑而不答。后来有一天晚上丽莎亲耳听见妈妈对小姨说她保养容颜的秘密就是爱情,她总是使她的爱情呈阶段性地连续不断,每一次新的爱情就仿佛不老药-样使她在精神到肉体都得到一次更新……小姨瞥了妈妈一眼,轻声地说了-句什么,妈妈的脸红了,抬手就在小姨背上打了一下,小姨跑开了,嘴里却咯咯笑着。

  丽莎当然想做美容,但如今的丽莎却没有做菲苏的条件,丽莎说燕子这次我不能陪你去了,过一阵吧,我一定和你一起去做菲苏。好吧,那我走了。燕子说。

  燕子走了,丽莎就端把椅子站在窗台装窗帘,她无意中往楼下一瞥,看到燕子在路边挥手拦了一辆的土,一手拎着裙子就钻进了冷气四溢的车内了,那车子急骤地向前驶去,一会儿就驶离了丽莎的视线。丽莎怔怔地望着那条街道,手在空中停留了许久。在丽莎的想象中燕子踏进了一家豪华的美容院,美容院的小姐满面笑容地一边接过燕子的手袋,-边客气地和燕子打着招呼,而燕子就浑身放松地躺在舒适的美容椅上,一台熏面机正对着她的脸喷出一团团白色的蒸气……而丽莎她呢,此刻却顶着烈日千辛万苦地爬在窗台上装窗帘呢。

  丽莎知道和已在特区打了几年天下的燕子相比,她是没有资格这样逍遥的。而且因为妈妈和白雨桐合谋演了那么一出白日场景,妈妈也就不是实际意义上的妈妈了,丽莎也就不可能再向她请求帮助了,所以一切的一切都要全靠丽莎自己了。丽莎在烈日下一边伸手伸脚地装窗帘一边冷静地分析着自己目前的现状,这现状一目了然地就仿佛阳光照射下那极其清晰的窗帘图案。丽莎从窗台上跃下去,当然是朝窗台里面跃而不是朝窗台外面跃,丽莎站在屋子正中,简单的小屋已无须再布置,丽莎所有的家当无非是一顶蚊帐,一床凉席,一床毛巾被以及几个用来挂衣服的那种最简单的衣架,买一个才只要五角钱。不过这些才值五角钱的衣架上挂的却是数百元一套的衣裙,最贵的那条粉红色的连衣裙差不多要两千元,这些衣服被丽莎随随便便地挂在简陋的铁丝上,仿佛最后的贵族一般无奈地在空气中飘动着。

  丽莎看了看腕上的坤表,时间还只是下午四时,于是丽莎走出小屋行到街上,一路走一路只管找那些招工广告看。

  丽莎所看到的各种广告以制衣厂和玩具厂的招工广告为多,这些广告倒大大地体现了女权主义,无一例外地注明招女工,条件也放得很宽,不要求身材、容貌,只要求年纪在二十八岁以下,有的厂强调熟手,有的厂连熟手不熟手都不强调。丽莎几番犹豫想一想燕子的话还是不甘心以自己大学生的身份在特区做一个廉价的劳动力。

  所以,已经几个小时了丽莎还仿佛患了热病一般地在大街小巷穿行。

  她走呀走呀一直走到满街都亮起了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丽莎感到在灯光的装饰下这个城市立刻披上了一条眩目而又神秘的面纱,所有的细节都被夜隐去了,只剩下了一种尽欢尽乐的氛围,靓女们仿佛突降的云彩在每一条海风吹拂的街道飘摇,她们行走时就在空气中注入了一种无法躲避的脂粉艳香。就是靓车夜里也比白日多了数倍,-辆辆地在街道上亲昵地鱼贯而行,这座白日被阳光火辣辣照射着的城市入夜才仿佛活了过来。五光十色霓虹灯下走着的人在丽莎看来全都流露出一种心满意足的神情,只有她丽莎心中的失望与孤寂摇曳着汗湿的裙裾。

  丽莎怏怏地回到那间小屋,小屋空旷而幽静,没有灯光、没有声息……丽莎自己泡了包方便面吃,吃得当儿泪水扑哧哧往下掉,她的两个芳邻都不在家,面对一扇扇紧闭的门,丽莎索性哭出了声。她哭她那被妈妈和白雨桐共同埋葬的初恋,那个白天场景又要命地在她脑海里闪回,在这闪回中白雨桐英俊的面孔一次次朝她狡诈地笑着,而妈妈也一次次反复递给她五千元钱又一次次反复向白雨桐递着意味深长的微笑。丽莎心中堕如铅块的痛苦,就是白雨桐身上潇潇洒洒的名牌西服。丽莎就这样哭了一阵又一阵,后来她在一秒钟之内就迅速地止住了哭泣,经过这个下午的奔波丽莎明白在这个特区最不值钱的就是眼泪了,眼泪对于自己目前的现状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帮助,眼泪不会使那个肮脏的白天场景不复存在,也不会使丽莎渴望的工作自天而降。丽莎发誓这是她来特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哭,既然娇媚的燕子能在特区呆,既然忧郁的小雨也能在特区呆,有什么理由她丽莎就呆不下去呢,丽莎想她不仅要能呆下去,而且从某种意义上她还要混得比大多数人好,她要让白雨桐吃惊,让妈妈吃惊,也要让那个今天招手打的士、做全套菲苏的燕子吃惊。

  丽莎冲完了凉,躺在小床上却感到全身更热了,有一股暗暗燃烧的火在这间幽静且海风来来回回鼓荡的小屋燃烧,丽莎不动声色地躺在这张小小窄窄的床上,感到那神秘的火焰在她的全身及脑海燃烧,在这燃烧下,年轻的丽莎在黑暗中双眼如猫一样发出幽幽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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