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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节 也谈道貌岸然


  记得过去一位小官僚给我讲心得,说什么错误都犯得,就是经济或作风问题犯不得。没见吗,连美国人都揪住克林顿的裤子不肯放手。我有一些同学下海炒股经商,问他们离开衙门后悔了吗?一位同学笑答:“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洲”。是的,无官一身轻,用不着道貌岸然,身为百姓,载酒买花,管它今宵酒醒何处。
  不是官人,大家不会议论你是否道德模范。官人被盯住,多半是他们自找的,他们常想把自己打扮成圣人,特别是政治上无能时。激励一个人去做伪君子,并在理论上集大成,在中国是宋王朝的成就之一。
  在苟且偷安的宋王朝,儒家思想开始僵化,进一步堕落为程朱理学,一开始叫道学。以平庸出名的宋朝士大夫阶层,居然在十一,十二世纪连续出了两位圣人,程颐和朱熹,应该讲是对人类做出了较大的贡献。圣人是其道德水平须达到较完美的境界,言行一致。
  以程颐和朱熹为代表的道学家们认为:世上有天理,天理是自然,道德,政治的法则,天理是善;百姓心存人欲,人欲是恶。所以要兴天理,灭人欲;狠斗私字一闪念,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只想忠君爱国的人。一个道德不完美的人,无论有多大本事,也是修正主义分子一个,不能治理国家。
  道学家们讲的就象唱歌一样好听,若是只要求别人做到,你我算是白拣一群人生导师。要命的是,道学家们自己也要身体力行,说到做到,行为举止得堪称楷模,道貌岸然,想来朱大圣人就是榜样。他们真的做得到吗?
  虽然道学家们认为音乐,美术,戏剧,文学是败坏人心,可是朱熹一首“水调歌头”,其中“酬佳节,须酩酊,莫相违。人生如寄,何事辛苦怨斜晖”,也是蛮有“人生得意须尽欢”之太白遗风。更有甚者,朱熹当年任浙江省高等法院院长(提举浙东刑狱)时,跟浙江省台州行署专员(知台州)唐仲友争夺漂亮妓女严蕊,朱熹失败。求欢不成,朱夫子老羞成怒,向皇帝赵扩上奏章,说唐仲友奸邪,不够道学(奏章里没有讲严蕊这码事,国家大事为重)。这你我也相信,唐兄不会是大好人,老话讲:"男孩不坏,女孩不爱"。我倒是无法想象任何女生愿意在花季岁月里,坐在朱夫子的细杆子腿上,听他慷慨一番兴天理,灭人欲的大道理。
  朱熹以有伤风化罪把严蕊给关了起来,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不是朱夫子嫖妓不成,借扫黄为名把三陪小姐给抓起来呢?严蕊是浙江省台州地区天台县的营妓,宋朝时把抄了家的官宦之妻女或破了产的良家妇女充做营妓,相当于给日本皇军干慰安妇,比街头野鸡还低一等。本来也是金枝玉叶,当营妓惨遭折磨,忍辱偷生苦不堪言。就这样,朱道学以痛打落水狗的精神,把严蕊关进监狱,老朱摸不了,其他人也摸不得。
  如果严蕊只是一个靓姐,她恐怕是从此默默无闻,这段公案也就无人知晓了。接下来是这样的:朱熹调走后,一个名叫岳霖的人接任,严蕊就写了一封申述书给他,请求组织上平反冤假错案。这封申述书是这样写的: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大意是:不是我想要坐台,是命苦呵;我的小命还不是攥在你们这些好汉手中,我只求你们放我一马。这首"卜算子"收进宋词节选本,流传至今,所以能引怜花惜玉之辈的刨根问底,把个披着道德外衣的朱夫子给揪了出来。象严蕊这样的漂亮才女,自然搞得朱圣人春心荡漾,差点失身于三陪小姐,从而造成中国文化发展的不可弥补的巨大损失。想到此,我真为艰难发展到今天的中国历史捏了一把冷汗。有多少苏妲己,杨玉环,严蕊从左右两个方面干扰夫子们的正确路线,若没有历代的伟哥们身为中流柢柱,排除女人的破坏,力挽狂澜,中国哪有今天啊。
  中国的封建统治者们和精英们对修身治国提出了太高的标准,又不敢对老百姓去讲他们自己也做不到。其实,他们也没有想过要做到。因为自己做不到去遭罪,就很想别人能规规矩矩地去受折磨;因为自己做不到,于是就得在人面前装成圣人样子,说一套,做一套,奉行“不说假话干不成大事”。荒淫无度的隋炀帝扬广就是个典型。隋朝开国皇帝杨坚,立了长子杨勇做太子。杨勇乃性情中人,喜欢美酒妙曲,弟弟杨广则生活朴素。老爹查访杨广家庭时,看见的女仆全是丑八怪,乐器上厚厚的一层灰。杨广待下人亲如手足,每次外出告别父母亲时,杨广都是失声恸哭,难分难舍。十几年如一日,不容易呵,满朝文武无不称颂杨广是圣人一个。于是,老爹杨坚废掉了扬勇的太子,改立杨广,“你办事,我放心”。五年后,杨广弑父夺位,当晚把庶母陈夫人拖上床了(其夜,太子蒸焉)。大权在手,杨广又杀了哥哥杨勇。当然啦,杨广得了暴君的名气不仅仅是因为这一点小小的业绩。其实,杨广在伪装期间也没有亏待自己。他老妈去世,当着老爹和宫人的面他哀恸绝气,回到自己家中后谈笑如常;明的戒荤,暗地里把猪鸭鱼肉装进竹筒,以蜡封口,外包衣帕带入府中。
  肯尼迪总统有一句名言:“不要问国家为你做了什么,要问你为国家做了什么。”百姓利益高于国家利益是美国的立国精神,美国人民不相信“个人服从集体,集体服从国家,锅里有了碗里才有”的口号。尽管如此,善良的美国人还是为老肯的这句名言所表现出来的高尚情操激动过一阵。后来有书讲,道貌岸然的老肯那时经常召妓到白宫去办理“国家大事”。如果是真的,看来你我当百姓的也得沉着迎战,不要为权臣们的虚招龙套所迷惑。
  八十年代(大概是八六年),我在“新华文摘”上读到一篇回忆文章,是张闻天的夫人刘英写的。讲了一件事:延安时期,毛主席跟江青谈恋爱时,毛的夫人贺子珍跑来闹(人家自由恋爱,你捣什么乱),主席生气了,义正词严地写了一个小纸条给贺子珍,共十六个字,大意是:保重身体,他人为重,大局为重,革命为重。
  一个人要尽人欲应是无可厚非,但在尽人欲时又要传天理,就有点道学了。我倒不认为当总统,皇帝,或主席的应该是道德模范,如果我们不是这样要求政治领导人,或许我们能更聚精会神地盯住他们的政绩,少上当受骗。如果一个政治领导人居然会主动地塑造自己为一位圣人,你我得提点小心,多半这人是太坏怕人知道,或企图掩盖其政治上的黑暗与无能。国会的共和党议员现在盯住了克林顿的裤子拉链,如果那些花花绿绿的传闻是真的话,克林顿是选错了雇主。美国人民仍然对总统有较高的道德要求,特别是总统睡了手下,又宣誓撒谎。
  官场是道学家们现在仅有的几个阵地,不知道是否已日薄西山,成昨日黄花?虽然道学的初意是鼓励人们言行一致,结果道学家反而成了伪君子的同义词。道学把已经猥琐的宋朝精英们又阉了一遍,此时,欺世盗名的腐儒们再也挡不住金戈铁马的血性少年,当意气风发的蒙古铁骑最后踏破南宋王朝的陪都杭州(临安)时,终日思念忠君爱国的道学家们这时展现的不是他们的道德水准,而是他们的长跑天才。
  国家用人之际,貌似忠贤,乃有利可图也。“然亡国破家相随属,而圣君累世而不见者,其所谓忠者不忠,而所谓贤者不贤也。”(“史记屈原.贾生列传”)。一旦江山变色,忠贤尽失,功名不存,道学焉附?“君王城头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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