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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家在华盛顿


  终于可以买一套属于自己的公寓了,杜迎心中十分欣慰。
  他们已经搬过一次家了,因为12街那套房子条件较差。
  那套房子虽说有两层,但大概因为房主原先并没考虑出租给两家人,所以底层设计得宽大敞亮,而顶层基本是阁楼性质。大屋顶没有隔温层,虽然冬天因集中供暖,暖气烧得很热,室内温度相当高,可到了夏天,就全得靠空调了。大屋顶空间很大,隔热又差,空调24小时开着是很费电的。为了节省电费,他们一般早晚都关掉空调,在易之准备毕业考试时都是如此。
  杜迎和女儿到美国后的第一个夏天,天气格外炎热。李易之两口子都在外面打工,从6月中旬到9月的漫长暑期中,白天只有津津自己在家。这孩子十分懂事,为了帮家里省钱,她总是把妈妈临走时为她打开的空调机关上。杜迎下班回家,一打开门,一股又闷又热的空气就扑面而来。她知道津津又关了空调,跟女儿讲了多少次,她总是笑眯眯地答应,可第二天照旧又会关掉空调。
  境况稍好些,他们就搬到附近一套条件较好的公寓,但房租也提高了不少,每月700美元。这笔钱和买房的分期付款差不多了。
  对于买房,杜迎总下不了决心。她老觉得在美国是暂时的,不必作买房这样的长期打算。但现在条件不同了,一来有了比较稳定的收入,二来房租太高,与买房比实在不上算。有个朋友帮她算了一笔账,以孩子考上大学为限,起码还有七八年时间,用分期付款的方式购买一套普通公寓,每月连本带息还银行700美元,最多7年时间也付完了。那时他们便拥有了自己的房产,孩子上大学如在华盛顿,就不必另租房而住在家里;如果那时想回国,房子可以卖掉或委托出租。如果运气好,房产还会升值,等于进行了7年的保值升值储蓄,何乐不为呢!在他们认识的朋友中,不少就是算了账后,毅然买下了自己的房子。
  杜迎被说服了,她和丈夫合计着也要买房子。但当时他们的积蓄还少,不够付头款。另外,收入不算稳定,也不敢贸然买房。虽然他们使用信用卡的信誉很好,银行贷款不成问题,但以他们两人共同的办事稳重的秉性,还是觉得有了正式工作后再考虑买房更稳妥些,所以暂时还是租房子住。
  李易之在中心监狱工作后,他们省吃俭用,很快积蓄了一笔钱,估计买套普通房子的头款是够了。现在,李易之在监狱工作已快满1年了,杜迎就开始利用空闲时间物色房子了。
  和许多赴美的中国人一样,买房子的首要条件就是住所必须能保证孩子的在校学习。
  杜迎有个同事,是个上海人,她就曾经和杜迎他们谈过她儿子上学的麻烦。
  美国从小学到高中都有校车接送居住较远的学生上下学。那个上海人的儿子就读的小学对坐校车的资格有个规定,居住在距离学校半英里以外的才能搭校车。而她家的房子恰好在距学校半英里处,校车站就在马路对面,离她家不过几十米。学校规定,住在校车站以远的孩子才能坐校车,她的儿子只好走路上学。
  那上海人曾向学校提出申请,请求学校按特殊情况予以照顾,线里线外,几步之遥,是不是可以通融一下。谁知校长硬是不准,坚持照章办事。说让你孩子上车,比你家又近一个路口的人怎么办?那半英里的规定不就作废了吗?
  后来,她家楼下搬来一家南美洲人,孩子也在那所小学。因为南美洲人的孩子有残疾,学校每天派专车接送那个孩子。每天早晨,两个孩子一同出门,专车接走一个,另一个眼看着马路对面的校车不能上,不管刮风下雨,仍然只能步行上下学。她又去找学校交涉,能不能允许孩子搭残疾孩子的专车一块上学,结果再次遭到拒绝。她逢人就抱怨美国人死脑筋,一点不懂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坐不上校车倒是小事,学校校风不好才是大事。
  有个华人的女儿上高中时,一天突然失踪了。邻居说下午还看见她在门口和一个女同学聊天,一会儿就不见了。三天三夜过去,女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父母心急如焚,到警察局报了案,同时在当地所有中文报纸上刊登了寻人启事,以为女儿遭到了绑架或出了什么意外。过了半个月,女孩子的姨妈突然接到她的电话,说钱花光了,要向姨妈借钱。姨妈满口答应,和她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然后姨妈立即通知了她的父母和警察局。父母见到女儿,好说歹说才把她劝回家。原来这半个月她和那个女同学到两个男同学的住处吃喝鬼混,根本没想到父母会着那么大急。学校方面如果对学生管束不严,学生受社会上的不良风气影响,因此辍学走上邪路的大有人在。前车之覆,后车之鉴,所以大家在选择住房时十分注意房屋所在地的学校情况,免得误了孩子的一生。在中国人看来,孩子就是未来的一切,有了孩子美好的将来,自己就有了希望。
  津津的学校校风不错,班主任老师和同学们与津津相处得十分融洽,因此杜迎选择房子的条件不是选择一个有好学校的区域,而是要在津津学校所在的阿灵顿地区选择一所合适的房子。
  阿灵顿在华盛顿市中心稍偏西南的方向,位置很好,因此房价也较高。在这个地区买一套公寓的钱,在偏远些的地区就可以买下一栋单独的住宅。为了让津津不受干扰,也为了杜迎仍可就近上班,他们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就在阿灵顿买房,这样他们还可以省下再买一辆车的钱,杜迎在Sprint下班晚,离家近也比较安全。
  在美国买房一般都通过中间商,而不是由客户直接面对房屋所有人。中间商为供需双方提供中介服务,并依照法律负有责任,买卖成交后,中间商按一定比例抽取佣金。
  有个和杜迎关系很好的同事介绍给她一位名叫泼厄的中间商。他曾帮助那个同事买了一套房子,价格合理,住进去后感觉各方面的实际条件与泼厄的介绍很相符,因此认为他信誉不错。第一次见面,泼厄详细询问了杜迎对房子各方面条件的要求和能接受的价格范围。
  三天后,泼厄就打来了电话。
  “婕妮,按照你的要求,我找到几处房子。什么时候有空,我把资料交给你,你初步筛选一下,然后我们就安排时间去看房子,你看好吗?”
  泼厄客气而又具体地说出了他的安排,杜迎答应第二天上午和没厄见面。
  泼厄提供了4处比较符合条件的房子资料,见面后杜迎仔细看了那些文件,选中了两处,准备实地看后再做最后决定。泼厄为她做了安排。
  这两处房子都离杜迎现在的住处不远,一处在东边,隔一个街区,另一个在南边隔两个街区,都是新盖的公寓房,分属两家房地产发展商。两套房子都有两间卧室一间客厅,有宽大的厨房和卫生间,带前后晾台。不同的是其中一套客厅较小,但另外还有一间餐厅,而另一套设有单独的餐厅,只是客厅面积较大,可在其中划出一块地方放餐桌。
  杜迎选择了有单独餐厅的一套,因为她觉得这更符合自己一家的生活习惯。厨房很大,平时一家三口在厨房吃饭就可以了,那间餐厅在必要时还可以派别的用场。她和易之一直都想有条件时接父母来美国同住,到时候可以让津津住在当餐厅的那间里,而津津的卧室可以让爷爷奶奶住。现在可以暂时把它布置成一间小书房,放置书柜和计算机。这套公寓坐西北朝东南,客厅和两间卧室都能见到阳光。更让杜迎满意的是,和她们现在的住处相比,这套距她们现在住处两个街区的公寓离津津学校和Sprint公司更近。因为学校和公司均在南面,与这套公寓方向一致,只不过从公寓去学校和公司与现在住处的方向相反而已。
  杜迎把公寓的情况详细地向易之描述了一番,易之的态度是一切听凭杜迎做主,自己当了甩手掌柜。这样杜迎很快就通知泼厄帮她办理购买那套公寓的一切手续。
  泼厄果然马不停蹄,往来穿梭,高效率地办理起这桩买卖来。他和发展商谈条件,又和杜迎磋商有关问题。经过讨价还价,达成一致,双方签署了购房合同。接下来便是向银行申请贷款,杜迎向银行提供了所有必要的文件,经银行审核后,同意为他们提供75%的购房贷款,其余25%作为首期款由他们付给房产主。贷款采用浮动利率,本息由他们按月分期偿付,每月付款不低于700美元(多付不限),7年还完。泼厄告诉杜迎,如果提前还清,利率还可以降低。
  杜迎觉得这些条件他们完全承受得了,顺利的话,他们可以在更短的时间里还上贷款。泼厄办完一切手续把公寓的钥匙交给了杜迎。杜迎算了算,买房只用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没想到在美国买房竟如此简单!
  杜迎向家具公司订购了几件家具,只是日常必须的几件。原来租住的两处房子都有家具,属于他们自己的只有那张双人床和后来添置的一些日用品。她给津津买了一张新的单人床、一张写字台、一个书柜、两个床头柜、几把椅子和一套沙发。她还是本着精打细算的原则,不肯乱用一分钱,只想尽快还上贷款。
  星期日,李易之休息,一家三口去大商店选购电器。李易之泊好车,便和妻女向商店走去。这里是闹市区,商店林立,人行道十分宽敞,一些街头艺人在表演器乐,有吹萨克斯管的,也有拉小提琴的。忽然杜迎瞥见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麦克的朋友于连。他脸色苍白消瘦,一部浓密的胡子遮住颈部,头发长长地披在肩上,身上随随便便穿着一件T恤。他坐在一只小凳上,面前是一只画板。他正在为一个幼小的孩子画像,孩子后面站着一个女人,像是孩子的母亲。因为和于连不太熟,杜迎扯了一下易之的衣袖,意思是看他是否想上去打招呼。李易之看到于连,忙把杜迎拉开,没有停留,走了过去。
  走出一段距离后,李易之才告诉杜迎,听麦克说,于连境况很不好,如果上前打招呼,恐怕他会很尴尬。
  于连在美术学院学习时,认识了一位姑娘,两人一见钟情,很快便同居了。一年后那姑娘生了一个孩子,为了照顾好她和孩子,于连需要钱。他举办了一个画展,试图卖掉一些作品,可是他只是一个美院的学生,虽然很有才气可没有名气,他的画没有人要。画展用去了他所有的积蓄还负了债,可画却一张没卖出去。于连只好辍学打工,但不知怎么运气极差,什么都干不长便会因种种原因被辞退。他只得流落街头,为人画肖像为生。麦克找过他,可于连脾气变得很古怪。他拒绝麦克的帮助,后来干脆不再与人来往。麦克碰了几次钉子,没办法只好不再找他。
  “那他就这样落魄下去了?”
  杜迎听了于连的事不免惋惜,心中老大不忍。
  “没办法,一个人如果自我封闭,别人是无能为力的。麦克是他最好的朋友,还不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在美国,人们从年轻时就受到来自生活各方面的巨大压力,肯拼的终究能走出困境;而精神上脆弱的往往承受不了,有的走向没落、堕落,被社会吞噬,有的变成罪犯危害社会……”
  大概意识到自己已经三句话不离本行,涉及到《犯罪心理学》的有关内容了,李易之笑了笑,连忙结束这段议论:“总之,对有些人来说,美国是天堂;对另一些人来说,美国是地狱。关键看你自己怎么把握人生了。”
  “麦克现在怎么样?”杜迎也想换换话题。
  “他医学院毕业了,现在在华盛顿市的一家公立医院当医生,我们监狱的病人都往他们医院送。医生的工作很稳定,估计他境况很好。真是的,我还不知道他在哪个科当医生,最后一次和他通电话还是半年前的事。有机会咱们真该请他和莎拉到家里做客。”
  “等搬完家,收拾好就可以了。当然你得心情好点儿才行,不然拉着脸,人家也得说你变态。”
  李易之笑了,知道杜迎是说他前些日子脾气暴躁。他摇摇头,又点点头,像是对杜迎又像是自言自语:
  “是啊,谁都有压力,就看你怎么把握了。”
  他似乎悟出点什么,不再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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