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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二 没有姆妈的少年



  小新姆妈的娘家在东城郊区的五峰山下。这里有世界上古老的大学──五峰书院,有毛主席曾领导农民起义的旧址,还有许多无名革命烈士的陵墓。怕是沾了伟人的光吧,大姨妈讲,姆妈作姑娘时长得蛮灵秀咧。一双秀丽水亮的大眼睛,红润润嫩扑扑的瓜子脸,一根又黑又亮的大辫子直摔到细腰处,那辫梢上不知挂过几多男伢子亮亮的眼光呢。

  姆妈是在招工体检时查出患有冠心病的。当时为了蒙混过关,是大姨妈偷偷顶替姆妈的名字去复查才进了厂。后来厂卫生所医生一再告之:不易剧烈运动不易惊吓不易孕子。这样,直到姆妈和爹成婚三年余,才提胆怀上一胎。十月分娩是在一个暑天,姆妈在省附二医院剖腹产下一男婴,体重只2公斤多。有趣的是,当时爹喜颠颠买来一只老母鸡给姆妈补身子,这鸡还重3公斤呢!

  于是,小新就这么瘦稀稀地来到人世。因了先天的养份不足,他自小便长得纤纤弱弱小小巧巧的。到了念书时,小新就只爱和妹子们一起跳方格踢毽子,不喜欢伢子们的冲冲杀杀。到了初中,因姆妈这时只能躺在屋里吃劳保,而爹又升为科长,整日忙得不见人影,看顾姆妈就成了小新的重任。

  每日放了学,小新就早早回家,哪里也不去玩,老实地呆在屋里,陪姆妈拖地板抹桌椅绕毛线团。小新渐渐地开始懂事,性子也变得温和乖顺,就像一只偎在姆妈身边的小猫。除了做好功课,姆妈还不厌其烦的教小新做各种家务。小新虽不懂姆妈为什么非要他做这些大人的事,但他知道,要尽量不惹姆妈生气,不能让她气出病来。有时小新没做好家务,姆妈就急得直抹眼水,脸色也开始发红心速加快,小新就赶紧作狗爬式钻到床底去拧开氧气瓶阀,然后把胶管塞进姆妈的鼻孔,一边哭着说:“姆妈,是我蠢,害你生气了。你莫急,我一定会学好的!”

  那时姆妈每周要去厂卫生所作回检查。每次陪姆妈去,小新都要找一个姓王的医生伯伯要喉片吃。每次王伯伯都笑呵呵应着,然后拍拍小新的脑壳说,“只要跳个舞就把喉片吃,好不好?”其实,那时的小新已是学校文艺队的骨干,参加过东城市和省少儿节目调演,还在省委大礼堂和女同学跳过双人舞“火车向着岳阳跑”。有着喉片的诱惑,小新自然就大大方方地跳起来,边上的护士阿姨还给他哼调子,用手打着节拍……

  后来有同学知道这回事,开始管小新叫喉片宝,女同学还做着鬼脸羞他。有天放学,一个男同学走在小新前面故意几舞几扭地,还回头趾他一句:“假妹子!”小新当时听了脸就一红,一种本能使他对这外号产生了憎恶和反感,接着不管不顾地冲上去照那同学脸上就是一下。

  就这么,小新和同学们渐渐疏远了,眼里总含着几分敌意,性格也慢慢变了,不爱作声,总抑忧张脸,像个怀着蛮多心思的小老头子。当后来的一天,姆妈终于拖着衰谒的身体离世后,小新就更加隔阂离群,总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如果说小新一直就很孤僻的话,在他脆嫩的心里,现在又多了份人世的凄凉和忧怨。姆妈的离去,使家一下像折了翅羽的鸟。一当没了她的操持和主理,这只鸟便失去了平衡,失去了飞往的方向。在小新眼里,家变得模糊而珍贵起来。这时中年丧妻的爹也变了,变得晕晕沉沉逶迷不振。爹就像条被抽去主刺的鱼,突然少了精气,少了活力,不再那么鲜活了。爹的头发在不觉中渐渐地枯黄,其间已长出几根亮亮的白发。小新还发现,爹已很久没用手帕了,那方手帕已变得皱巴巴黄迹迹地,就像爬在他额角的几缕皱纹。有时半夜醒来,小新会听到爹房里传来隐隐地叹息声,在冷清如梦的夜里,这声音就像一个勾子,一下把少年小新的悲凉都勾了出来。

  这是小新第一次面对缺损的生活,第一次料理这失去了至爱的日子。而除了一个越来越膨胀的自尊,小新所能做的就是尽力去弥补姆妈留下的那些苍白和空寂。小新开始学了洗床单抹窗户扫屋尘烧饭菜,学了用姆妈留下来的“蝴蝶”牌缝纫机给爹踩短裤做衬衫,还偷偷用大伯寄给姆妈的大号毛线针学打过冬的围巾。

  这时小新才渐渐体会到姆妈教他做家务的一片苦心。他痛切地想,姆妈其实早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早就想到自己的崽要独自应对生活。她手把手教崽,实是为崽留后路啊!

  与些同时,随着身体一日日茁壮,像抽条的春树,那本能的欲望也在悄然间成长。在某个春夜,当小新发现大腿间停着几点白液时,他突然无知地紧张起来。这是每个中国男青年都历经过的,对于来自身体的日渐变化,特别是由此到来的微妙心理,在缺乏基本性知识的时代,又有谁会去探问个究竟呢。

  小新自然不敢告诉爹,他把自己关在房里胡思乱想,把以前获得的零星记忆都拼凑着,就像儿时玩积木,最后拼出来的结果让他大吃一惊:我得病了?!自己无法断定,小新就怯怯地去告诉从小玩到大的伙伴童武。谁知比小新还小两月的童武当即捧着肚子大笑一餐,小新先是惶然,不知就里,然后就生出害羞,却是轻松下来。他知道自己没得病,身体好着呢。

  在接下来的日子,小新和童武便经常挤睡一处,童武俯在小新耳边,尽他所知的说些让小新怦心热耳的话,他们嘻笑打闹,兴奋地说那些大人间的事,有时说着说着,两人就自然拥抱一团,像两只闯入花果山的小猴子,相互摩擦着那鼓突突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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