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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平?他怎么会变成郑平了?他不就是那个骗取了她的贞操又谎称阵亡的马彪吗?他不就是那个抗日英雄,在国民党军队中声名远播的马彪吗?他现在怎么戴上了金丝眼镜,打扮成了一个什么公路工程专家了?若菊想,这马彪真能变,比孙悟空还能变,抗日英雄,现在成了日本人的座上客了。但不管他如何变,若菊也能把他一眼认出来,就是化成灰也能把他认出来。
  大川中佐见他们两人彼此呆呆地看着,就问道,你们认识。
  马彪摇了摇头说,我怎么会认识她呢?
  大川中佐介绍道,这是若菊小姐,我的朋友。若菊,你呆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敬郑先生一杯,郑平先生可是赫赫有名的公路工程专家。
  马彪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若菊小姐,幸会,幸会。
  若菊不搭理他,在大川中佐身边坐了下来。若菊的脸上既没有愤怒也没有痛苦,只是双眼瞪着现在叫郑平的马彪,她一言不发,沉默着。
  大川中佐说,若菊小姐,你该敬郑先生一杯酒。
  若菊没有回应也不动,她坐着,沉默地坐着,冷冷的目光死死盯住这个所谓郑平的脸。沉默的力量和锋利尖锐的目光让郑平有些心虚。他端着酒杯站起来说,按照我们中国人的习惯,该我先敬若菊小姐一杯才是。他费力地从脸上挤出一个微笑说,若菊小姐,我敬你!
  他端着酒站着,但若菊就是不举杯。大川中佐说,郑先生敬你酒哩!
  若菊迫不得已举起了酒杯,马彪将酒杯伸过来,要跟若菊小姐碰杯。若菊手一松,酒杯就掉在桌上,酒溅了大川中佐一脸。大川中注恼怒地看了若菊一眼。若菊说,我头疼得厉害,我先走了。
  若菊头也不回地走了。
  马彪喘过一口气来,他和大川中佐、小岛少注、中村少佐又吃了点菜,晚宴就草草收场了。
  那夜,若菊和马彪都沏夜未眠。
  若菊躺在床上,双眼在夜中圆睁着,一种复仇的情绪正在她心中凝聚,在她的心中,这个马彪不再是什么英雄,他是一个流氓,一个自私的下流之徒,她恨不得将他的心挖出来。她想,他的心是不是比这夜还黑。
  马彪半卧在床上,一个劲地抽烟,他现在想得最多的问题是若菊会不会出卖他。若菊的出现打乱了他的全部计划。他弄不明白,这若菊怎么会同日本人混在一起。在今天的宴席上,他从若菊的目光中看到了仇恨,一种无法化解的仇恨。但直觉告诉他,若菊还不是那种死心塌地孝忠日本人的汉奸,要出卖他,她在饭桌上就能把他给供出来。马彪想,她仇恨他,却又没马上出卖他,难道她对自己还有依恋?有人说过,恨有时是源于爱。这话马彪现在似乎揣摸出了一点道理。他是那种对自己魅力过于自信的男人,他想再编织一个美丽的情网,将若菊罩在其中。马彪知道女人最普遍的弱点都在情字上,他准备在这上面下功夫了。
  第二天一早,大川中佐出去找小岛少佐了。大川中佐心中对小岛少佐的无能既愤怒又无可奈何,大川中佐心目中非常看不起小岛少佐,但还是得用小岛少佐。大川中佐不相信堂堂大日本皇军就对付不了几个游击队员,所以他想亲自去找找小岛谈谈,不除掉游击队和武洪魁的棒客武装,大川中佐心中就无法踏实。
  若菊起床后,就在院子里散步,一夜未眠,她的眼睛有些浮肿,脸色也不见光泽。马彪看到了一身倦意的若菊,就迎了上去。
  若菊。马彪轻轻唤了一声。
  低着头散步的若菊,头一抬就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马彪。她装出一副漠然的样子,从她身边走过去,一直走向武家大院栽了一排竹子的后花园。
  若菊!马彪跟了上来,并伸手抓住了若菊的手,
  放开!若菊厉声道,再不放开我就喊人了!
  马彪没有松手,他说,若菊,我知道你恨我,你要喊就喊吧,我现在其实只要你的一句话,我就没命了。
  郑平先生,我怎么能一句话要你的命!你是日本人请的公路工程专家。我一个弱女子,能奈何了你?你这不是跟我开玩笑吗?若菊的语气冷冰冰的。
  若菊,你别戏弄我了,我马彪对不住你,今生今世,我马彪欠你的太多。我罪孽深重啊!马彪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
  马彪?马彪已经死了!若菊说,怎么死了的马彪,又活过来了!你不会是马彪的魂变的鬼吧?你这鬼别来缠我这活人!
  若菊,你怎么骂都行,你骂得越重,我心里越好受些。若菊,这些年来,你还好吗?你怎么会到滩头这地方来了?马彪问道。
  你还知道关心我?马彪先生,收起你假惺惺的伪装好了。但我非常愿意回答你的问题,告诉你我这些年都做了什么!若菊一字一句地说。
  若菊直视着马彪,马彪先生,你真的愿意听吗?
  马彪点了点头。
  我怕你会为你的点头后悔的,若菊平静地说,我的家被日本人毁了,这你是知道的。我给那个我爱的人写了信,我是在求他呀,我当时想,他收到信后,会为我流泪,会伸出手来义不容辞的帮我一把。信寄出后,我盼啊盼,盼来的是一帖阵亡的消息,我唯一的希望就这样消失了。当时,我忘记了自己的不幸,将泪水赠给了我那位阵亡的爱人。他让我悲伤又让我自豪……
  若菊说到这里,马彪的头低了下去,他的脸上泛起了羞愧的红色。
  马彪,把头抬起来,你不是愿意听吗?若菊声嘶力竭地说,但随及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我没有了任何经济支撑,我含着泪告别了校园。我去过许多地方,终究没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谁都想占有我,我看出了男人的狼的本性。我走投无路的时候,被人骗进了花满楼,省城里最著名的妓院。马彪先生,我成了妓女,那种谁想玩谁只要付钱就能玩的妓女。后来,一个老色鬼看上了我,想独占我,他很有名望,是省政府的参议,也很有钱,既是商人,又是大地主,他出钱赎了我,让我去做他的四姨太。马彪先生,你想知道这个人吗?若菊看着马彪问。
  前方将士浴血奋战,后方官僚吃喝嫖赌,这种丑恶现象,要断送我大中国,像那省政府的参议,我还有知道的必要吗?马彪愤怒地说。
  马彪先生,其实,你比他也好不了多少。若菊说,你一定要知道他,他会让你吃惊的。马彪,他叫熊元庆,
  你说什么?马彪惊问道。
  我就说过你会吃惊的,若菊面无表情地说,马彪先生,我说那老色鬼叫熊元庆!
  你胡说,你为了报复我,不惜捏造事实!马彪咆哮道
  马彪先生,你安静一点,这里可是日本人的指挥部,你这个奸细就不怕被抓起来吗?我告诉你,这是事实!若菊严肃地道。
  唉,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呢?马彪抓着自己的头发仰天问道。
  若菊转身欲走。马彪伸手拉住了她。若菊,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就是把我杀了,也难解你心头之恨!我求求你,代表政府求求你,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我肩负着重要的使命,日本人是我们共同的敌人,等我们消灭了他们,你到那时再来惩罚我,纵使千刀万剐,我也不会哼一声。若菊,我求你了,我代表政府求你了!
  马彪苦苦地恳求道。
  若菊厌恶地甩开了马彪的手。马彪先生,你先前的那一切所谓的关心和悔过都是为了要我给你保守秘密是不是?你终于也有了求我的这一天,你终于知道了求人的滋味了是不是?马彪,你也太无耻了!
  若菊转身而去。
  身后站着的马彪,手伸进衣襟里,握住了枪柄。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受训练时戴笠主任对他讲的话,任何对你有威胁的人,你都要赶在他(她)前面除掉他(她)!
  他皱紧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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