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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声,没能传来真的爱

作者:庞天舒

  对爱的渴望使她有了企盼,然而等待她的却不像她想像的那么美好,难道能说爱就是生活的全部,一个爱的障碍就足以阻碍一个女人对爱的追求,或者说一个男人的谎言能掩盖其他男人的优秀的品格?
  电话铃声响起时,虹的心中一阵欣喜的颤栗,是他打来的!她没容铃声响第二声就拿起听筒。
  “你好,虹!”果然是他极富胸腔共鸣的磁性的声音。
  虹感觉到自己的心像少女一样蹦跳起来,脸上也漫布着与自己38岁的年龄极不相称的少女式的红晕,她是怎么了?她还从未见过他的面呢,她对他的全部了解就是这听筒里送出的声音。虹30岁那年离的婚,她的婚姻只经历了短短一年的时间,就足以让她做出“这辈子再不结婚”的打算,前夫打破了她以往对美好生活的想像,老实说,在领取结婚证的当天,她就深深失望了,丈夫一扫恋爱时的甜蜜与温柔,板起面孔对她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夫人老婆了,我是公司总经理,你是老总夫人,我主外,你主内,我早上8点起床,8点20时准时用早餐,中午在公司吃工作餐,晚上等我电话,一般没有应酬我都会回家吃饭,晚餐一定要有一个广式煲菜,茄子煲猪手随你便。另外,我的衬衫通常是一天换一件,洗过之后你要用熨斗熨平整了。我们暂时不必雇保姆,劳务市场上的女人不知根底,我也算本城的一个名流,你知道,现在打名流主意的人很多,绑架、凶杀、偷窃不停地发生,我们还是少让陌生人到家里来。你也不要自己上街,每天我的司机送我到公司后,会回来送你去菜市场买菜……”虹好像不认识丈夫了,这是每天送她一束玫瑰的多情年轻人吗?是那个讲笑话让虹笑得前仰后合的小伙子吗?结婚以后,丈夫再没有讲过一次笑话,也没送过玫瑰,他们的晚餐常常没有一句话,只有碗筷响动的声音,他皱着眉头想公司那些三角债之类的烦心事,而虹也懒得去理他,她迅速地吃着饭,只盼这晚餐快点结束。她曾问过丈夫,为什么你我不像从前了,恋爱时多好,我们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可是现在……丈夫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说虹你真是傻还是装的?追女孩子就像谈大生意一样,要摸清对方的脾气爱好,然后投其所好,直至对方完全信任你。虹,你是读文学的大学生,自然喜欢搞一些浪漫的小情调,也比较注重男方的口才,于是我就如此这般一番。虹勃然大怒,“原来你把谈恋爱当成一笔生意?”丈夫回道:“人生就像搏斗的商场,我们每个人从进入小学就充满了竞争,考百分,争第一,我们每向前一步就打倒一个对手,上学如此,经商如此,谈恋爱何尝不是?当初追你的人有5个,我若不用一番心思怎能把你追到手呢?”
  “那你现在可以松一口气了?”虹问。“当然,就像完成一场漫长的谈判一样,要知道我们的恋爱整整持续了半年,结婚时我有一个感觉:累,累极了。”虹不再说什么,此时,她感谢丈夫说了真话。这就是虹渴望的婚姻吗?虹想起了《围城》里的一句话:“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虹干脆利落地冲出去了,她与丈夫没争没吵地办完离婚手续,搬出他那栋豪华的住所。据说丈夫很快又开始新一轮的“生意”,手持玫瑰向一位白领丽人发起进攻。虹替那位女孩子惋惜,真想告诉她那玫瑰其实就是一个甜蜜的陷阱。
  虹回到她小小的一居室里,感到从未有过的妥帖,我为什么要离开这可爱的小窝呢?这里虽小,却是她亲手布置的舒适的小家。虹决定永远不结婚了。凭她的学历和聪慧,很快在一家外企找了份好工作,她过得很开心,工作一天后,回到自己的小天地,打开音响,在悠扬的音乐声中做一桌子自己喜欢的饭菜,然后洗澡,看看书,最后关灯睡觉。她一点都不觉得孤单,可家人不这样看,父母姐姐总是劝她成个家,他们注视的眼光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悲哀的化身,他们认定她的笑是假的,她一笑他们就叹息:可怜的孩子,怕我们难过,还得装成笑脸。虹简直让家人弄得不知怎样才好,她怎么样才能让他们明白她其实有多开心多快乐。姐姐曾来跟她谈过,用现身说法告诉她婚姻并不是毫无兴趣的,婚姻有诗有玫瑰也有梦,比如姐姐结婚七年了,孩子都六岁了,可姐夫依然记得属于两个人的特别的日子。男人也在于女人的培养和等待。对此,虹只有调侃:姐夫是本世纪最后一名骑士,让幸福的姐姐给抓住了。
  虹过了8年的独身生活,拒绝了很多别人介绍的和自己找上门来的求婚者。电话中的这个他是谁呢?那是虹的同事介绍的,他远在另一座城市,是个做学问的,研究生毕业,长得高大,性格稳重,一看就是个可以依赖的人,同事一番介绍,虹照样是谢谢一番,然后加以拒绝。可这个同事竟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虹的电话号码给了那个人,那人就在一个月夜将电话打给了虹。虹那时刚洗了澡,换上一件新买的丝质的绣花睡衣,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想着自己快40岁的人,但仍是那么美丽。音响里放出的音乐此时竟有一点悲凉的味道,虹忽然感觉自己是那么孤单,不禁抱紧双肩,很久以来,她第一次感觉到生活中真的缺点什么。这时,电话铃忽然大作,是个陌生男人的浑厚的声音,他自我介绍了一番,虹想起了同事提到的那个研究生,出于礼貌,虹想这个打进我家的电话我不该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吧,于是虹就和他谈了几句诸如天气怎样及时下流行什么书什么电视剧,谁想,他很快打断了她的话,他说:“虹,我想和你坦率地谈谈我的情况,我已经48岁了,整整大你10岁,男人自然愿意和比他小很多的女人交往,但女人也许更愿意找一个和她年龄相当的男人,而且我还有一个读大学的儿子,我很爱他……”虹打断他的话:“我们能不能不谈这些?”他说道:“对不起,我可能太直接了,我这个人一向不愿意拐弯,用很多男人的技巧或方式来获得女人的感情。我想,我们都是经历过感情生活和婚姻生活的人,对婚姻生活失望,对以后的感情生活也没有信心,所以我们应直言面对,谈谈各自的真实现状,彼此真实面对。”这番话打动了虹,这晚,虹接受了他的提议,他说:“我能不能每晚和你通一次电话?我们先在交谈中熟悉,这样日后见面才不会感到别扭。还有,如果日后你觉得我这人讨厌,不愿意继续交往下去,你只要说句,你不要再来电话了,这样我们就可以没有任何尴尬。另外,这段时间,我不会去看朋友们介绍的其他女人,你知道,总有热心人来关照单身汉的。”
  虹觉得自己遇上了一个诚实的人,她开始等待他的电话,每晚9时,他准时来电话,这表明他是一个很守时的人,他不断地谈自己的情况,虹通过电话知道他经济状况很好,有一套三居室房子,有一部车,儿子不再需要他照顾,儿子凭自己的能力考上了托福,不久去美国留学。他非常热爱生活,不赞成关在屋里死读书,他喜欢运动,喜欢休假时去海岛旅游、钓鱼、冲浪,把皮肤晒成健康的褐色,他不主张攒钱,像葛朗台一样,把钱抠得死死的,会工作还要会生活。虹在他的讲述中渐渐看到了一个鲜明的形象,一个才华横溢的学者,一个搏击海浪的冲浪手,身材高大健壮,正沐浴着海风,迈着稳实的步子向她走来,他俩在电话里一点点接近,虹感到自己恋爱了,她已不能自控地依恋上他,如果晚上因有事没能和他通上话,她便觉得漫漫长夜难以入眠。有一天,他对她说:“虹,你的声音温柔动听,我的生活已经不能没有这种声音了,你不认为我们该见见面吗?”他爱上了虹。他们将见面的日子定在了这星期的双休日,届时,他飞来与她相会。今天是星期二,这晚,与他通话后,虹的姐姐和姐夫来了,两人一面为虹高兴,一面有所担忧,姐姐说:“这个人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只是我们对他并不了解,你不能听他一面之词,虹,你第二次婚姻一定要慎重。”姐夫干脆说:“我在那个城市有很多朋友,我负责包下全面调查任务,一定要看他是个正人君子还是个玩弄女性的坏人。”虹感觉自己的感情遭到了伤害:“不用你们管我的事,我又不是三岁两岁的孩子!”
  星期五晚上,姐姐姐夫两个人神情庄重地来了,“虹!”姐姐悲壮道:“不要再理他了!这个人无耻透顶,十足的一个骗子!你姐夫的一个朋友正好认识他,他那只出二三千册的学术书怎么会给他挣来房子和汽车?他同时傍上两个女大款,一个送他一部车,一个送他一套房子,他们都想嫁给他可他根本不想娶她们,他要找一个更年轻漂亮的女人做妻子……”姐姐姐夫激烈地声讨着,虹一言不发,姐姐说:“幸亏你没和那个家伙见面,没真的好上,咱们也没损失什么,不然的话……”两人又感叹一阵子社会的复杂和险恶后走了,屋子里只有虹了,呆呆的虹独自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大脑一片空白。9点到了,电话的铃声大作,虹神情恍惚地接过电话,只听里面传出了虹熟悉的富有磁性的声音:“虹,明天的这时,我们就要见面了,想一想真是让人激动,这一夜一定是我的无眠之夜,我对我们的见面充满希望,我们肯定不会让对方失望的……”“是吗?”虹打断他的话说:“我却没有信心,为了不让我们失望,我想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吧,因为……”“虹……你这是……”虹长出了一口气,道:“别再来电话了,你没见过我,我也不认识你,我们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尴尬,世界有时很大有时也很小,也许人的朋友越多路就越窄,你是个知书达理之人,我想你也不需要了解太多的为什么,我的意思你也不必多想,这样吧。”“可是……”虹挂上了电话,倒在沙发上,再没有起来的力气,她感到自己很累很累,虹想,其实我们之间也没什么,没有海誓山盟,没有礼尚往来,没有拥抱亲吻,甚至没有诗和玫瑰,但虹确实觉得累了,她在疲惫的状态下想,我可能不能再恋爱了,我已经累得不想尝试,可没有爱情的人生是多么不圆满啊!
  这真的是个无眠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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