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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杨潞在程铭醉酒的第二天,忍不住又给程铭挂了电话。相互间本来都心照不宣,也就没在具体问题上纠缠。杨潞痛惜地说:“不是很不舒服吧?以后不要喝太多的酒了,一定不要喝得太多。”程铭知道杨潞送来了梯子,便顺势走了下去,对着电话心悦诚服地回她:“我准备彻底把它戒了,我应该以其他方式来振奋自己,调节自己,真的,你信吗?潞——”
  “别,别这样叫,这样不好。以后周末都上我这儿来改善一下生活好吗?”杨潞见势好转,马上就挂了电话。她不愿意让程铭捕捉到的信息又是不利的。
  杨潞和程铭单独吃了几次饭,虽然每次都还融洽,但总感到交流的渠道不那么畅通。杨潞一直认为是上次拒绝程铭所致,但她仍然不愿意过早地走到那一步。于是,每次在一起时,她就尽量寻找其他话题,引开程铭的思路。在一次较丰盛的晚餐时,杨潞故意提起了焦锐和阿兰的生活现状,她提议以后周末把他们俩也叫来。这样,周末的晚餐就变成了四个人共进。在杨潞那里吃了几回后,焦锐和阿兰提出也要做东请他们。这样一来,周末的聚餐就变成了一轮一换的请客,搞得很有那么一点中国特色了。
  阿兰毕业后何去何从,在一段时间里成了饭桌上的重要话题。焦锐经历了几次挫折后,勃勃雄心减弱了许多,他主张阿兰还是应该去端个稳当的铁饭碗,当下遭到其他三个人的反对。
  “她让阿兰经营。”
  焦锐听了,半天不吱声,心里暗暗赞叹杨潞这种一石三鸟的本领。戴晓梦做了出墙红杏,几个人的心态都变得复杂起来。如果戴晓梦很顺利地兼并了吉宅美容院,焦锐、程铭和杨潞都不会有很好的感觉。过了好一会儿后,焦锐才又问:“老程,你的意思呢?”
  “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只要阿兰争气,这件事总会有个好结果的。”
  焦锐摇头叹息道:“晓梦把金教授夫妇带过去,吉宅美容院早晚还得叫晓梦挤垮。我们从哪里能请到这样一个美容专家呢?”
  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程铭说:“前天晚上我去看金教授夫妇,金教授说他们准备回广州了。他说戴晓梦已经在给他们另找房子,可他们不属再干,不想把美容业完全当商业看待。说话的口气里,似乎对戴晓梦这么做很不满。”
  焦锐一拍大腿:“老程,有希望了。把金教授留在吉宅美容院。我们才有与戴晓梦竞争的实力。”
  “他们要回广州的。”
  “这你就想简单了,”焦锐兴奋起来,“你忘了金教授那天讲的故事啦?老先生还记着那件恐怖的事,怕在广州再见到那个人的同伙,但又不想离开手术刀。他说要回去,这不是明摆着是将戴晓梦的军吗?老爷子肯定劝过载晓梦多次,没有劝回这个干女儿,这才想起金盆洗手的下策。我们投其所难,说不定真能留下他来。阿兰曾是受害者,又是他在s市首例成功的患者,由她来接任主持美容院,金教授容易接受。我们可以这么说:用吉宅美容院的名声,可以给晓梦一定的限制,促使s市美容业的健康发展。他会感兴趣的。这种老固执,社会责任感极重哩。”
  程铭听得懵里懵懂,说:“这合适吗?”
  “也没什么不合适的,我们把事情的利弊都讲出来,去留由金教授决定,对戴晓梦也没什么,公平竞争嘛。”
  隔了一天,程铭、杨潞、焦锐、阿兰一起去找金教授夫妇,没想到两位老人满口答应了他们的邀请。金教授说:“既然劝不回戴晓梦,只好用这种办法了。我总认为,美容业应该控制在一定的规模之内,还是以治疗为主。对正常的人,营业范围只限于割双眼皮,隆胸,垫鼻梁。而这些手术还不能常做。你们要答应这几点,我们就留下来。在一个地区出现美容热,可不是件好事。”
  回去的路上,阿兰问大家:“照金教授这种说法,还能挣到什么钱?”
  杨潞说:“能让他们留下来,就有希望。美容不是买衣服,不合适可以退货,退不掉可以压在箱子底下。患者看中的是名医。”
  “可以物色几个人跟着金教授学技术,两三年下来,我们就有我们的专家,我们的名牌了。到时候做什么手术不做什么手术,再说吧。”焦锐说得既轻松又随便。
  程铭吃惊道:“你也太狠心,太不负责了。”
  焦锐自嘲地一笑:“我不过是说说而已,这技术真要是那么好学,专家不是贬值了?”
  转眼到了七月中旬。
  ——天,戴晓梦打电话约程铭回临时家中商谈要事。
  程铭忐忑不安地回到家中。一进客厅,就看见摆在地上的戴晓梦的几件行李。
  戴晓梦看着程铭,友善地说:“你坐下嘛,站着难受。这件事早该有个了结的,前一向太忙,一直没顾得上。我已经找到了房子,再拖下去就不合适了。”
  程铭不卑不亢道:“我也不想再拖。”
  戴晓梦忽然间有些伤感起来,她低下头轻轻呼道:“程铭,你真的能原谅我吗?”
  程铭干笑一声,想尽可能地把话说得轻松一些:“你并没有违约,说什么原谅不原谅。”
  “不!”戴晓梦紧接道,“我在心里违背了你我的约定。我们还没有同居时,我的心就背叛了你。或许我真不该去广州,程铭,我能算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吗?”
  程铭迟疑地望着戴晓梦,不知该怎么回答。
  “从前我认为我不是的。可现在我不这么看了,我想,风情万种是女人的天性,但情有独钟也是女人的天性。女人的风情有的浮在表面,有的藏在心底,我大概属于后者。在你面前,我从来没有要燃烧的欲望,我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声对不起。”
  程铭真有点尴尬了,换了个坐的姿势,说:“你是说缘分吧,现在我想明白了。”
  戴晓梦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眼神黯淡下来,接着泪眼婆娑。她似自言自语地说着:“难道是当初的动机不对?或许是这么回事。那时候,我一心一意想从丽都大酒店出来,现在我才明白,这么做有利用你的成分。”
  程铭被这份坦荡感动了,也自责起来:“我也有责任,姚瑶的事弄得我焦头烂额,心气不静,只想过一边安宁的日子。那时候,我们并没做什么深层的交流。我现在也明白了,人分层次,一个层次又分多个层面,一个层面又有多个方向,方向不同,也不可能走到一起。那时,你我都对婚姻十分恐惧,在这一个交会点上,我们撞在一起了。现在看来,只有这么一个共同点远远不够。错的不是你,也不是我,可错在什么地方呢?我也不知道。”
  “即便如此,我还是感到很愧疚啊。”戴晓梦并没有开脱自己,“杨潞那天一下子问到根本上了,让我忽然明白爱情是可以度量的,那时我对你产生的情感,价值超过了十万,所以我舍十万元选择了你。而后来,她问我当初要是给我一千万呢?我……”
  “你快不要这么说、不要这么说,听上去很难受。”
  “不,我要说,说了我才觉得好受些。不管别人怎么想,杨潞一眼看见了我的隐秘处。我明白我为此要付出很多代价。或许我的潜清识里是有这么一个标准的。我得好好谢谢她。”戴晓梦抿了一口茶水继续说,“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很多。金干爹他们不支持我,开始让我很想不通,我觉得我这么做并没有错。后来我想明白了一些,还有一些不明白。我在这次巨变中,伤了你们很多人,你们有丝忌恨,我理解。”
  程铭想起和焦锐他们挖走金教授的真实动机。一下红了脸。
  戴晓梦正了正身子又说:“不过,我还要继续走下去,我不能半途而废。过些天,我要随无忌去香港、日本看一看;学一些管理方面的经验,还要请一两个外国专家来。”
  “你要请外国主治医生?”程铭问。
  “是的。”戴晓梦无奈地笑笑;“这也算是我交的学费吧。我要和你的吉宅美容院竞争呀。不这么做;我到哪里去找干爹这种专家?逼上梁山,或许能让我寻我一种新的途径。你见到干爹,代我向他们问好,请转告他们,我不会做出给他们丢脸的事。”
  程铭忙解释说:“他们对你没什么成见。他们留在吉宅,只不过是想做他们喜欢做的事。你不要多心了。”
  戴晓梦很伤感地说:“如今做事太难了。干上几年,我也许会改行做别的”现在不行。美容业的利润是最大的诱惑,既然我已经走进商界,我就不能违背规律。我要做成功。”
  两个人突然一下都不说话了。又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后,戴晓梦抬起头,很艰难地问道:“程铭,以后的生活你是怎么考虑的?”
  程铭愣了愣,没有回答。
  “也许我不该这么问了。我对不起你。”戴晓梦说到这里,掏出手帕失声痛哭起来。
  程铭这会儿反而平静下来,自嘲自解道:“美国有句俚语:每个杰克都有他的吉尔。只要我不准备独身,进城的伙伴总还是能找到的。”
  “杨潞是个好女人,你不能再错过了。”戴晓梦抹去泪水,真诚地说。
  程铭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什么时候去香港?”
  “下周礼拜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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