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主页
第二十二章


  下雨了,正午的时候。
  戴晓梦真正脱胎换骨了,焦锐从中感受到了前所末有的震撼力。十年前那个躺在公社医院简易手术台上,其人生理想仅是做一个优秀男人贤妻的、一身清纯气的少女哪里去了?
  在这个城市的雨季里,接二连三遭挫折的焦锐,再也没有了那种可以在浪尖弄潮,可以站在泰山之顶睥睨天下的自信了。几个月前,戴晓梦刚刚萌发创立托拉斯垄断s市美容业的想法,焦锐还能气壮如牛地吐出一声冷笑;如今,面对这个女人创造出的神话,他只能观赏。
  过了一周,焦锐接到了巫艳的一张请柬,她要和大山结婚了。
  焦锐和巫艳密谋的“房产计划”彻底破产了。那个石娜并没有打掉肚里的孩子。
  巫艳向焦锐讲述这一段发生的事情时,显得异常疲惫:“她们是我们根本无法侍弄的一茬人,什么事情都以自己为中心,没什么交情可讲。她们从不记过去,不记的。我找她办这件事的时候,她正倒霉,进的几百件日本旧西服被查收了,烧了大半天才烧完。一听说一年多时间可以从陈云鹏手里弄来几十万,眼都绿了。现在呢,她怀的孩子已经快出生了,她还在糊弄我。她敲你上次转来的五千元时,脸部没红一下。前几天我才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
  “什么算盘?”焦锐忍不住问道。
  “这八九个月,石娜一直在向我哭穷,把你我都给蒙住了。也怪我心太软,没想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敢跟我耍奸。她说什么我都信以为真。她说陈云鹏一分零花钱都不给她,她说陈云鹏和她睡觉时总是要暴打她,她还真的解开衣扣让我看她奶子上的青紫。实际上哪里是这样?不知她施了什么手段,早把这个陈云鹏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如今她又怀了陈云鹏的孩子,越发气盛了,陈家所有的折子和现金全由她掌管。她早没有了和陈云鹏离婚的想法。”
  “她究竟要怎么样?”
  “怎么样?她说,离婚干什么?离婚也不过能得到陈家一半财产,这一半还要被人刮油水。我现在就掌握着陈家全部家产,我吃饱撑的要离婚呀!她并不反对陈云鹏和别的女人鬼混,甚至还为陈云鹏提供方便,这样陈云鹏就更是把她喜欢得不得了。其实妮,她是巴不得这陈云鹏早死,怀着孩子,还带给陈云鹏吃春药。你根本想不到她已经偷偷在锦绣中华小区订了房子。”
  焦锐虽然久经沙场。还是听得心最肉跳,禁不住问:“她敢直接告诉你这些?”
  “哪里是她告诉的!”巫艳咬着牙说,“前几天她还到我那里哭了一场,说对不起我,要把离婚时间再延长些,还拿了一张化验单给我看,说医生说她的血型就像早些年日本电视剧《血疑》里面山口百惠演的那个女子,一旦流血就会流个不止,不能做人流。还说等生了孩子,还能敲陈云鹏几十万孩子抚养费。龟儿子,她真以为我没结过婚没生过孩子,我还不知道生孩子要流更多的血!这些情报,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小雨告诉我的。”
  朋友,朋友才是最杰出的出卖者。焦锐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干脆换了个话题:“大山和你成家,他还给杨小姐开车吗?”
  “早不开了。”巫艳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美容院开业前,杨潞就提出把车作价给大山,让他自己混个出路,本钱等大山挣够了后再还。八成新的桑塔那,只要六万元,还不要利息,等于白送。杨小姐说,她希望看见大山的一双儿女成材。”
  焦锐没再说什么,拿出一只五千元买来的裴翠玉镯交给巫艳说:“一点心意。石娜的事就算了,你跟着大山会幸福的。”
  巫艳眼睛里闪出了泪光。她带着哭声说道:“我实在不中用,也真和你没缘分。好在我没让石娜直接见你,要不然,陈云鹏肯定会昧了你那二十万不还。”
  “他敢!”焦锐突然狮子般吼了一句,“没王法了,他妈的,这二十万他按银行利率付息都便宜他了。我不会一直不顺的,你不要为我担心。”
  巫艳当场把玉镯戴上,泪眼婆娑地说:“你也不要太操心了,拣个日子也结婚吧。已经是快四十的人了,没个家的日子难过。”
  焦锐吃惊于这个女人对他所表现出的持久的母性,不禁心里大受感动,又一次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巫艳的脸颊,抑制住强烈的要吻一下这个女人的冲动,凝视着巫艳说道:“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终身朋友,我不会忘记你。我会结婚的,到时一定请你和大山来喝酒。姚瑶去美国两年了,程铭一直单身过着,我一直没给你说这些。当年我离开研究所,与程铭无关。以后我们要多走动。你我戴红领巾时唱的歌说:团结就是力量。如果我们不拼一拼,石娜他们成熟后,抬抬腿就会把我们踩死。程铭如今也在研究所呆不下去了,我们很可能会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你不要再记恨他。对了,如果没什么意外,程铭很可能会和杨潞结婚的。我们一起干吧。”
  巫艳惊喜道:“大山曾说过程铭把杨小姐给甩了,这下好了。杨小姐有这么个结局,我真高兴。从小我就认定你是我的福星。”
  “豆腐星。”
  两人对视着,大笑起来。任无忌以考察投资环境的名义,飞临s市,下塌在丽都大酒店。
  上次戴晓梦去广州,曾给任无患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可戴晓梦一离广州,就如泥牛大海,再无音讯,任无忌觉得有点反常。时隔一个月,他去财务科问询是否收到s市古宅美容院汇来的款子,财务科长回答说刚收到两万元。分期付款原是任无忌的一句戏言,没想到戴晓梦真按这种方式支付了,而且一个子儿也不多寄,一天也不拖期。这一细节让任无忌品咂良久。由此,他对戴晓梦的商业素质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心中多少生出一些遗憾:这样能干的女人为什么设在自己手下工作呢?让她去应付一些场面,那一定是非常出色的。事业发展到任无忌这种程度,已经把人才放在首要位置了。但没过几天,任无忌又把这件事淡化了。只是偶尔在难以入眠的夜里,突然要把戴晓梦和杨潞联系起来想一想:她为什么不打个电话来?打电话的由头很多,比如问一问是否收到汇款什么的。
  正当任无忌莫名其妙地有些怅然的时候,他收到了戴晓梦的来信。任无忌拆信前猜想了好一阵子。电话都懒得打,说明戴晓梦这个小老板日理万机,但她却又采取商人间很少有的书一个深夜,酒店进行了大搜查。自然,刘副总经理和白玫瑰双双被抓获,丑行败露。为了掩人耳目,钱龙让手下把所有房间都进行了搜查。睡意朦胧中的任无忌对这种突然性的搜查十分反感,当即和钱龙发生了争执。钱龙因知道已经抓住了刘副总经理的现行,得理不饶人,拿出市公安局通知搪塞任无忌。任无忌当下就预言:“按你们这种干法,不出三年,酒店非办垮不可。”钱龙想起这件事,真有点感激这个任无忌。他摸出名片通过去说:“上次有冲撞之处,请多包涵,请多包涵。”
  任无忌看了看名片,不屑一顾地说:“当总经理啦?还是用那套办法治店吗?”说罢也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钱龙一看,顿觉身子矮了一截:“实在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刚才称呼错了。这次任总来住小店,天塌下来,也不会有人打搅你的好梦。任总这次来这里有何公干?”
  任无忌矜持地笑着,不作回答。
  钱龙知道又失礼了,不该随便打听客人的机密。为了掩饰一下窘态,他忙叫来一个领班,说:“任总是酒店贵客,要用五星级水准接待。”
  任无忌一行三人乘电梯上了楼,发现没和两个部下住在一层,心里暗暗惊诧林秘书的细心,但多少又有点不舒服,可又不好发作。等林秘书安排好后,他对他说:“小林,这次来s市,主要是来寻找合作伙伴的。我选择这里,是因为我有个朋友住在附近。”
  林秘书马上意识到总经理说这话的言外之意,忙接道:“我和马部长马上搬到锦江饭店去住,前期工作也用不着你出面,你看这样行不行?”
  任无忌不置可否,等了一会儿才点了一下头说:“也行,你们这里的房子就不用退了。到那边住下后,打个电话过来,告诉一下你们的电话号码,有事好找你们。”
  林秘书和马部长走后,任无忌翻开箱子整理自己的东西。他这次来s市,特意找了一张杨潞十几年前在深圳的照片,想通过戴晓梦打听一下杨潞的下落以及她的态度。看着照片,任无忌不禁沉浸在如烟的往事之中。
  这时,钱龙领着两个漂漂亮亮的女服务员进来了。任无忌没有把照片收起来。两个服务员端来两盘时鲜水果。
  任无忌对钱龙浅浅笑道:“钱总经理的热情让我受之有愧啊!”
  钱龙唯恐不周不全,连声说:“任总一句话,胜经十年商。当了这个家,才知任总当年那句话的分量。水至清则无鱼,千古真理,千古真理呀!”
  任无思想给一点小费叫服务员先走,他要向钱龙打听一下戴晓梦的情况,才想起林秘书不在身边,这几年他身上已经没有揣过钱了。他只好对两个服务员说:“小姐,请你们留下号码,你们提供这么好的服务,该接受我的一点心意。签个通用支票,怕你们麻烦,等林秘书来后,我让他找你们去。”
  钱龙被这种气派镇住了,忙讨好地对两位服务员说:“还不快谢谢任总。”
  “不用谢,这是对劳动的尊重嘛。”
  钱龙早看见桌子上的照片了,觉得面熟,等两个服务员一出去,便试探着问起任无忌来:“任总真是个性情中人,出门还带着嫂夫人的玉照。”边说话,边又去瞟那照片,他忽然觉得像杨潞,再瞟一眼,他断定就是杨潞了,心想:这个任无忌为什么会有杨潞的照片呢?还是黑白的,肯定有好些年头了。难道他们……
  任无忌含糊其辞地回答:“哦,哦哦……习惯了。嗯……我想问一问,有个叫戴晓梦的,是不是在这里做过公关部长?”
  钱龙脑子飞快旋转着,一时弄不明白这个任无忌是怎么回事,桌子上摆着一个女人的照片,突然一下又问起另一个女人的情况。也不知道他的意图是什么,只好简单地回答着:对对对,是有过这么个戴晓梦,你认识她?”
  “一面之交。听说她开了一家美容院,不知生意做得怎么样。”
  钱龙一听问这话,便判断任无忌不但和杨潞有关系,而且和戴晓梦也很熟,否则怎么连最近的情况他都知道?便小心地回答道:“我上任前,她就辞了职,是个很能干的人,很能干的人。生意吗,大概还做得不错吧。任总打老远来,找她一定有要事吧?如有需要,我可以效劳,可以效劳……”
  钱龙原以为讨好一下任无忌,任无忌会多给他说一些这方面的情况的,没想到任无忌却轻描淡写地回答他:“一点点业务上的事,我不过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而已。”
  钱龙只好揣着一肚子狐疑知趣地出去了。
  不一会儿,林秘书订了电话过来,告诉任无忌他们的电话号码。
  任无忌拿起电话就不客气道:“今天有个失误,你知道吗?”
  林秘书那边说:“我怎么敢把你困在酒店呢,我在你箱子里留了一万元现金,在皮箱夹层里,全是新的,我知道你赚钱脏,用新的感觉会好一些。出门现金要放在裤兜里,听说这里的小偷水平不错。”
  “算了,算了,别啰嗦了。我看你倒可以做他们的师傅了。什么时候放的钱,我怎么不知道,害得我刚才连小费都无法对付。”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