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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必须作出一个决定。
  贾戈睁开眼睛第一个想法就是把马达里开除。只这么一想心里反而有些难受。他相信自己不仅仅这么想,而且会这么做。
  从《亚太时报》算起,马达里已经跟了他五年。按别人的说法,马达里像他身前左右的一条狗,可他喜欢他。如果真是一条“狗”五年时间该跟主人感情最深。他容忍或默许了马达里许许多多自己不喜欢的,但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让他离开。马达里是一个不能与他同等交流却能真心相处的朋友。一个人到死的时候仔细回顾一生中能有三个真心朋友就不错了。马达里肯定是其中的一个。就这一个已经实在太多。他太不知贾戈的心。他拔刀相助地抽了林木森两记耳光,却让张小芳为此付出代价。他不能原谅他。也许不能全怪他。贾戈一夜睡不着,思来想去还是把帐算到马达里身上。
  他的心隐隐作痛。不堪回味昨天张小芳在大堂时悲痛的声音,和挂满泪水的脸。他强忍着,如果有一秒钟控制不住自己保不准就会狠心揍一顿林木森。他也会打人的。只因为身份限制了他打人的欲望。晚上睡不着,他恼恨自己,后悔没有狠狠抽一顿林木森,因为他意外地知道了更多的事。
  随后举行的晚宴上,他举着酒杯不是以“评委”而是以总经理的身份向每一位来宾饯行。走到赵亚男桌前,他真心实意地想留下她做总统套房大酒店的专职歌手时,看见了赵亚男脸上掠过一丝轻蔑的微笑。仅仅是一瞬间,他感觉到了,而且大惑不解。那时肯定有些发窘。幸亏没人注意到他的尴尬。他不习惯被别人——被一位普普通通的小姐弄的尴尬。又是作为总经理,他不能表现出被刺激。除了身边最要好的几个私人朋友和合作者,他百分之百一分钟也没为自己活过。他想为自己而活才造就了今天。赵亚男的神态他必须找到依据,一种强烈的怀疑促使他非要探个究竟。招待会结束后,他极为破例地站在大堂门口,而且亲自帮走过来的赵亚男拎起时装箱。在走向为她们送行的专车这不长的距离内。赵亚男受了感动。贾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凭这种仅仅是感觉他没让孟媛和徐娟在大堂门口送客。赵亚男在接近汽车之前,或许是发泄,或许是不满,或许是女人对女人在这位颇具风度的男人面前的敌意,她终于说出昨天早上所见,也就是张小芳在林木森房间的一夜的秘密。贾戈被雷击了一下,差点把手中的箱子失落在地。极为短暂的一瞬,他镇静住自己。眼睛却有些迷蒙,看不清赵亚男纤细的小手在他面前摇晃着拜拜。他此时的反应似乎是无助地被人羞辱一般,下意识地转身,一眼望见正走向班车的张小芳。张小芳肯定在上车前正向这里不安地窥望。他和她目光相交的一刹那,似乎彼此都明白了不该发生也不该明白的事。他默默凝视着张小芳走上班车。晚上八点钟,他打电话问班车司机昨夜都谁坐了夜班车回家?而且必须一个一个地报出名字来。名字中果然没有张小芳。赵亚男的话得到证实。他对张小芳又气又急,对马达里又急又恼,对林木森又恼又恨。急过恼过恨过之后便是独自的难受。他这才发现对张小芳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越来越清晰。与孟媛与徐娟的感觉都不同。他不知道几点入睡的,足足抽了两包烟。卧室里呛。也不知现在是几点。倒过脸,看见范宇站在办公室与卧室之间的地方,也是满脸疑惑又不安地望着他。
  “贾总,”范宇声音低沉地说:“您把我吓坏了。”
  贾戈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不想起床。
  “您一直……”范宇十分小心地说:“您一直叫着张小芳的名字。她来了,孟主任早上亲自去接她来的,您要找她吗?”
  “范宇,把孟媛、徐娟还有赵志找来。”贾戈慢慢坐起身,拍了拍额头,歉意地笑笑:“现在。”
  范宇连连点头,立即转身退出。
  贾戈望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指针停在九点。早上九点,他从来没有这么晚起过床。范宇或许在卧室门口整整站了六十分钟。他不知道喊没喊出张小芳的名字。只知道睁开眼睛时认认真真地想了一秒钟。这一秒钟是至关重要的。
  也许在第一个知道马达里私自带着韩茹外出时,他就应该有所决定。肯定迟疑了一秒钟。是自己的失误还是马达里的过错才断送了韩茹和小女孩的生命?才引来星彩杯全国歌手大奖赛?才致使头脑简单又极为复杂的张小芳用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去试图阻止林木森的行为?
  他穿好衣服,下了床。他想好,对张小芳这个“秘密”将永远是个“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如果自己也不知道该多好。恨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偏偏想去知道?从此以后,他必须把装了太多事的心腾出一块最安静的地方珍藏张小芳的“秘密。”
  他擦了一把脸,从卫生间出来时看见孟媛、徐娟、赵志已坐在沙发上。范宇没有坐在他原来习惯的位置,可能有意离贾戈稍远一点。他知道贾戈心情不好时最好离他远点,不定走什么邪火。贾戈对他身边的人从不客气。
  谁也不知道贾戈要说什么。他的表情太严肃,弄得每个人神态都显出一点紧张。肯定是为昨天张小芳在大堂抽林木森耳光的事。这事肯定影响不小。谁都没听说过大酒店的人不论什么原因会有两人两次抽请来的客人嘴巴。况且被抽的人又是叶子君的部下,组委会的秘书长。
  “我给大家讲个故事。”贾戈点燃一支烟,用这句话作了开场白,出乎人的意料。“故事是小时候听妈妈讲的。妈妈总爱给孩子讲故事,我也学来讲给大家听。说从前,有一个小孩子爬到树上淘气,朝从树下走过的人撒尿玩。第一个被尿了一身的人,扬起头招手要他下来。小孩子不懂得害怕,下来后没有听到责备,那人反而给了他一个铜钱。小孩高兴极了,没有想到还有奖赏,又兴致勃勃地爬上树,又向第二个走过来的人撒了尿。这个人也向小孩招招手,小孩急忙下来张着手准备拿赏钱。这个人一弯腰抄起他的两条腿,然后使劲一扯,把小孩撕成了两半。”
  沉默。一时间谁也不明白贾戈的故事用意何在?大家相互对视一下,然后又望着贾戈。
  “嗨——贾戈,怎么啦?”孟媛没耐心,不想琢磨他的话,大声说:“你直说好不好?”
  “树上的人就是马达里。”贾戈吸了一口烟,慢慢地说:“我是第一个走过去的人,第二个快来了。”
  恍然大悟,是对马达里。
  “嗨——你够阴险的啊,贾戈。”孟媛突然笑了,觉得有趣,看着贾戈的眼睛,道:“我明白了,就是从来不知道你这么阴险。全当个故事一听罢了,你傻乎乎的想阴险也阴险不明白。嗨——对马达里怎么处理?”
  “解聘。”贾戈弹了一下烟灰,转向徐娟说:“阿娟,今天中午请马达里到小餐厅,提前到十一点。”
  “噢——是不是太过了点?”孟媛没想到贾戈这么说,连忙摆摆手:“不管该打不该打,打人肯定不对,小屁孩都懂,就甭说了。我都一阵阵想抽林木森嘴巴,你把我也炒了?”
  “我支持贾总的意见。”徐娟不想看到孟媛又要与贾戈争执,赶紧发展贾戈的意见,说:“我想,贾总已为马达里先生安排好退路了吧?”
  “你真棒,阿娟。”贾戈笑笑,看着她说:“别学了阿媛什么话都非捅破不可。路安驾校刚办了出租公司,校长是我的朋友,马达里去当个副队长没问题。”
  “嗨——那就这么定。”孟媛站起身,一边从冰柜里取出矿泉水,一边拧着盖走回来,说:“贾戈,对小芳怎么办?也一起炒了?”
  “好,现在该说说张小芳。”贾戈站起身,范宇明白他要干什么早快步走到冰柜拎了几瓶矿泉水递给别人。他又坐下,接着说:“无论什么原因,张小芳打了林木森影响很坏。她……”
  “嗨——我不同意!”孟媛打断贾戈的话,显出有些激动,开口道:“林木森是谁我不管。有的人长得就是副天生该挨揍的样子!马达里粗鲁的够呛,做你的司机本来就不合适,我早说过你就是不听!嗨——小芳怎么了?看她委屈的样子,里面必有原因,要么林木森怎么屁都不放就走了?我早上到小芳家接她,就是问不出个眉目来,她只会哭。嗨——贾戈,不能因为一个林木森你把人全开了吧?再来了刘木森李木森呢?你也不干了?叶子君要来呢?咱还不一把火把总统套房烧了才心静呢!”
  “停停,我的大主任。”贾戈倒是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喜欢听孟媛这么说,因为正合他意,“我们从今天开始必须立下一个规矩,就是不听解释。所以我要求大家不要去问张小芳为什么会那么做。一个人行为之后任何解释都没有意义。杀了人都可以解释,无助于结果的改变。所以,对张小芳要撤销大堂经理职务。”
  “贾总,”徐娟接过话茬,缓缓道:“我认为张小芳气质好,应当好好培养才是。我发现她对总统套房感情很深,有点爱店如家,这种精神很难得。发生这件事不处理好对员工会有影响,我提个建议,能不能让她到公关部来?”
  “嗨——阿娟,这不行。”孟媛摆摆手,还紧着摇头:“这不成了小芳打人反而成了公关小姐?这样以后谁还敢再到这儿来?如果叶子君知道了还了得?我肯定林木森这会儿也正和叶子君琢磨我们呢!不信你等着看。”
  “我说两句,”赵志这时才想发表意见,先看了徐娟,又看看孟媛,而后对着贾戈说:“张小姐办事认真,对工作有热情。她只是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办了一件她认为该办的事。贾总既然说了,我们都不必追究原因,听听解释确实没有更大意义。我们的总统套房大酒店是美国人独资的,这里也没有个党支部,也没有一般意义的组织概念。所以我同意贾总无论怎样处理问题只要符合我们的特性就不为过。我提议让张小姐到客房部来,不出两年她肯定是个出色的主管。”
  “我们好像要分家,怎么都找上接班人了?”贾戈笑笑,把烟放进烟灰缸里轻轻揉灭,脑子里倒想着徐娟要离开的事,有些不悦。他不想公开徐娟要走的事,内心里只希望有一天她忽然不来了,自己反而会好受一些。也难说。现在不能扯这个话题,因为他看出徐娟目光里的意思,的确是想让张小芳去接她的班。他轻轻叹口气,脸上表现得很轻松,说:“我理解大家的意思了,可就是觉得味儿不对。阿媛说大火烧了总统套房,阿娟找助手,赵经理培养接班人,范宇呢?你还没说话,是不是也得给你配个秘书?好了好了,别瞪我,我可不想得罪大家。咱们在一起合作的很愉快,非常难得。一个宽松的工作环境,良好的人际关系,正是多少人想追求的单位呢。我感谢大家,发自内心地谢谢你们。关于张小芳我有个建议,要清理事会的执行理事孟媛主任认可心里才踏实,就让她学车吧。马达里一走,我需要一个看着舒心的女司机,也赶赶时髦。”
  “嗨——你这家伙!”孟媛这才明白贾戈的意思,伸了个懒腰,窃笑着说:“看你傻乎乎地整了一个‘大愚弱智’,却有心计。嗨——贾戈,别走入误区啊,原来你炒马达里是给小芳腾地儿呀?好好好,你也别瞪我。那话怎么说来着?没这个动机有这个结果,对不对?我就是不放心,小芳开车把你撞坏了没事,我心疼卡迪拉克。”
  “孟主任口是心非,”徐娟想表现出轻松一点,也调节一下气氛,第一次跟孟媛开了个玩笑:“恐怕两者您都心疼吧?”
  “嗨——得了!”孟媛摆摆手,“我可不如你和小芳心疼贾戈,或者贾戈心疼你们俩,大半夜跟到宣武门边的饭馆开心地喝扎啤。有人要跟我离婚,瞧你们美的,谁心疼过我呀?”
  “孟主任,”徐娟有些惊讶,“那天……您看见了?”
  “嗬,乖乖,”贾戈挺得意地笑笑:“和着你把电话挂了是看见我们了?我晚上找你去,为什么不说?”
  “嗨——贾戈,”孟媛盯着贾戈,挪揄地说:“小时候我妈妈也给我讲了个故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嗨——我们说这些干嘛?刚才说到哪儿了?对,说小芳。我只是没搞清楚,贾戈同志,你是不是想有个女秘书啦?”
  “我同意孟主任的话。”范宇瞪着小眼睛,索性站起来,像发布宣言似的说:“贾总也该改变一下自己。下班不出门,兜里不装钱,北京恐怕就您这么一个当老板的。让小芳当秘书……”
  “嗨——范宇,”孟媛立即不爱听:“你什么意思呀?让他兜里总装了三五千的,下班就往出跑不是?你倒省心,这种男人能干出什么好事儿来?他这样就对了,你别出馊主意!”
  “孟主任对不起,我怎么把您得罪了?”范宇的尖下巴低了低,鼻尖冒出一丝细汗。“我就知道我一说话就招来错。这些日子不知是怎么了,没个顺当劲。贾总,我是这个意思,在没有招来新的大堂经理之前,我是不是先去盯一下?”
  “嗨——同意。全体通过,不加薪水。”孟媛笑着也站起身,让他的话既成事实似的,对徐娟说:“阿娟,你要是觉得找马达里不方便,我去叫。有火让他找我发。中午要摆场鸿门宴,咱们看看贾戈如何挥泪斩马谡!”
  愤怒至极时很难考虑结果,张小芳终于发觉倍受污辱,平生第一次举手去打人,而且特别狠。打人的会有一种委屈,别人肯定不明白,现在,只有贾戈贾总经理明白了。她脸一阵阵发热。一夜都在想这回肯定完了,她必然将失去她非常喜爱的工作。早早地起来,坐在床边发呆,怎么也鼓不起勇气去坐班车上班。也许没必要去上班了。没有人会原谅她的行为,因为自己都不想原谅自己。她听到汽车的喇叭声。只一声响过之后,她飞快地跑到厨房向楼下看,果然看见了孟媛正在向她招手,禁不住眼泪夺眶而出,靠在墙上抽泣得喘不过气,发自内心地真正哭过一回。
  她不知道该做什么。没有人告诉她她也不能问。前台经理已经坐在她的大堂位置上。不知是暂时的还是真的就这样了。她走向停车场。看见马达里脱光了膀子在擦卡迪拉克。马达里是个粗人,今天擦起车来竟如此细,从里到外,每一个地方至少擦了五遍。马达里看见她笑了笑,反常的一句话没说,依然大汗淋淋地干着。张小芳默默地盯了一会儿,然后随他一起开始往车身上打蜡。
  “小芳,这车漂亮吗?”
  “漂亮。”
  “想开吗?”
  “我?”
  “它会属于你,因为你早晚会属于贾戈。”
  “马大哥……”
  “我这人直来直去。贾戈这混蛋特别好,我要是女的早嫁他了。把毛巾递给我,那条干的。”
  “马大哥,您怎么了?”
  “迷眼了,没事。”
  “您哭了?”
  “没有。大老爷们儿哭什么?我不像你,动不动就哭。贾戈是棵枯树,就喜欢身边的女人都爱哭。小芳,抓住贾戈别放,你有戏。离范宇远点,贾戈爱吃醋。不过,有时候让他吃吃醋也好,你更有戏。”
  “马大哥,我一句都听不懂。”
  “你装蒜。真他妈怪,反而人人都喜欢。”
  “马大哥……”
  “别看贾戈外表上热情豪爽,活的自在,他内心是最孤独的人。你可以朝他撒娇,也可以撒野,但永远别伤他的虚荣心,贾戈好虚荣。如果有一天他特别尴尬的时候,你一定要装作不知道,而且装出漠不关心的样子。”
  “您怎么跟安排后事似的,马大哥?”
  “傻丫头,听着。贾戈是个男人,你别像徐娟那么累。文化越高反而越累。你行。把那轮胎擦擦,小心别划手。”
  “马大哥,您知道什么了?”
  “你没事,大堂经理别想当了。向毛主席发誓,贾戈让你学开车。我嘛——你看,催魂鬼来了。”
  张小芳抬起头,看见徐娟走过来,惊异地又看了看马达里。
  徐娟走得很慢。她虽然一直不喜欢马达里,但贾戈动了真格的时心里也不太舒服,她明白,贾戈不想在大会上宣布对马达里的处理决定,不仅仅是想给马达里留点面子,或多或少也想维护他自己的尊严。贾戈和马达里的关系人人皆知。贾戈为马达里签发了三个月的工资。孟媛去了财务部,自己作主又加了三个月薪水,让贾戈补签了字。她都在场。十点三十分,她去了总经理专用小餐厅,也没跟贾戈说,又加了两凉两热四道菜,调上了人头马洋酒,还吩咐服务员在餐桌上摆满了鲜花,布置的十分温馨。
  她走到马达里跟前,马达里依然在用鸡皮纸打着蜡,不回头,也不说话,只等徐娟开口。
  “马先生。”
  “哎。”
  “马先生……”
  “哎。叫两遍了。事不过三。娟子,跟贾戈说,我马上就去他的小餐厅,等抹完这道蜡以后就到。早该请哥们儿进进他的小餐厅了。就来,娟子,你先去吧。”
  张小芳终于明白了。或者说在这里人人皆知,进贾戈和孟媛专用餐厅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做出什么贡献,可视为是一种奖励。二是遇到了问题,对总统套房大酒店做出过贡献,被炒时才有这种“待遇”。她有点心慌。
  “徐部长,叫我也去吗?”
  “不。张小姐,从今天中午开始你到员工餐厅用餐。”
  马达里嘿嘿一笑。
  他尽量装出没事一样,实际上手微微有些抖。只低着头使劲擦车,围着车转了一圈,似乎很满意。他抬起头,看见徐娟默默不语地离开,这才看了张小芳一眼,但见她又是泪眼汪汪,知道一定是为他难过呢。
  “小芳,我说你又让我犯错误是怎么着?这回谁又欺负你了?这可只有你和我。”
  张小芳感到腿软软的,站起身靠在车上,不安地看着他。
  “别认真,小芳。你以为就因为你我才进了贾戈事事儿的餐厅?怪不得你单纯呢,快傻出圈儿了。这里面复杂着呢。你是起因,正规部队是叶子君率领的,要拿我试问的。懂了吗?”
  “马大哥……对不起。”
  “嘿,为了让你平衡一点,咱俩谁都不欠谁的,你得让我亲一下,你我之间的一切自此一笔钩销。”
  张小芳低下头。马达里用湿毛巾擦了擦手,真的走过来,站在她面前静静地盯了一会儿,捧起她的脸。张小芳挂着泪珠的脸让他心动,他坦然地把嘴贴过去吻了她的眼睛。张小芳没有拒绝,闭上眼,以为就结束了,不料马达里忽然吻住了她的唇,无所顾忌地吻着,极为认真。
  “好了,小芳。我就这一次机会,早恨不得吃了你才好,跟贾戈一样。别以为我是什么好东西,但我肯定不是坏东西。还记得那个韩茹吗?我……那什么,不说了。赶明儿你发了,在大街上看着哥哥,别装的不认识就行了。”
  马达里说完,抽头就走。张小芳这才醒悟过来似的,红着脸,在后面叫他。
  “马大哥,马大哥!”
  马达里没有回头。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小餐厅,不仅看见贾戈威严正坐,还有孟媛、徐娟、赵志和范宇。这让他感动。他受到了最高规格的厚待。第一次正经八百儿地进来当然也是最后一次。他装作没事一样,只是迟疑了一下没坐到贾戈身旁的空位置上,而是站在一进门就到的地方,拿起酒杯。
  “好家伙,哥们儿的待遇够高的!贾戈,听说人被干掉之前都是给一顿想吃的,你怎么没问问我想吃什么?”
  “坐。”
  贾戈说。声音有些不对,或者是哽咽。
  “贾兄,今天我这么叫你。你敬着哥们儿,我受不了。你放心,不会有人敢来这儿找麻烦。就是将来用的着哥们儿的时候,招呼一下。还有,你们几位,贾兄就拜托给你们了!”
  贾戈看着他。眼睛有些发红,想开口,马达里伸手不让说。
  “你别说,今天得听我的。贾兄,其实你给了我自由,我从此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儿去活了。夏雨那爷们儿怎么唱的?对,什么都别说,跟我启程。嘿,妈的错了,跟我就麻烦了,只能骗人去了,我那几个铁哥们儿一直让我去呢。你们几位拉住贾戈的手,什么都别说,我视好人一生平安!”
  马达里一仰脖自干了一杯,然后双手抱在胸前,紧退了几步,声音有些颤抖。
  “再会,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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