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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 独闯威虎山 ◇

  清晨,整个海林镇被浓重的臭雾笼罩着。
  人们没有心思过年。十字街头的血水,已在大道上结了冰。
  不知是什么人,在胡子们劫完法场的当天夜里,就在四个城门楼上高高吊起许多人头,有田琦,曹长,王翻译官,警察署长的,但,就是没有胡子们的——
  城门外的树林子里,隆起一座新坟,这是双龙的。在坟前站着脸挂泪痕的一枝花和脸色阴沉的座山雕。
  “双龙,”座山雕对着坟,“我们的仇了结了,我替我爹、我爷爷告诉你。”他说完转过身子要走。
  “你去追青山好的绺子吗?”一枝花仍站在坟前。
  “不!”座山雕答。
  “你去打日本人吗?”一枝花又问。
  “不!”座山雕摇摇头。
  一枝花还问:“你去打警察吗?”
  “不!”座山雕叹口气,“我谁都打,也谁都不打。”
  “怎么说呢?”一枝花的双眼望着新坟。
  座山雕转过身子,望着一枝花:“犯我者打!占山为王,继承祖业,我们家到我这是第三代,全靠换命弟兄们。一杆枪,打出绿林好世界。一匹马,撞死南山不回头!”他说完,转身上马。
  “你去哪儿?”一枝花又问。
  “我去威虎山!”座山雕仇视地望着天地,两腿一夹大青马,往山坡下疾驰而去……
◇ 后记 ◇

  我写这部书的目的,绝不是为土匪正名,更不是想要猎奇。我只是想把过去发生在东北丛山峻岭里的那些永远不会再发生了的故事介绍给读者。仅黑龙江省1947年8月统计,全省境内有大小土匪12万8千多人。这些栖身森林的盗马贼,在民族危亡的初期即1931年“九一八”事变前后,他们都曾有过团结起来共同抗击日本兵入侵的历史。有许多土匪既抗日也反共,始终是土匪,也有为数不算少的土匪由抗日起,一直坚持走到革命队伍里来,成为将军,成为烈士,成为民族英雄。旧中国进山为匪的人各有各的历史,各有各的社会背景。
  16年前我进山采访。在威虎山下的羊脸沟(现阳光大队)遇见了曾在座山雕家族里生活过三十多年的猎户、土匪孟老三(真名孟恫春,绰号孟炮)和曾给座山雕家族当过厨师的尤大麻子(真名尤国太,此人现住闹枝沟)。秉烛夜话,我被他们讲述的土匪生活所吸引。当时我并未想到要写一部书的。到第二年的冬天,我再次进山巧遇了杨子荣牺牲前住在羊脸沟的房东卢德权,这位父亲是老抗联,本人亲眼目睹杨子荣牺牲的老支书(后来他在杨子荣牺牲后,就参加了杨子荣生前的部队,战斗到全国解放,复员后当了村支书),向我讲起了杨子荣令人敬仰的一桩桩事情,同时也讲了许多他亲眼目睹的座山雕家族的大小土匪,以及郑三炮。一枝花、蝴蝶迷、青山好、郭黑子、丁焕章(丁疤瘌眼)等胡子头们的故事,我听得入了迷。
  以后,我便着手搜集反映土匪生活的材料,连续五年。我曾六次到小兴安岭脚下,张广才岭下,完达山下,海林县柴河沟里,包括大小锅盔山、闹枝沟、羊脸沟、夹皮沟、黑牛背一带追寻当年土匪们的踪迹,采集故事。
  我想,小说是要讲给读者一个人人都喜欢听的故事,或者揭示一个陌生的、神奇的世界。我手头的素材终于构成这一要素,于是,我便同我的好朋友杨居范同志不分昼夜地写了起来。
  书的初稿完成后,我们又一次进山征求向我提供过素材的人的意见,可惜只有老支书卢德权尚在,孟桐春已因病而死,尤国太也长眠不醒了。
  我们想,老的土匪已经差不多死光了,这部书是留给生活在洒满阳光的土地上的人看的,看一看过去的土匪,也是看过去的人类的一部分人是怎样生活,怎样死亡的。难道生命的留存与结束不值得人们警策吗?

                          1989.12.16

                          于承旭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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