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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天编辑，在编辑部里上班最早。没想到，今天有人比他更早，办公室的门还没开，就有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从厕所那边走来，一边走，一边说：“叔，你早。” 周一天编辑看了看，不认识。问：“小鬼，你怎么进来的？这楼的大门，我刚开。” “我昨天晚上就来了，来的时候，你们下班了，我在厕所里住的。叔，你不认识我了？” 周一天编辑摇摇头。 “我就是在天桥菜场哪儿要钱的。你每次去买菜，都要给我两毛钱，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哩。人家告诉我，你是出版社的大编辑。” “你到底有什么事，竟在厕所里住了一宿？” “出书。我来出书。” 周编辑一惊“出书？你说你想出书？！” “对。”他说着，从黑包里拿出一把纸卷，“叔，你看，这是书稿。这些稿子，都是我自己写的，都写好几年了。” 周一天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拿过一把稿纸来看，上边横七竖八地写着大大小小各式的字，有铅笔写的，有圆珠笔写的，五颜六色。不会写的字，就画个图在那儿。天，这哪是书稿？简直是一部错别字大全。不敢相信，文学竟有这么大的广泛性。周一天编辑问他：“小鬼，你上过学吗？” “上过。五年级没上完，爸死了，妈跟人了，我就进了城。进城八年，一边要钱，一边捡报纸看，我集了各种报纸。前天，我看到报纸上出书的消息，我也想出。等我出了书，当了作家，出了名，我就有钱了，有了钱，我就再也不用跟别人要钱了。叔，你一定要帮助我，帮助我把这书出出来，保证能一炮打响。” 周一天编辑要笑，说：“你这么有把握？” “有。你看嘛，哈，中国哪个方面的人都出书了，明星们都出了书，名人们都出了书，就是我们这个领域还没人出。” 周一天编辑又想笑。 “叔，我们这个领域也有明星哎。你帮我把这本书出出来，我不也成了乞星？说不定，还填了中国一个大空白哩。” “还填空白？小鬼！哈哈哈哈……”周一天编辑忍不住笑起来。 “你别笑呀叔，你看嘛，哈，现在作家出书，不是作家也出书，主持人出书、企业家出书、影视明星们出书，连演小品、说相声的，也一个个都出书。他们都出完了，该谁出了？我们不出书，你们出版社今后还干什么呀？对不对叔？” 周一天听了又想笑，但又笑不出来。停了一会，我跟他开玩笑，说：“现在出书，本版书很少，大多是自费，要自己掏钱的，掏上万块钱，你有那么多钱吗？” 小鬼往起一站，拎着黑包底朝上，“哗！”半包纸币夹着钢蹦儿，全倒在周一天编辑的桌上。说：“叔，你数数，够不够？不够，我再去要。” 小鬼说得那么认真，那么急切，弄得周一天编辑一时不敢去点他的钱，也不敢去接受他的书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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