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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孤注一掷


  “哥,再给点钱吧,俺的钱花完了。”
  一个低个儿、脸庞身材都显得胖乎乎的小伙子,可怜巴巴地望着面前的四哥。这位四哥却跟他不大相同,个子高高的,容长睑型,梳偏分头,长相潇洒,动作、谈吐都显出精干与自信,不像这个六弟那样窝囊与愚蠢。
  此刻,四哥心里正窝着火:这个小六,花钱也太顺手了!
  自从2月19目抢劫南俎庄加油站后,他哥俩连连作案:3月22日一次、4月10日两次、5月21日又一次……算下来也有一两万块钱了。每次他都慷慨地给弟弟分一半钱,每次都是弟弟先花光,再伸手跟他要钱。
  “你咋花得恁厉害?”四哥不由得提高了嗓门。
  小六子心里也窝着火:这个四哥,咋变得恁爱唠叨了?
  过去,四哥是他心中的偶像,是他的英雄。四哥有本事,四哥仗义,四哥敢作敢为,跟着四哥,可以大把大把地捞钱。
  他在家中排行最小,从小在姥姥和妈妈的溺爱中长大,本来天分就不高,自己又不求上进,初中毕业便不想再念书,整天在社会上胡混。在广东当了两年兵,退伍还乡后,进了许昌通用厂当工人,也是有一搭无一搭地混。1991年母亲去世,他干脆不想再上班,自动离职,成了无业游民。他特别爱钱,可自己又没有赚钱的路子,混得越来越惨。
  只有这个四哥才最疼他,最护着他。自己没啥本事,自从跟着四哥,学了不少能耐,现在他也是昼伏夜出,飞檐走壁,身背枪支,胯下摩托。每干上一票,就有大把大把的钱装进口袋。钱来得越容易,他花得越顺手;花得越顺手,越觉得钱不够用。不知咋的,他觉得四哥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不如以前高大了。四哥太谨慎,前怕狼后怕虎的;四哥也爱唠叨,自己花钱,他总要管。他凭啥管我?我现在不也能开枪杀人、动手行抢嘛!
  小六听到四哥的指责,不禁心头火起,不耐烦地翻了哥哥一眼。
  高个儿看到弟弟不满的神色,心中一怔。对这个弟弟,他真是又爱又恨,又怜又愤,一母同胞,弟弟咋就和自己差恁远?
  钱、钱、钱,他就知道钱;自己干这些,可不光是为了钱。自己受过公安机关的打击,知道应该谨慎;可这个蠢蛋,就晓得吃喝玩乐!
  但是,又有愧于弟弟——是自己这个当哥的,把他一步一步带上了这条路!在这条路上,自己栽过大跟头,虽然逃脱了,但心里非常明白,这是条死路,早晚有一天……不该把这个最年幼的弟弟带上这条路哇!
  他压了压心中的火气,掏出一沓子钱来,“给,你先拿着,”
  他怜爱地瞅了一眼弟弟,“这两天,咱再瞅机会,干个大的!”
  是的,得再干个大的!不光是需要钱,他从一开始就打算把许昌好好搅混搅混;前几次搅混了一家伙,还不够!还得干更大的,让许昌人心惶惶,让许昌的警察日夜不宁,让许昌都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干大的!
  啥事大?啥事才能产生预定的效果?
  银行!
  6月7日清晨。
  这是个宁静的早晨。中原名城许昌刚刚从甜梦中醒来,孩子们离开妈妈温暖的怀抱,老人们踏着晨曦来到水波荡漾的小西湖,连枝头的鸟儿也吱吱喳喳唱起了晨歌;这是个美丽的早晨。“亚细亚”商场气派的蓝色玻璃幕墙,被朝晖涂上一层淡淡的红晕;街头绿化带的草坪,被朝露滋润得浓绿欲滴;赶早上街的人们也像沐浴了朝露,显得格外神采奕奕;这是个繁忙的早晨。工厂的烟囱冒出滚滚烟雾,车间的机器发出隆隆轰鸣,国道上开始驶出了车辆,下夜班的工人步履匆匆;这是个紧张的早晨。昨夜,许昌市公安局“4.5”专案组的指战员们研究案情,对着一高一低两条鬼影,深剖细究,务要他们现出原形;灯阑夜尽才刚刚休息,清晨又一个个精神抖擞地奔向岗位,继续战斗。
  此刻,一高一低两条鬼影却从黑暗的巢穴中钻了出来,走向了光天化日,与人们开始新一轮的较量……
  八一路是许昌市环城路的北段,正是城乡结合部。地处偏僻,平日这里就冷冷清清的,时值清晨,街道上空空荡荡,行人稀少。
  7点10分。
  从市区北平定街驶来一辆自行车,骑车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个子不高,胖乎乎的;车后座上是个高个子青年,容长脸,偏分头,显得很精干。车子从北平定衔拐进东关大街,经过文峰路,上了清漯河堤。高个儿看了看天色——还早。两人下了自行车,坐在空无人迹的河堤上,从沉甸甸的布袋中掏出枪来,压满了子弹。看看一切妥帖,两人放心地歇息起来。
  抽了一阵烟,两人又骑上自行车,从河堤向北,再往左拐,沿着八一路向西驶去,在北关东街二巷,他们拐进了胡同里。
  7点30分。
  放下自行车,高个儿看了看手表。他对低个儿说:“走,咱们先过去。”两人拎起装枪的布袋,各自戴上一副墨镜,走出胡同,穿过八一路,靠在一棵柳树下,耐心地等待起来。
  自从决定“干大的”,高个儿一连三天到这里来踩点,一切都看好了:八一路北侧,斜对着北关东街二巷,是文峰城市信用社银汇储蓄所。这里地处偏僻,人烟稀少;早晨正是运钞车来送款的时候;这里进出路线方便,干完之后,可以迅速逃离现场。这是个理想的猎物!所要顾虑的只是押运员也有枪。
  但,无毒不丈夫,先下手为强!
  高个儿下了决心,今天,是行动的好时机!
  站在储蓄所附近的柳树劳,他竭力抑制住内心的紧张,装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不慌不忙地抽着烟。
  7点45分。
  银汇储蓄所的几位女营业员,何玉琴、辛华、陈丽琴等,像往常一样,早早来到单位。看看表,再过几分钟,银行的运钞车就要来到,她们做好了接车的准备。
  一辆银灰色本田汽车从远处驶来。储蓄所门外柳树劳的高个儿看着手表,不错,就是这个钟点,一分不差,那辆本田汽车就是银行的运钞车。他觉得浑身的肌肉倏地绷紧了。
  7点48分。
  储蓄所的三名女营业员看到门前驶来一辆银灰色的本田车,知道运钞车到了,连忙迎出门去。
  运钞车开到银汇储蓄所门前,拐上人行道,缓缓倒车。车停稳,司机丁文义下得车来,打开后车厢门,与押运员王保刚一起,搬下一只铁皮款箱;正好三位女营业员迎过来,接过了钱箱,向储蓄所大门走去。司机丁文义俯下身去搬另一只钱箱……
  天赐良机!
  躲在柳树劳的高个儿一声喊:“干!”
  一高一低两条鬼影“嗖”地从树后窜了出来,穷凶极恶地扑向了运钞车,扑向了钱箱。
  押运员王保刚听到动静,刚一愣怔,高个儿手中的枪已经射出了罪恶的子弹,“砰”,枪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王保刚来不及喊一声,一头栽倒在血泊之中。
  储蓄所的工作人员搬着钱箱刚刚走进营业室,猛听得身后鞭炮似的一声炸响,回头一看,押运员倒在了地上,身下是一大滩血迹。还没等她们醒悟过来,那高个儿的家伙疯狗似的嚎叫一声,拎着冒烟的枪追进了营业室,抬手~枪,“砰”,碎玻璃四溅,报警器被打坏了。他伸手就抢过了钱箱。看见几个女营业员四散逃跑,他疯了似的边追边开枪……
  7点52分。
  文峰城市信用社的女营业员秦晓萍,家就住在储蓄所背后的楼上。早晨忙完家务,她走下楼来准备上班。刚刚拐过楼角,就看见那辆银灰色的本田汽车停在储蓄所门前。“哟,运钞车已经到了。”咋?押运员咋躺在地上?妈呀,不好,一个低个儿的家伙手端着长枪,正对着司机丁文义……秦晓萍猛然惊醒过来:抢银行!她浑身汗毛一步,转身就往回跑——得赶快打电话报警!刚转过楼角,迎面碰上了主任。
  “快快快……”秦晓萍面无人色,语不成声,“有人抢银行,快打电话报警!……”
  储蓄所门外,低个儿歹徒用枪逼着司机丁文义,穷凶极恶地喊:“把后车盖打开,要不就打死你!”
  在枪口的威逼下,丁文义不得不打开了后车厢盖。低个儿抢了里面的钱箱,正好高个儿拎着一只钱箱从储蓄所里跑了出来。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拎着两只钱箱,转身要跑。那高个儿看一眼倒卧在血泊中的押运员王保刚,恶狠狠地朝他后背又开了一枪。
  7点53分。
  前后不过5分钟,两个如狼似虎的家伙犯下了一系列血腥罪行。两人拎着两只钱箱,迅速穿过八一路,向对面的北关东街二巷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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