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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枕戈待旦


  “‘恶虎’出笼了!”
  “恶虎”从监狱脱逃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许昌市公安局。
  魏都分局局长何冈岭急忙找到刑侦大队长赵鹏飞:“老赵,你可要加小心,那家伙的案是你办的,他扬言,第一个就报复你!”赵鹏飞笑笑,啥也没说。其实,一听到这消息,早就把枪擦了又擦,子弹压进了枪胜,不论上班还是上街买菜,从来枪不离身——他办过那家伙的案子,对他了如指掌:那是个典型的亡命徒,手狠心黑,不计后果。赵鹏飞知道,不定啥时候,就会在街上与他遭遇。他摸摸腰里的枪,不急不慢地想:“小子,来吧!姓赵的等着你!”
  赵鹏飞从1985年调到公安局工作,十年来经历过多少大案,面对过多少歹徒的武器,历年来因办案出色立过多少功,他自己都说不清。在猖狂的歹徒面前,他从来没有惧色,对着枪弹刀尖就敢往上冲。
  这一切,家里亲人并不知情,否则妈妈早就担心坏了。
  赵鹏飞的父亲是南下干部,原来担任叶县商业局副局长。
  生活在干部家庭,又是独生子,从小妈妈对他百般疼爱,真是“含在嘴里伯化了,顶在头上怕摔着”,念书时,放学回家晚一点,妈妈就会倚门盼望,或者去同学家寻找;同学们结伴去游泳,偏偏妈妈不让他去。这样,养成了他大姑娘似的性格,虽然身材高大魁梧,见人却腼腼腆腆,说话也慢条斯理。
  刚当上刑警,他自己和家里人都不适应。警察这个行当,没日没夜,饥一顿饱一顿、半夜三更回家是常事;有时刚刚睡下,呼机响了,局里有紧急任务,呼叫赶快去,一看表,才凌晨三点。那段时间,妈妈为他提心吊胆,只要他不回家,妈妈就整宿整宿不敢入睡。他在外面,不论遇到多危险的情况,从来不敢让家里知道半分。
  刚当刑警不久,有一次夜里值班,群众来报案:在长途汽车站,三名持刀歹徒洗劫了准备发往平顶山市的客车。赵鹏飞二话没说,端起枪就赶往现场。真是冤家路窄,他和歹徒正好走了个对面。报案群众指着两个人大喊:“就是他们!”
  赵鹏飞闻声,眼都红了,哪里还顾得上危险和害怕,上去一把揪住一个夕徒。另一个歹徒拼命扑上来,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和赵鹏飞扭打在一起。赵鹏飞将擒获的那个歹徒交给群众,独自一人和坏家伙周旋。毕竟做贼心虚,那高个子不敢恋战,撒腿就跑。赵鹏飞抽出枪来,紧追不舍。眼看那家伙困兽犹斗,他举枪高喊:“站住!不站住就开枪了!”
  歹徒不听,赵鹏飞一枪将他击毙。
  这一场搏斗,赵鹏飞孤身勇斗两名歹徒,在场的群众看得眼花神迷,无不拍手称快。事后,群众找到局长,非要为他请功。
  熟悉他的人都说:“小赵,像你这样的性格,咋一当上刑警,就变了一个人?”
  他还是憨厚地笑笑,啥也不说。从此以后,出生入死,枪林弹雨,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他见得多了。
  1987年6月,许昌发生一起抢银行案,刑警们没日没夜地侦查,终于发现一条线索——犯罪嫌疑人有位同学,在某招待所当服务员。赵鹏飞和几名同志在招待所附近潜伏下来,守候了一天一夜。果然,犯罪嫌疑人趁着夜深窜到这里,刚一露面,赵鹏飞他们就扑了上去。幸亏发现得早,那家伙身上带着一尺长的三八式刺刀,准备拼个鱼死网破。
  1990年,有群众反映,犯罪嫌疑人许宝双窜回许昌了。
  侦查员们都知道,这家伙是个亡命徒,在武汉、襄樊、郑州等地流窜作案,盗窃了32辆摩托车。在襄樊曾两次被判刑,合计刑期32年。脱逃后,在漯河又大肆作案,盗窃彩电、录像机等。最可怕的是在开封盗窃了八支运动手枪,打伤了交警。
  这一回,许宝双带着姘头,窜回许昌。入夜,那姘头回家睡觉,许宝双披了件大衣,躲在郊区的土沟里。
  赵鹏飞闻讯,带领几名侦查员寻踪堵截。人们都知道那家伙身上有枪,但是谁也没退缩,在浓浓的夜色中仔细搜寻踪迹,发现那家伙蒙着大衣,头拱在土沟里睡得正香。赵鹏飞身先士卒,带人勇猛地扑上去,摁住了他。那家伙困兽犹斗,拼死反抗,将一位侦查员大腿咬伤,但终于被擒。搜查时发现,他身上不但有枪,还有六梭子弹!
  最危险的一次是1994年。许昌一个流氓团伙长期作案,始终没抓获。“严打”斗争中,有人提供线索,发现团伙成员在某街某处房子里。赵鹏飞带领侦查员李智勇、赵贡献赶到现场,准备破门。流氓团伙成员从里面死死顶住房门,赵鹏飞三人运足力气,硬是把门顶开,挤了进去。赵鹏飞大喝一声,里面七男一女吓得举手投降。将犯罪嫌疑人—一铐好之后,搜查时,从床底下、桌子里搜出步枪、手枪等共八支,子弹两盒,那些枪都顶着火呢!审问时才得知,犯罪团伙准备孤注一掷,大干一场了。而赵鹏飞他们才三个人、两支枪。事后他也不禁擦一把冷汗——好险哪!
  这种事经得多了,练出了赵鹏飞一身胆量,面对着刀光剑影,他从无惧色。但他不敢让家里知道。
  父母已经年迈,又都疾病缠身,何必让他们为自己担忧呢。有一次,侦查员左磊在抓捕犯罪嫌疑人时身受重伤,妈妈得知,拉着左磊的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她觉得,那就是自己的孩儿呀!老人家相当识大体,尽管知道自己心爱的儿子在出生入死,却从不阻拦;看到鹏飞历年来立功受奖的荣誉证书,老太太勉励他:“好好干,不能辜负领导的关怀,一定把工作做好。”
  这位贤良的妈妈,患脑血栓,在病床上瘫痪了十二年。赵鹏飞万分心疼母亲,想到母亲一生操劳,多么想在母亲病床前好好尽孝。但他是分局刑侦大队长,后来又担任了刑侦大队教导员,保卫许昌市安全的重担压在他肩上,多少案子需要他去运筹帷幄。他不是妈妈一个人的儿子,他是人民的儿子!
  他忍着心中的悲痛,将母亲托付给保姆,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
  1990年,老父亲患脑血管疾病,两次住院,病情十分危急,医院发了病危通知书。可赵鹏飞办撬盗保险柜的案子,正在紧关节要之际,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又不愿让同志们为他分忧,只能把苦恼默默地忍在心头,一天,办案正忙碌,突然叶县的长途电话传来不幸的消息:父亲病故。
  赵鹏飞赶到叶县,当天办完了父亲的后事,匆忙赶回许昌办案现场。他表面上不露声色,内心痛苦万分——老父亲一生革命,战争年代就入了党,是党优秀的地下工作者;后随大军南下,扎根在许昌。奶奶去世时,父亲没能赶回河北老家见母亲一面;现在老人去世,做儿子的也没能守在父亲身边。人人都说赵鹏飞是个孝子,越是这样,他内心越自责:啥孝子!
  父亲去世自己都不在!
  他一头扑进办案里,夜以继日地干,让紧张忙碌的工作冲淡心中的痛苦吧!
  这是一起系列撬盗保险柜案,案情令人震惊。
  1989年7月,许昌市南关友谊商店被盗,经现场勘查,盗贼是趁夜深,钻窗入室,撬开保险柜,窃走了大量财物;1990年3月27日深夜,临颍布电业局财会室的房门被撬开,窃贼钻开保险柜,盗窃现金和各种有价证券共三十一万多元。
  接着,许昌市交警队、县法院等单位连续发生保险柜被盗案。从1989年7月到1991年6月,同类案件发生十多起,被盗现金等价值几十万元。
  赵鹏飞铁青着脸,带人逐个勘查现场。从作案手段来看,这十几起案子显然是一人所作。这个贼不但胆大妄为,而且犯罪手段十分高明——所有被盗单位财务室的窗上都安有铁栅栏,贼作案时,不知用了一种什么工具,竟然将铁栅栏撑开菱形的一个洞,刚好能钻进人去;而且看起来,贼撑开铁栅栏毫不费力气,大约几分钟就能奏效。到底是一种什么工具呢?
  赵鹏飞再三研究,模拟了多少次,就是想不出来。
  从现场看,那个贼进得门来,先用手摇钻把报警器破坏;对钢筋铁骨的保险柜,不论多结实,密码锁多先进,他既不撬,也不砸,看上去轻轻巧巧就打开了柜门。
  赵鹏飞心里明白——遇上了一个高智能的贼,一个难对付的对手!
  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再高明的犯罪分子,总有漏马脚的时候。既然从作案手段上不容易突破,赵鹏飞就另辟蹊径。十多年办案,他积累了刑侦的大量经验;长期的公安工作,不但锻炼了他的胆识,更使他炼出一副善于思索的头脑。
  他向侦查员们如此这般地布置了一番。
  市某储蓄所。一批债券到期了,人们蜂拥而至,纷纷来兑现。储蓄所的营业员忙而不乱,仔细核对一张张债券。窗口外,一个小伙子递进来几张债券,营业员扫了一眼,心中蓦然一惊。他不动声色,在柜台后面认真看了看公安局发出的通报——那上面有被盗保险柜中债券的号码——不错,这几张债券,正是被盗的!
  营业员悄悄向领导打了个信号,领导心领神会,马上通知公安局。持债券的小伙子落网了。
  持券人叫张立华。他一口咬定,这些债券是在街上检的。
  没有直接证据,公安局收审了三个月,只好放人。但有一个现象引起了赵鹏飞的注意,张立华被收审期间,撬盗保险柜案件绝迹了;张立华刚放出来十多天,又接连出现好几起这类案件——这个犯罪嫌疑人不够聪明,他的马脚终于漏了。
  经上级批准,赵鹏飞重新带人收审了张立华和他的堂兄张向海。在收审关押期间,发现有个看守偷偷给张立华传递条子。赵鹏飞不动声色,秘密讯问了那个看守,才得知,是张立华的四哥买通了看守,向张立华通风报信、传授机宜。
  这一重大发现使侦查员们兴奋不已,经过突审,张立华和张向海不得不交待,此案主犯是张立华的四哥张建华。
  赵鹏飞当即秘密提取了张建华的掌纹——由于犯罪嫌疑人具有反侦查的本领,在十几个发案现场,只提取到一枚掌纹。恰恰是这枚掌纹,作为直接证据,将张建华送入了高墙电网。
  赵鹏飞永远也忘不了,张建华被逮捕后那嚣张的样子,他装得十分镇定,即使在铁的证据面前,他仍然口吐狂言:“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是退伍军人,共产党员,我连违法的念头也没有过!”
  现在,这只恶虎出笼了,根据他一贯的心理,他一定还会到许昌作案。听监狱方面的同志讲,张建华在狱中曾叫嚣,出来后要报复办案人员。赵鹏飞不怕报复,从当上刑警的那天起,自己就把生死交给了事业。但张建华会以百倍的疯狂报复社会,这是决不可大意的。
  这只恶虎在哪里呢?监狱方面和公安局联手,多次查找,他的亲友、战友……凡是他能落脚的地方都过了筛子,这家伙踪影皆无,好像在空气里消失了。
  两年过去,每当许昌发生重大案件,公安局都将张建华列入视线,但从没有发现他露面。赵鹏飞心中那根警惕的弦却始终没放松过,他对张建华是太熟悉了,他知道这只恐虎不会善罢甘休。往往在深夜,赵鹏飞一觉醒来,会悄悄起身,边擦枪,边在心里暗暗念叨:“小子,来吧,老子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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