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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柱子被柳树叶派出所带走了。派出所所长亲自审问柱子:“叫什么名字?”
  “柱子。”
  “问你大号?”
  “陈铁柱。”
  “家住哪儿?”
  柱子看了看陈所长:“你知道我住哪儿。”
  “别啰嗦,问你啥你就回答啥!”
  “柳树叶公社柳树叶大队”。
  “犯了什么罪?如实坦白!”所长指了指墙上的几个大字:“看到没有,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柱子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了,问所长:“我坦白,真能从宽?”
  所长说:“那就看你的态度了。”
  “我坦白,我坦白。”柱子低着头说。
  记录员记下了柱子的坦白。
  “我跟许灵芬是一个生产队的,我们在一起干过活儿,她长得好看,队里的青年人都乐意跟她一起干活,有一回我们去地里给麦子浇水,巡垅沟时,她踩空了,要跌倒时,我抱住了她,她的身子很轻,很滑溜……”
  “谁让你说这些!交待罪行!”所长一拍桌子。
  柱子一打颤:“我说。就那一回,我就放不下她了,吃饭时想她,睡觉时想她,拉屎拉尿时也想她,一闭上眼睛,她就来到我跟前,冲着我笑。我跟她一起干活儿时她也常冲我笑,她笑起来挺勾人的。我老琢磨,她为啥常冲我笑?还有,那一回她要跌倒时我抱住了她,她一点也没不好意思……”
  派出所所长心里想:你小子,故意等着人家跌倒呢!
  柱子接着交待:“我就琢磨,我老是琢磨,灵芬是不是喜欢我了,女孩子喜欢一个男人都是那样的,冲着你笑,你抱住她时她没不好意思。可我又拿不准,灵芬长得天仙似的,就我这个样子……我挺害怕,怕这样下去我非得神经病不可!犯了狠心,就给她写了一封信……”柱子停住不说了。
  “接着说!”所长命令。
  “给她写信不犯法吧?”柱子问。
  所长又一拍桌子:“少废话,老实交待,信上写的啥?”
  “还能写啥,我说我喜欢她,想要她,我说只要她嫁给我,我给她当牛做马,给她端洗脚水,给她洗袜子,什么都给她干,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你把信给了许灵芬?”
  “不是当面给的,是贴了邮票投进了邮筒的。”
  “许灵芬收到那封信没有?”年轻的派出所所长对柱子的交待挺感兴趣。
  “收到了。”
  “她看了你的信跟你说什么?”
  “她说她还小,不想这么早搞对象!”
  “你怎么说的?”
  “我说那我就等她,只要她还没跟别的男人结婚,我就一直等下去!”
  “你到挺痴情的。”所长说,“灵芬怎么说的?”
  “她说,那你就等吧!”
  “她真的这么说的吗?”
  “她真是这么说的,我不敢撒谎!”
  “后来呢?”
  “后来听说她跟双岭大队的一个人订亲了,我是在她去订亲那天听到这消息的,我很气愤,怎么她不守信用,她让我等她,却跟别的男人订亲去了,这不是拿人开心吗?我得让她把话说明白。我估摸着她在双岭吃过饭就得回来,那天,我没去生产队上班,到村头等她,不管等到多晚,我非把她等到不可。我真把她等到了,我就问她为啥失信了,让我等她却跑去跟别人订亲,她不承认她说过那样的话,我说出了时间、地点,她才承认她说过那样的话,我说那你还跟别人订亲,哪知道她却说我神经过敏,然后就把我晾在了那儿。”
  “你是神经过敏。”所长说,“人家灵芬跟你说你就等吧是气话,你也不想想,就你这模样,就你那家庭,还给人家灵芬写情书,打人家灵芬的主意,那不是痴人说梦吗?”
  “啥叫痴人说梦?”柱子不懂所长说的那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他以为这四个字与给他定罪有关。
  “就是傻子说梦话的意思!”所长解释。
  柱子低下了头,额头上有汗渍。所长知道,该触及实质性问题了,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于是所长猛地一拍桌子,大声说:“陈铁柱,不要有侥幸心里,接着说。”
  柱子打了一寒颤,接着交待:“回到家,我反反复复地想灵芬跟我说的那句“神经过敏”究竟是啥意思,想不明白,跟自个儿说一不做二不休,到灵芬家里去,让她把话说清楚,我也就死了那颗心。我想到灵芬刚从双岭回来,心思正在双岭那边,这时候去找她,不会有我的好果子吃,就等了一个多月,我听队里的那些姐妹私下里念叨,灵芬对双岭子那门亲事不满意,是她父母逼着她去相亲的。我很体谅灵芬,她心里还是有我的,是她父母逼她,她没别的办法。人们说,爱情这玩意儿是自私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喜欢的女人让别的男人夺走,我得争取!我就想找灵芬当面锣对面鼓地谈谈。那天我没去队里上班,就是想那时候灵芬家里的人少一点,我们说话方便。她家的院门虚掩着,院子里很静,连只鸟儿都没有,我不知道灵芬在哪间屋子里,我也不能喊叫,怕灵芬的瘫痪老爸听到坏了我的大事,我得先观察好了灵芬到底在哪间屋子,然后把她叫出来或者我进去。于是,我就扒着窗户往里看。也该着凑巧,那一天灵芬正在屋里洗澡,她脱得精光,对着她屋子里的穿衣镜,站在大盆里,蹲下,起来,再蹲下,再起来,用毛巾往身上撩水,我……”柱子说到这儿打住了。
  “往下说。”派出所所长想:莫非这小子……
  柱子只好接着往下说:“我就忘了我是干什么来的,心里头怦怦地跳个不停,却大气都不敢出。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女人洗澡,血往上涌,我……控制不住自个儿,就在这时候,灵芬从穿衣镜上看到了窗外的我,吓得她惊叫一声,我也吓得不得了,赶紧扭头就跑,到了街上,我还害怕得不行,心都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柱子又不说了。
  “怎么停住了?接着说!”派出所所长命令。
  “没有了,就这些。”柱子说。
  “叭”,派出所所长猛地一拍桌子,“陈铁柱,你不要避重就轻,你的罪行都在我的掌握之中,要不,也不会把你带到这里来。”
  柱子恐慌地看着派出所所长,说真的没有了。
  所长说:“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我问你,这几天去没去过许灵芬家里?”
  “去过!”
  “啥时候去的?”
  “前天后半晌”
  “去那里干什么?”
  “许山峰跟我说他家要盖房,问我买到买不到便宜点的砖,我有个亲戚在外地砖厂当厂长,我问了那个亲戚,可以照顾,我是去告诉许山峰这件事情的。”
  “见到许山峰没有。”
  “没有,他家里只有瘫痪在炕上的许义仁。”
  “你还干了什么事?”
  “别的,真的没干。”
  “陈铁柱,你是要走抗拒从严的路了,你还年轻,真要到监狱里过几年,你这一辈子就完了,连老婆都搞不上,只要你坦白了,会从宽处理的!”
  柱子脸上的汗下来了,跟所长说:“别的,我真的没干,你给我提个醒儿!”
  “盗窃,你拿了许家的东西!”
  柱子说所长,这可是天大冤枉,你们尽管查,我要是拿了许家的一草一木,任凭你们怎么处罚我,我甘愿去坐大牢。
  派出所所长心里说,看来这小子没说假话,盗贼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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