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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郑宅　白天
　　正在写作的郑亦铭听到敲门声。
　　他起身开门。
　　一个满身灰尘、衣帽皆破、拎着只破塑料袋的人站在门口，冲着郑亦铭笑。
　　郑亦铭使劲眨了眨眼，一声惊呼：“哎呀，陈老师，你这是从哪来啊？到伊拉克去了？”
　　陈冬生笑笑：“没走那么远！”
　　郑亦铭：“快，快进来！”
　　陈冬生刚动弹了一下，满身的灰尘立即飞扬起来。
　　陈冬生：“你先带我到有水的地方，去洗一洗！别的等下再说！”
　　郑宅　晚上
　　陈冬生换上了郑亦铭的衣服，衣服显得很肥大。陈冬生穿着这身肥大的衣服，在屋里兴奋地走来走去。郑亦铭、陈丽文、张建国等人都坐在屋里。
　　陈冬生兴奋地：“告诉你们，我这次，去看了长江，又去看了黄河！长江黄河，我都看到了！”
　　陈冬生：“到了郑州，钱就花光了！我是一路搭了人家便车回来的！反正顺着公路，见车就上。哈哈，这不也回来了！”
　　陈冬生：“长江真是长啊！我顺着江边，整整走了3天，算把长江看饱了！到了黄河边，我就坐在河边不走了！你们猜我坐了多久？猜不出来吧？我又坐了3天！”
　　陈冬生：“从前上课，一讲到长江黄河，学生就问我是什么样子，我只好翻出画片来给他们看。这次回去，我可以告诉他们了，我见过长江，见过黄河，长江黄河……哎，丽文，照片印好了没有？”
　　陈丽文从包里翻出照片：“印好了！”
　　陈冬生一把夺过来：“你们快来看！”
　　几人凑到近前。
　　陈冬生看照片：“哎呀，这张没照好！哎呀！这张也没照好！”
　　陈冬生沮丧地：“怎么搞的吗！怎么搞的吗！丽文，你这相机，怎么会这样啊！”
　　陈丽文笑：“爸，我这是最新型的奥林巴斯，全傻，你都用不好，你怪谁呀！”
　　张建国：“现在出了一种更傻的。丽文，明天去买一只送你爸爸。”
　　陈冬生生气地：“我不要！我再不用你们的照相机了！”
　　郑亦铭看着照片：“要我说，照得不错！长江黄河，就是这模样！花非花，雾非雾，你让学生们充分发挥想象力吧！”
　　陈冬生又高兴起来：“以后，我还要去看看黄土高原，看看长城！中国真大啊！我走在长江边上的时候心里就在想，回去我要这样告诉学生们：中国到底有多大呢，她有这么大——不管你怎么走，你一直走，一直走，你总在中国！几千里几万里，你可以一直说着中国话！这是多幸福的事情啊！”
　　陈丽文笑着插断：“所以，同学们一定要学好语文！”
　　陈冬生：“不，还有地理！还有历史！还有自然！不，体育、音乐、数理化，都要学好！”
　　陈丽文：“爸，等下我带你上街，买两套衣服。看你这样，直接就可以上台演汉奸了！”
　　众人笑。
　　陈冬生：“不要不要！你们别乱花钱！”
　　郑亦铭：“丽文现在一个月的钱，比你一年还多！你帮她省个什么！而且，这位就要成为你的乘龙快婚的张老板，就更了不得！”
　　陈冬生：“有钱也别乱花。你们要有钱，到我们学校去设个奖学金啊。我们荔枝湾小学年前又考了全县乡小第一名，这已经是连续6年了！我想奖励成绩好的学生和老师，可就是拿不出钱来！”
　　郑亦铭笑：“陈老师，你也学会拉赞助了！”
　　陈冬生：“跟你们学的！”
　　张建国：“没问题！丽文，回头你和爸爸商量一下！”
　　陈冬生：“夏天，你们都到荔枝湾去，今年荔枝是大年！”
　　陈丽文：“爸，那时候，是不是要给你颁发‘执教三十年纪念章’了？”
　　陈冬生笑呵呵：“不错不错！”
　　郑亦铭：“哦，这可是喜事。到时我们都去！”
　　关氏别墅内　厨房　晚上
　　田志杰在配莱，关雅妮在洗菜。
　　田志杰：“干烧鲫鱼是我的拿手好菜，好多年没施展过了！”
　　关雅妮：“做饭的事，我差不多忘光了！现在就剩下会洗菜了。不过，我的菜是洗得很干净的！”
　　田志杰：“君子远庖厨嘛！”
　　关雅妮：“那倒不是。一年到头，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其实我挺喜欢在厨房里洗洗菜，听听流水的声音。在家里做一顿饭吃，现在对于我，就相当于到郊外去过了一次人造的田园生活了。”
　　关雅妮：“哎呀，袖子滑下来了！志杰，你帮我把袖子挽上去一点！”
　　关雅妮说着，朝田志杰伸出胳膊。
　　田志杰忙在水龙头下洗了手擦干，替关雅妮挽好袖子。
　　他下意识地看了关雅妮一眼。
　　关雅妮笑笑。
　　田志杰愣了愣，也笑了笑：“这厨房可真漂亮！”
　　关雅妮：“志杰，一个中学对你，天地是不是小了点？”
　　田志杰：“一个中学老师，当到了校长，差不多就到头了。”
　　关雅妮：“想过要尝试一下别的挑战吗？”
　　田志杰：“只要有机会，挑战怕什么！勇气我还是有的！”
　　关雅妮：“你现在的位置和状态都不错，机会嘛，第一来自创造，第二来自等待！”
　　田志杰：“把糖给我！”
　　关雅妮递过去：“你已经是名校的校长了，这个位置对你非常有利。建设名校，当名校长，应该是你目前必须扎扎实实做的工作。对你的工作热情和工作能力，我都不怀疑，但我已经看出来了，在你的政治素质里，还缺少一些稳健、宏阔和敏感，你必须力求使自己的政治修养接近完善。高考升学率，高考尖子，奥赛金牌等等这些东西当然都是非常重要的，但教育界已经在酝酿着一种改革的声音，你一定要密切关注，及时作出反应！”
　　田志杰：“什么改革？”
　　关雅妮：“高考！”
　　一组电话交替　白天
　　甘玫在办公室打电话：“志杰，今天我们报纸要用头版位置推出两篇有关中学情况的稿子。一篇是介绍你们学校艺术节的，还有一篇是反映德正中学如何大力加强德育教育的。”
　　另一头，田志杰在办公室，语带讥刺：“你们的平衡木动作，做得很好嘛！”
　　甘玫：“什么平衡木呀，凑巧了呗！要我说呀，你们北关中学和德正中学，在这一次交手当中，是各胜一筹！他们比你们深刻，你们比他们热闹！”
　　田志杰不满地：“什么各胜一筹，谁请你当评判了？小姐，你是不是管得也太宽了点？”
　　说完放下电话。
　　甘玫看看电话，扣地放下：“哼！”
　　稍顿，她又拨通田志杰：“我管得宽了吗？告诉你田志杰，该管的我还没管呢！我问你，花市上买的玫瑰花送给谁了？啊？还有，那个孩子，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说完，扣下电话。
　　田志杰看着话筒发愣。
　　甘家
　　甘绍伍正在浇花。
　　有人敲门。
　　甘绍伍打开门。市里领导陪着几名将校军官站在门口。
　　甘绍伍惊喜地：“哇，书记市长亲自光临，哦，还有部队的同志，这是什么阵势啊？”
　　市领导介绍一位将军：“老甘，这是西海基地秦司令员！”
　　甘绍伍一怔：“哦？里面坐！里面坐！”
　　客厅
　　坐在沙发上的甘绍伍大惊失色：“什么？”
　　众人表情肃穆。
　　秦司令员扶住甘绍伍的肩膀：“老甘……”
　　甘绍伍目光茫然地朝墙上的全家福看去。
　　将军：“……这是一次意外事故……人类在探索科学的道路上，充满了艰难险阻。你的妻子是我们那里最优秀的科学家之一，我们都为她感到骄傲！”
　　甘攻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爸爸——”
　　她看见了甘绍伍，扑了上去：“爸爸……”
　　甘绍伍仰在沙发上，放声痛哭。
　　德正中学　教研室
　　教师们都坐在各自的办公桌前。
　　郑亦铭随意地斜靠在一张桌子边：“高三的高考动员大会，年年都搞，没什么新鲜劲了，所以今年不打算搞了！有关高考的准备工作，你们年级里自己看着办吧，学校不再作什么布置了！”
　　一老师笑：“校长，今年怎么给我们松紧箍咒了？”
　　郑亦铭笑：“理解错误！紧箍咒是不敢松的。高考考砸了，我饶了你，家长也饶不了你！高考的重要性，你们比我还明白！”
　　老师：“要是全国停止高考两年就好了，让我们也好喘口气！”
　　郑亦铭：“这是一个有创见性的建议！应该拿去申请专利！”
　　老师们笑起来。
　　郑亦铭：“高考的轮子，现在还不可能停止转动，所以各位高三的老师还要再费辛苦。学校今年有点钱，奖金的增长速度，当然会超过物价增长速度……”
　　老师们笑。
　　郑亦铭：“声明一下，这主要是考虑到高三的老师，格外辛苦。诸位可能已经注意到，关于应试教育和素质教育的争论之声，已经非常热烈了。下一步，我们也要好好研究一下素质教育的问题。但是争论归争论，高考还是要搞好……”
　　德正中学　路上
　　郑亦铭从路上走过来。有人叫了声：“郑校长！”
　　郑亦铭回头，见是一名上校军官。
　　郑亦铭：“高政委！好久不见！”
　　校长室
　　高政委接过郑亦铭递过的水杯：“郑校长，今天来，想和你商量一下孩子休学的事。”
　　郑亦铭注意地：“孩子病了？”
　　高政委：“没有。”
　　郑亦铭：“要出国？”
　　高政委：“不是。”
　　郑亦铭：“高政委，你知道，孩子这个学期就要高考了……”
　　高政委：“我就是想中断一下这个节奏！”
　　郑亦铭：“是怕孩子太累了吗？”
　　高政委：“这当然也是原因之一。十几岁的孩子，每天早上6点钟起来，晚上11点以后才能睡觉。做作业做到犯傻，做到眼睛发直，自言自语！”
　　高政委笑：“这跟旧社会的童工，也差不多了吧？不过这还不是主要的。辛苦点算不上什么，再辛苦也没有我们部队战士辛苦。”
　　高政委：“就会读书。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快20岁了，连个鸡蛋都不会炒！读的书也是死书，光会背，考完就忘！”
　　高政委：“告诉你个洋相。几十万字的地理书背得滚瓜烂熟，前两天我指着家门口的西江问他这是什么江，他瞪着眼就是说不出来！”
　　高政委摇头：“身体也差，整个一个豆芽菜！三天两头吃药。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穿着单衣都能过冬！”
　　高政委：“别的什么都不会，哄女孩子倒是挺有办法。天天深夜有女孩子往家打电话，尽说些你好吗我挺好之类的废话！”
　　高政委又笑：“郑校长，我可不是对学校有什么意见！这其实跟学校没关系，现在都是这样！”
　　郑亦铭不自然地：“我明白。”
　　高政委：“我们一直在讲要让下一代健康成长，我看，这怎么也算不上是健康成长！所以啊，我想让他干脆离开学校一两年，去农村，去部队，参加点劳动，练练身体。去看看长城长江，去听听音乐会，看看电影，去跳跳墙，爬爬树，玩玩泥巴，去发展一点个人爱好。他小时候很喜欢捏泥人，这方面挺有天才的，一上了小学，就再没碰过那些泥人了！”
　　郑亦铭：“高政委，你讲的这些，也是我们正在讨论的素质教育问题。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意见的。但是休学不是个能普遍解决问题的办法，希望你再考虑一下。”
　　郑亦铭放松了下来，笑：“你替我想想，要是学生全跑了，我这校长还怎么当啊？”
　　教导处
　　郑亦铭走进来。几名老师起身相迎。
　　郑亦铭：“下周抽高二年级半天时间，安排一次能力测试。内容包括业余爱好，做饭炒菜，女同学的手红缝纫，洗衣梳头等等，你们再想想，还有那些。另外，同北关中学商量一下，问问他们是否同意在下一轮的校际竞赛中，增加几项有关学生动手能力的内容。”
　　北关中学　校长室
　　田志杰不屑地：“你告诉他，这是中学，不是妇联，比什么做饭洗衣？”
　　田志杰：“德正中学郑校长的意图很明显，是想在设项上首先处于有利地位！”
　　他站起来，对屋里人：“前几轮竞赛，我们和德正中学互有胜负。他们长于活动，我们长于功课。现在，我们和德正中学的校际竞赛在社会上影响很大，每一轮竞赛我们都要特别重视！在设项上，一定要充分发挥我们的长处！你们告诉德正中学，如果要增加活动性质的项目，那么同时也必须增加功课方面的项目！”
　　北关中学　礼堂
　　高三家长会正在进行。田志杰走进了会场，在前排坐下。
　　一位老师在讲话：“我们希望家长们每天都要问问自己，离高考越来越近了，你准备好了没有？你能百分之百地打赢这一仗吗？我们还希望你们不断地告诉孩子：你没有失败的机会，你只能战胜，不能失败！你必须把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重点，重点！不是重点，就是失败！命运从来不给失败者以任何同情，鲜花和掌声只属于胜利者！”
　　掌声。。
　　主持人：“下面，我们请校长讲话！”
　　田志杰：“本来不准备说什么的，来了就讲几句吧！”对于学校来说，高考的确是一场战斗。如果说学校是战场，那么学生家庭就是后方。要想取得战斗的胜利，后方的有力保障是必不可少的前提。现在，对高考的议论很多，有人甚至认为抓高考，就是忽视素质教育。我认为，这是不正确的。我们主张脚踏实地，反对夸夸其谈。否则，就会陷入歧途，误人子弟！”
　　掌声。
　　小黄进来，对田志杰耳语。
　　田志杰一听，匆匆离开。
　　甘家
　　田志杰进来。
　　郑亦铭等许多人已经在场。
　　甘玫在哭泣。
　　甘绍伍仰靠在沙发上，顿见苍老。
　　经在场人介绍，几名军官上前和田志杰握手。
　　田志杰把其中一名军官拉到一边：“后事，已经料理好了吗？哦，我是指你们那边。”
　　军官：“我们想听听家属的意见。”
　　田志杰顿了顿：“来，这边坐！”
　　他把军官带到了一个角落里。
　　一组流动画面
　　城市街景。
　　上学的孩子们走进学校大门。
　　园工在修剪校园道路两边的冬青。
　　园工把一盆盆花卉搬到太阳底下。
　　阳光明媚。校园里响起歌声。
　　旅游职高　艾雨办公室
　　正在低头阅读的艾雨忽然听到敲击声。她抬头一看，是黎青站在门口。
　　艾雨：“哎呀，黎青，快进来快进来！”
　　黎青走进来：“忙什么呢？”
　　艾雨倒着茶：“嘿，老师们编写的教材！职高现在没有现成的教材，所有的教材都要我们自己编写，费死劲了！”
　　黎青：“还用校长一本本亲自看哪？”
　　艾雨：“亲自看还不行呢！看了改，改了看，有的都反复好几遍了！嘿，烦死人了！”
　　黎青：“给你出个偷懒的主意！”
　　艾雨：“什么主意？”
　　黎青：“看你那么聪明，现成的办法都不会用！”
　　艾雨：“哦？”
　　黎青：“——你去找郑亦铭帮帮忙，让德正中学的老师帮着修改，不就行了？”
　　艾雨一笑：“倒真是个偷懒的办法。德正中学的师资，比我们这可是强多了！不过……”
　　黎青：“怕什么！不行借我的嘴巴给你用一下！”
　　艾雨：“没什么。回头我找他去。喂，你不会是专门跑来给我出主意的吧？”
　　黎青：“我的事才麻烦呢！最近新闻单位在我们学校收费问题上大做文章，差不多把我们描绘成了一群贪婪的吸血鬼、暴发户，好像中国的贫富悬殊就是我们造成的。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艾雨：“看你那么聪明，现成的办法都不会用！”
　　黎青叫：“打击报复！”
　　艾雨：“告诉你一个偷懒的办法，在报纸上公布你们的收支账目。我想，像你们这样的私立学校，就算多挣了点钱，只要不是特别”离谱，老百姓也是能够理解的。”
　　黎青高兴地：“是个挺不错的公关对策，我回去再同他们商量一下！”
　　德正中学　傍晚
　　许多家长提着器皿来来往往。一些学生们在楼下吃着家长送来的食物。
　　郑亦铭走过来。
　　高政委：“多喝点，这汤，你妈炖了一下午呢！”
　　高天不耐烦地：“不喝了！烦死了！”
　　高政委耐心地：“再喝一口？”
　　高天：“一口也不喝了！”
　　高天抹抹嘴，跑了。
　　郑亦铭叫了声：“高政委，那么大首长，也来送汤啊？”
　　高政委：“唉，他妈非让送不可！”
　　郑亦铭笑：“妈妈就生这一个，宝贝嘛！”
　　郑亦铭指着来来往往送饭的家长：“你看看，已经成了一大景象了。本来想关上大门不让送的，想想，还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吧！”
　　艾雨朝这边走来。
　　高政委：“休学的事，我同孩子谈了。他坚决不同意，说这是一个竞争的时代，休学就等于退出竞争。”
　　郑亦铭：“高天状态怎么样？”
　　高政委：“哪里还谈得上状态？天天靠服安定片睡觉！”
　　高政委：“从前，王冰冰老师当他们班主任的时候，很有些放松的办法，现在你们怎么不试一试？”
　　郑亦铭：“哦，你还记得她……”
　　艾雨在近旁停住。
　　郑亦铭一抬头，看见了她。
　　德正中学　办公室
　　艾雨打开大包，取出一大堆稿纸：“一共有十几种教材……”
　　郑亦铭拿过来，摞齐：“行。我找些有经验的老教师看一看，看完了，再请你们的教师们来一起商量，尽量编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教材。好不好？”
　　艾雨：“这样最好了！”
　　郑亦铭看着艾雨：“小雨，你来找我，我很高兴……我正准备去看看甘老，一起去吗？”
　　艾雨想了想，点点头。
　　路上
　　艾雨：“原来基本是个初级中学的底子，师资的问题挺大的，好多课都是勉强支撑着……”
　　郑亦铭：“师资队伍的建设，需要一个过程，不要着急。现在要是有实在开不出来的课，我们这里可以抽点老师出来，先帮你顶住一阵子……”
　　艾雨：“真的？那你马上借两个物理老师给我吧！”
　　郑亦铭：“除了高三的老师，别的随便你挑。”
　　艾雨高兴地：“太好了！太谢谢你了，亦铭！”
　　郑亦铭：“很有礼节礼貌啊！”
　　艾雨笑笑：“笑话我！”
　　艾雨看看郑亦铭：“亦铭，最近休息不好吗？”
　　郑亦铭揉了揉脸：“嘿，当个校长，官不大，事挺多！哎呀不对，说到当校长，你可是比我资格老！”
　　艾雨笑：“没听说过吗？要放手发动群众。群众发动起来了，领导就可以睡觉了！听说好多大将军每到大战打起来的时候，都是去睡觉的。”
　　郑亦铭：“这个思路非常好！我已经准备把胡长生从生产经营办抽回来当教导主任。胡长生勤勉能干，他来当教导主任，我起码可以多睡一会！”
　　两人已经走出校门。
　　艾雨：“亦铭，从前，我太任性……”
　　郑亦铭止住：“不说从前！”
　　甘家　客厅　傍晚
　　甘绍伍仰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手上还捧着一本厚厚的影集。
　　斜阳从门口透进来，照在他的身上。
　　郑亦铭和艾雨走进来。两人看见了甘绍伍。放轻了手脚。
　　艾雨收起甘绍伍手上的影集，在他身上盖上了一床毛毯。
　　艾雨坐好，翻看着影集。
　　一张张照片在大起大落的音乐背景上跳出来。
　　甘绍伍忽然醒了，睁开眼，看见了两人，连忙坐正：“哦，你们来了！快坐！快坐！”
　　艾雨：“甘老，小心感冒了！”
　　甘绍伍：“唉，人老了，没出息了，一坐下就睡着了。亦铭，屋里是不是太黑了？你帮我把灯打开！”
　　郑亦铭开了灯，坐下来：“甘老，身体还好吧？”
　　甘绍伍萎靡地：“好不好，都没什么用了！”
　　他忽然有点紧张，左右寻找：“我的影集呢？”
　　艾雨连忙把影集递过去。
　　甘绍伍小心地把影集放好。
　　郑亦铭：“甘老，有件工作，我想请你帮个忙！
　　甘绍伍：“哦。”
　　郑亦铭：“市政府要组织撰写史志，《中学卷》这一部分，委托我们德正中学完成。市里批给了我们三个临时编制，让我们成立史志撰写小组，经费也拨下来了。我们抽了语文、历史、地理老师各一人，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艾雨微笑着插进来：“可是，就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召集人！”
　　郑亦铭一笑：“不错。”
　　甘绍伍的眼光亮了许多：“哦，撰写史志的工作，很重要……”
　　郑亦铭看了艾雨一眼：“是啊，非常重要。这是书写历史啊！所以，我想请甘老出山，亲自主持这项工作。整个过程，可能需要3到5年时间。”
　　艾雨：“甘老，以你的资历，你的威望，你的能力，主持这件工作，再合适不过了！”
　　郑亦铭：“我考虑了很久，甘老，非你莫属！”
　　甘绍伍眼光里有了笑意：“你们两个从前，也是这样配合默契的吗？”
　　艾雨不自然地：“甘老！”
　　甘绍伍抓住两人的手：“谢谢你们！”
　　甘绍伍：“看来，我是应该做一点有价值的事情了……”
　　德正中学路上白天
　　郑亦铭和胡长生朝办公楼走来。
　　郑亦铭：“昨晚上我到你家去了。”
　　胡长生：“我知道了。”我辅导学生去了，一周两个晚上，一晚上30块钱。”
　　郑亦铭：“你替学校挣了这么多钱，本来不应该让你这么困难的。这个问题，我向你检讨。我会想办法的。当了教导主任以后，炒更是不能去了。你得用全部精力来守住那个摊子。”
　　胡长生：“我知道……”
　　郑亦铭：“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运，我们正好碰到了一个教育改革的时代。改革开放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教育改革就成了一个绕不过去的关卡了。教育改革要是搞不好，整个国家民族的发展进步，都会受到重大影响。”
　　胡长生：“是啊，最近的报刊杂志，天天都有文章在数落我们教育界。有的更是情绪激烈，把我们当成了万恶之源。”
　　郑亦铭：“教育制度和教育方式上的弊端，正日益为全社会所认识。全面实施素质教育，已经成为一种越来越迫切的要求。高考有问题，目前中学教育的应试教育模式对培养和造就人才不利，这我们都感觉到了。但是新时期以来，我们的教学基本都是在围绕高考运转的，观念上，用人制度上，教学模式和方式上，要改变到素质教育的轨道上来，尚待时日啊！”
　　胡长生笑：“哦，看来，我要准备面临一场革命了！”
　　郑亦铭：“还有，我们和北关中学的校际竞赛，在新闻媒体的推动下，越来越热闹。现在各方面对这个比赛都很有兴致，我们也是骑着老虎下不来了。他们生源质量比我们好，田校长抓住这个强项，想一举盖倒我们！”
　　胡长生：“他们生源质量是比我们好。平均分数，我们可能比不过他们。但尖子的情况，是差不多的，这主要看临场发挥。所以在设置项目时，这方面要少设集体项目，多设个人项目。估计在这一点上，北关中学是非常自信的，不会像其他项目设置那样和我们讨价还价。”
　　郑亦铭满意地：“很好，你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德正中学　教导处
　　郑亦铭拍了拍一张桌子，对胡长生：“这个位子，从现在开始，是你的了！凳子不大，桌子不小！”
　　旁边几个老师笑起来。
　　胡长生：“校长，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干好……”
　　郑亦铭：“教导主任的工作，说简单也简单——只要让任何一个老师随时能找到你，并且最好是在办公室找到你，你就基本上是一个好教导主任了！”
　　胡长生笑：“干脆，我回去把铺盖锅灶都搬过来算了！”
　　郑亦铭玩笑地：“你这个同志，还可以进步！”
　　德正中学　操场　白天
　　胡长生：“今天的测试，包括德、智、体、美、劳等，共有10个项目。现在，每个班的第5号同学，请到场地中央来。”
　　一批学生从队伍里出来。
　　胡长生：“你们每个同学去切一根黄瓜。要切成片，越薄越好。开始吧！”。
　　学生们走到场地中央的桌子前面，拿起菜刀开始操作。
　　郑亦铭等人饶有兴致地观看着。
　　学生们动作笨拙。黄瓜切成了大块。
　　胡长生：“你们自己给自己打分吧！”
　　学生们在桌上挑了挑，举起0、1、2分牌的都有。
　　老师们都笑着摇头。
　　胡长生：“同学们很诚实。下面，每个班挑选3名同学出来。请你们说出课本之外、你们所读过的三个世界著名诗人、或者三个世界著名小说家、或者三个世界著名剧作家的名字。弃权的，计0分。”
　　学生队伍一阵紊乱。
　　北夫中学
　　高三学区，田志杰等人沿走廊走过来。
　　教室里鸦雀无声。学生们都埋着头，忙著作业。每个学生的桌上，都摞着厚厚一大堆资料。
　　几个学生从走廊上过来，看见田志杰等人，忙靠着墙边站住。
　　田志杰：“你们干什么去了？”
　　学生：“学生会开会。”
　　一老师解释：“哦，他们都是学生会干部。”
　　田志杰：“快回教室去吧！”
　　学生走开，田志杰不高兴地：“不是早就说了高三年级学生要停止一切与高考无关的活动吗？为什么还去参加学生会开会？”
　　老师解释：“学生会要改选，他们几个不去不行。”
　　田志杰：“我再重申一遍，高三学生，必须停止一切与高考无关的活动！不要不知轻重！”
　　田志杰对小黄：“通知高三各科组组长，明天下午第三节课下课后，到校长会议室开会，研究尖子加强班问题！”
　　小黄飞速记在笔记本上。
　　德正中学　操场
　　胡长生：“刚才的测试，只有高二（6）班得了3分，（5）班得了2分，别的班，全部0分！”
　　胡长生：“现在开始下一项：剪纸。每个班抽两名同学出来，剪一个‘喜’字。剪双喜也可以。”
　　一批学生嬉笑着跑出来，拿起红纸和剪刀。
　　学生们把红纸看来看去。有的开始从中间挖洞。
　　老师们无奈地摇头。
　　德正中学　会议室
　　郑亦铭：“都是十七八岁的孩子，也都是聪明的孩子，但10个项目测试的平均分数，还不够1分。这意味着什么？”
　　老师们沉默。
　　郑亦铭：“说老实话，这比我料想的还要严重。从前有人骂我们培养的学生是‘高分低能’，我们不服气，我们说，分数就是能力，分数就是智力，分数就是质量……”
　　胡长生：“我觉得，这种测试也有不全面的地方，不能完全说明问题。比如，有可能在这10项之外的某些方面，学生们的能力较强。”
　　郑亦铭：“当然，不排除这种可能！他们可能人人都会唱不少通俗歌曲，认识不少港台明星，说得出成龙和谁闹过恋爱，林青霞嫁给了什么人。可是，一个年级，几百名学生，除了考试，啥也不会……”
　　郑亦铭：“这绝对不是我们所希望达到的目标！”
　　北关中学校长会议室
　　田志杰：“什么是名校？名校就是高考成绩一流的学校，就是高考状元集中的学校。只有名校，才有资格制定当今中学教育的游戏规则，否则，你就只能在别人的规则中游戏！”
　　田志杰：“高考尖子决定了一个中学在本届高考中的闪光程度。从前，我们学校连续多年，年年出高考状元。但是上一届高考，我们竟然没有出状元！然而，德正中学有！人家出了两科状元！这是不正常的！本届高考，我们绝不能允许这种局面重新出现！”
　　田志杰：“学校决定，将各科尖子集中起来，成立加强班，形成一个冲状元集团，目的只有一个：夺取今年状元！对培养出了状元的老师，学校不吝重奖！奖金1万元！”
　　田志杰：“除加强班之外，为了进一步挖掘潜力，尽量提高重点大学的考入率，学校决定对高三学生，全部实行分层次辅导。从现在开始，就必须把考入名牌大学的目标，确定到具体的学生头上。任课老师要一包到底，以后的分房和职称评定，奖金调级等等，全部要与高考成绩直接挂钩！”
　　小黄进来，把一张报纸放到田志杰面前。
　　田志杰扫了一眼。冷笑：“郑亦铭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什么能力测试，到时高考总成绩上不去，叫他哭都哭不出来！”
　　田志杰：“小黄，通知全校各个部门，今后接受记者采访，一律需经校长室批准！要集中精力搞好教学！”
　　田志杰：“谁笑在最后，谁笑得最好！”
　　艾雨办公室自天
　　艾雨在打电话：“亦铭，教材已经全部修订好了，你们学校的老师都特别负责，耽误了他们不少时间，你替我们学校好好谢谢他们。嗯……晚上有空吗？好，讲好了！”
　　艾雨放下电话，脸上慢慢涌起了微笑。
　　她叫了声：“小兰！”
　　小兰应声进来。
　　艾雨：“我今天有点私事，提前一点下班，好吗？”
　　小兰笑：“校长，你怎么老是向我请假啊？”
　　艾雨宿舍灯下
　　艾雨对镜，认真装饰着自己。
　　她仔细端详了一阵，又把刚画上去的红的黑的全擦了。
　　山顶在
　　郑亦铭和艾雨站立在风中。山风很大，衣袂抖动着。
　　山脚下，万家灯火。
　　郑亦铭：“我现在有一种感觉！”
　　艾雨：“什么感觉？”
　　郑亦铭笑：“我……我好像……有点紧张！”
　　艾雨笑：“你还是那样！”
　　郑亦铭：“老都老了，改不了啦！”
　　郑亦铭：“现在我要来一句陈词滥调了：小姐，你今天真漂亮！”
　　艾雨：“我替你续一句台词：比从前还漂亮吗？”
　　郑亦铭：“这是两种漂亮！——这句不是台词！”
　　艾雨：“真话假话？”
　　郑亦铭：“比珍珠还珍——，著名香港台词。”
　　艾雨：“女人宁愿相信不真实——哦，这句不知道是不是作过台词。好像作过。”
　　两人相视一笑。
　　艾雨：“想跟你谈谈孩子的事。孩子大了，我不想让他也变成那种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的人。”
　　郑亦铭夸张地：“哇，素质教育！这正是我现在头痛的问题！”
　　艾雨：“我甚至也不想让他上你们这种重点中学，你们那种学校，把读书变成了宗教！变成了劳役！变成了马拉松竞赛！”
　　郑亦铭调笑：“‘我们一直在努力’！”
　　艾雨：“你们那种教育模式，已经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了！”
　　郑亦铭轻松地：“干嘛那么厉害啊？好像要审判我们似的。别忘了，造成这一切，你也是主谋之一！”
　　艾雨：“那时候……那时候的事情，我差不多都忘了……”
　　强风吹来，两人转开脸，躲避着风势。
　　艾雨：“……我知道你不愿意谈到从前。可是，我们的话题，其实还是要从从前谈起……很久了，我都特别想告诉你，那时，真的是我不对……是我在命运的变故中被扭曲了性情，连带着也伤害了你
　　郑亦铭：“算了，从前的事，永远说不清楚了。”
　　艾雨：“你不愿接受我的道歉吗？”
　　郑亦铭：“我不知道……”
　　艾雨点头：“我明白了。”
　　郑亦铭叹息：“人生如梦……真快呀……我常常做梦，梦见自己就是《睡美人》里面的那个王子……”
　　艾雨委首：“对不起……”
　　风涛阵阵。郑亦铭敞开衣扣，让衣服被风鼓起来。
　　郑亦铭：“我大概是小时候看书看得太多了，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向往一种童话般热情而又纯真的爱情生活。当我还是一个英俊少年的时候，我就常常想，将来等我长大了。一定要轰轰烈烈地谈一场恋爱。在那个时候，除了谈恋爱，什么也不干！也许别人会以为我在感情生活上遭受过许多挫折，但我想我是拥有过那种涨满了幸福的感觉的。我非常感谢命运曾经把我带进了最美好的爱情世界，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遗憾。”
　　郑亦铭笑了笑：“我也快要老了，可是自己好像一点也不知道。一个到了我这个年纪的中国男人，应该一派气韵庄严，道貌岸然，只关心政事国事天下事，只看报纸文件教科书，可是你看我，竟然还大谈爱情，动不动还被一套武侠小说弄得神魂颠倒……是不是有点不对头？”
　　艾雨笑着摇摇头：“你呀……”
　　郑亦铭忽然自信地：“不过，我现在总算弄明白了：那种和谐、优雅与完美的爱情，其实是天上的圣殿。你也许有时候可以在梦境进入其中，但她却不是你自己能够追索到的。不过，你可以等待、等待、慢慢等待……”
　　艾雨摇头：“我以为你弄明白了什么呢！原来，你还是什么也没弄明白！”
　　艾雨调过头，躲过一阵强风。
　　郑亦铭：“不说这些了，我们来下一盘棋怎么样？我最近掌握了一些秘密武器，肯定打得你措手不及！”
　　艾雨笑：“好啊，要让你几子啊？”
　　郑亦铭：“谁要你让啊！公平，公正！”
　　艾雨：“太自信了吧？”
　　甘家　房间　白天
　　田志杰在对镜仔细地打领带。
　　门砰地一声撞开了，甘玫气呼呼地站在门口：“田志杰，你太不像话了！”
　　田志杰冷冷地：“什么事？”
　　甘玫：“北关中学拒绝记者采访，是不是你规定的？”
　　田志杰：“不错。你们这帮记者，没事就往学校乱闯，给你们吃了喝了拿了，然后还要说三道四。我们还要不要工作了？我现在见到记者就讨厌！”
　　甘玫：“我也是记者，你也讨厌我，是不是？”
　　田志杰：“不要对号入座嘛！一大早，吵什么？好好，我马上打个电话告诉学校，你们报社的记者，不在拒绝之列，这总可以了吧？”
　　甘玫：“星期天也要出去？”
　　田志杰：“没办法，高考越来越近了。高考说是考学生，其实考的是我这个校长啊！”
　　甘玫：“我爸住院了。”
　　田志杰：“哦？昨天我回来晚，没注意。”
　　甘玫：“今天能抽点空吗，我们一起到医院去看看他。”
　　田志杰：“今天恐怕不行。考题分析会一连5场，不开到深更半夜才怪呢！明天吧！”
　　甘玫：“考题分析会？上个礼拜不是已经开过了吗？”
　　田志杰一怔：“开过了？哦，那是初步分析，这次是深入分析！不分析清楚，怎么参加高考？你弄那么仔细干什么？好像我要去干坏事似的！”
　　甘玫恼怒地：“人家郑亦铭和艾雨，还知道看到爸爸可怜，给他找件得体的事情做。你还是自己家里人呢！”
　　田志杰穿好了西服，拎起包走出门：“别那么感情用事嘛！等我忙过这一阵吧！”
　　甘攻愣了愣、走到窗口，把头伸出去。
　　田志杰出了大门，招招手，一辆小车开到他面前。
　　田志杰上车，行远。
　　甘玫背靠着墙，眼泪流了出来。
　　田志杰在车内电话：“小黄，考题分析会，我就不去参加了。有人找，就说我在会上出不来！”
　　高尔夫球场
　　田志杰轻轻拨球，球入洞。
　　关雅妮微笑：“不错！你的悟性很好！”
　　田志杰：“碰巧了！”
　　两人慢慢走着。
　　田志杰：“雅妮，有件私事，托别人不方便，想请你帮个忙。”
　　关雅妮优雅地：“我听着呢！”
　　田志杰：“我想看到艾雨生孩子时，医院方面的全部记录。”
　　关雅妮：“可以。”
　　田志杰：“谢谢。”
　　关雅妮：“上次和你讨论过有关机会的问题。现在有一个机会，我觉得，你可以去试一下。”
　　田志杰：“哦？”
　　关雅妮：“三江市你知道吧？”
　　田志杰：“知道。一个新建的山区小市。”
　　关雅妮：“三江市这几年，教育一直上不去，高考成绩总在全省的倒数排名榜上。他们和我提过几次，让我推荐一个合适的人去做主管教育的副市长。”
　　田志杰哦了一声，没什么表情。
　　关雅妮：“我向他们推荐了你，他们党政领导都非常满意。”
　　田志杰：“他们是个县级市……”
　　关雅妮笑：“嫌小了？”
　　田志杰不自然地：“不，不是……是不是远了点？”
　　关雅妮：“你好好考虑一下。任何事业，其实都是从零开始的。你在教育界的位置，现在已经到达巅峰了。你必须重新去攀登另一座更高的山峰，才有可能达到更高的高度！”
　　田志杰：“我想一想……谢谢你，雅妮！”
　　关雅妮看着田志杰，抿起了嘴，眼光慢慢热烈。
　　豪华套房
　　关雅妮一身雪白的丝质睡裙，披散着长发，赤着脚从内间走出来。停在卧室门口。
　　田志杰慢慢走近。
　　卧室里柔和的灯光下，关雅妮闭上了眼睛。
　　关雅妮的睡裙慢慢滑下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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