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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艾雨宿舍
  艾雨独坐在饭桌前,对着棋盘发呆。桌上有一只生日蛋糕。
  郑川:“妈妈,爸爸怎么还不回来给你过生日?”
  艾雨:“想吃蛋糕了?”
  郑川:“嗯,等爸爸回来再吃。”
  艾雨开门看了看,外面在下着雨。
  艾雨拿起刀切了一块蛋糕,装在碟子里递给郑川:“快吃,吃好了睡觉。不等爸爸了,爸爸今天有事。”
  有人敲门,艾雨开门,抱着花的柳嘉一步跳了进来,把花递给艾雨:“艾老师,生日快乐!”
  艾雨:“谢谢你,你还记得!快,快来吃蛋糕!”
  柳嘉看了看屋内:“怎么,就你自己偷偷过生日啊?”
  艾雨笑笑:“生日年年过,又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社会贤达,张扬什么!”
  德正中学 大会议厅
  田志杰:“根据有关学校安全工作管理规定,我们学校决定,给予郑亦铭老师行政警告处分,扣发一个月的工资。下面,请家长发表意见。”
  马发达站起来,走到前面:“本人是家长联谊会秘书长,我代表家长说几句吧。刚才开会前,我们一些家长就在一块议论了。我们都觉得,意外事故,在所难免,是不是?飞机还会掉下来呢,卫星还老是上不了天呢,做生意还会亏本呢!是不是?这次郑老师带学生去农村活动,意思是好的。出了事故,家长有意见,这也可以理解。都是独生子女,谁不宝贝呀?但这也不是什么需要一查到底的问题。又不是贪污受贿,又不是以权谋私,是不是?学校嘛,不可能不搞活动。以后再搞活动,万分地注意安全就是了。是不是?”
  许多家长笑了起来。
  田志杰:“郑老师,你讲两句吧!”
  郑亦铭:“这次事故之所以发生,责任完全在我。我接受学校给我的处分。”
  郑亦铭:“我在这里,向各位同学、各位家长表示道歉。对不起大家,给大家添麻烦了!”
  郑亦铭说着站好,鞠了一躬。
  艾雨宿舍
  灯下,柳嘉问艾雨:“艾老师,你对张建国这人印象到底怎么样?”
  艾雨一边改作业,一边口答柳嘉的话:“干嘛非逼着我说呀?鞋子是你自己的鞋子,合不合脚,你自己还不知道?”
  柳嘉撒娇地:“就是不知道嘛!”
  艾雨:“你想知道什么?”
  柳嘉:“该同志是好人,还是坏人?”
  艾雨抬起头笑:“什么好人坏人,讲童话啊?”
  柳嘉:“对,人其实就只有两种:好人和坏人!”
  艾雨:“那么,他不是坏人。”
  柳嘉:“那就是好人了?”
  艾雨:“我没有这样说。”。
  柳嘉:“这不是什么也没说吗?”
  艾雨:“好人和坏人,评价的出发点不一样,得到的结果也不一样。你先告诉我,你自己想要什么呢?”
  柳嘉:“那还用说吗?我想要一个好丈夫。”
  艾雨:“好丈夫的标准是什么?”
  柳嘉:“会关心人,体贴人,理解人,当然,还要会挣钱。”
  艾雨:“如果是这样,张建国很合格。”
  柳嘉:“那你投赞成票了?”
  艾雨:“我什么票也没投。”
  艾雨站起来:“柳嘉,虽然我们年龄差距不大,但我们是两代人了。按我们这代人的标准,婚姻里最重要的因素应该是爱情。”
  柳嘉:“但是,爱情并不是最可靠的,它是会变化的!财产,地位、还有时间,都能造成爱情的变化!比如你年轻漂亮,很多人都会表示爱你,他们一刻不停地追随着你,没完没了地对你说地老天荒的誓言。可是等你老了,他们又会去向更年轻的姑娘表达同样的爱慕,说一模一样的话。所以,爱情是一种不能依靠的东西!”
  艾雨:“那么,如果爱情不可靠,还有什么是可以依靠的呢?”
  柳嘉:“那当然有!这就是——自己的地位和你自己的财富!”
  艾雨笑:“在学校的时候,我没这样教过你吧?”
  柳嘉:“可是,相对第一次婚姻,女人第二次婚姻时,价值起码要贬低25%。第三次就要贬低50%了……”
  艾雨:“连贬四次,不就等于零了?都是什么奇谈怪论,你到底想说什么?”
  柳嘉:“这是妇女问题研究权威的最新观点。我是说,不管怎么说,女人还是应该很看重婚姻的。不能抱着先试一试的想法,以为反正到时候要是不行,我就离婚拉倒……不行不行,因为一离婚,你就贬值啦……”
  艾雨:“你们这些姑娘啊……好了,我不听你的高论了,如果你觉得婚姻的稳定还比较重要,那,跟张老板的事,就先别着急。”
  柳嘉:“好,我听你的!哎,郑老师怎么还没回来?”
  艾雨:“不知道。”
  柳嘉察言观色:“你们吵架了?”
  艾雨:“小姐,琢磨你的贬值理论去吧,管那么宽干什么?”
  德正中学 会场
  郑亦铭在讲话:“……希望工程使我们这些命里注定生活在城市、并且已经丰衣足食的人们,能够有机会为那些还在贫困中企求着读书的孩子们,提供一些尽可能的帮助。是的,我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还不富有,但起码我们并不缺少5块钱,10块钱,我们也许没有能力改变一所学校的面貌,但我们却可能使一个山里的孩子通过读书识字,改变他一生的命运……”
  郑亦铭的讲话显得有些激动。
  王冰冰看了看表,在笔记本上撕下一张,匆匆写了几个字,交给身边一个学生:“给郑老师!”
  学生起身。
  郑亦铭:“让城里的孩子们,让我们的学生去山里看看,那里的孩子是在怎样生活着,怎样学习着,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当他们看见荔枝湾那些孩子们清澈的眼睛,当他们看见那些孩子背着沉重的米袋沿着山路一个一个向学校走来……”
  学生将纸条递给郑亦铭。
  郑亦铭展开,上面写的是:艾老师生日
  郑亦铭:“这对城里的孩子,无疑是一次灵魂的洗涤!好了,我讲完了!谢谢!”
  掌声。
  掌声中,郑亦铭匆匆离去。
  艾雨宿舍
  郑亦铭拎着蛋糕开门进来。屋内无人。孩子睡在床上。
  郑亦铭在桌上看见一张纸条:我在办公室
  郑亦铭站在房子中央发愣。
  德正中学 校长室
  李校长把一张纸拍到田志杰面前,气愤地:“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田志杰一惊,拿起那张纸看了起来。
  李校长气冲冲地:“刺探考题,教委通报,真是丢尽了德正中学的脸面!”
  田志杰:“校长……”
  艾雨宿舍
  郑亦铭与艾雨在招待陈冬生吃饭。
  郑亦铭给陈冬生倒酒:“陈老师,难得你进城一趟,再喝一点!”
  陈冬生:“好好!”
  陈丽文拦住:“郑老师,算了,再喝就要出洋相了!”
  郑亦铭:“怕什么?人一辈子不出几回洋相,那也太单调了!”
  陈冬生:“亦铭,你这股劲倒是一直没变。怎么样,身体真的没问题了?”
  郑亦铭:“没问题!估计到领取‘30年教龄纪念章’的时候,不用派学生扶上去!我基本上可以自己走到台上去!”
  众人笑。
  陈冬生:“我就说不定罗!”
  艾雨给陈冬生夹菜:“陈老师,吃菜。没什么好吃的。本来想请你到外面吃饭的,你又不肯去。”
  陈冬生:“花那冤枉钱干什么?一顿饭钱,够我们农村孩子好几个学期的伙食费了!”
  陈冬生问陈丽文:“听说,你想调工作?不想当老师了?”
  陈丽文:“我是想试试看,还能不能再干点别的。”
  陈冬生不悦:“当个老师,还不够你干的?还要干什么别的?能把老师当好,不错了!”
  陈丽文:“爸,你不知道……”
  陈冬生对艾雨:“艾老师,你好好管管她!我早看出来了,这丫头这两年,有毛病了!”
  陈丽文不高兴地:“爸!”
  陈冬生:“当老师有什么不好?你们北关中学,是全省的窗口中学,别的老师做梦都梦不到那里去!别胡思乱想了!”
  郑亦铭茬开:“陈老师,那些荔枝树,长得怎么样了?”
  陈冬生兴奋地:“长得很好!长得很好!去年冬天同学们听到寒潮要来的消息,连夜用稻草把树干包了起来!”
  艾雨高兴地:“是吗?不要多久,就可以吃上荔枝了吧?”
  陈冬生:“不要多久了!不要多久了!到时候,你们一定要到荔枝湾去!都要去啊!”
  北关校园 晚上
  教室里有一排排明亮的灯光。郑亦铭、艾雨、陈丽文等人陪着陈冬生在校园里散步。
  陈冬生:“真好看!多漂亮的学校啊!”
  艾雨:“陈老师,把荔枝湾的孩子接到城里来,看看我们的学校,怎么样?”
  陈冬生高兴地:“好啊!太好啦!”
  郑亦铭:“我们还可以专门组织一些课程,让孩子们摸摸电脑键盘,给他们讲讲科普知识,和我们的学生们交交朋友。或者,让我们的学生把孩子们带到家里去,我想不管是我们的学生,还是荔枝湾的孩子们,都会很开心的。”
  陈冬生:“这么麻烦你们,大不好意思了!”
  郑亦铭:“做这些事情并不难。我常常想,像荔枝湾这一类地方,离城市、离发达的三角洲地区距离并不遥远,可是为什么会那样落后和贫困呢?除了自然条件方面的原因外,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文化素质太低。我在那里当知青的时候,粗略统计过,成年人里面,有70%以上的人,只有初小以下的文化程度。”
  陈冬生:“这几年,我们下了很大力气进行扫盲教育。现在20岁上下的年轻人里面,基本没有文盲了。不过他们还是缺少三角洲年轻人那股创业的锐气,他们太老实了!”
  郑亦铭动情地:“让孩子们到城里来看看吧!我想希望工程,它不应该是一个简单的慈善活动……”
  王家 晚上
  王冰冰接完电话。放下。
  王新成从屋里出来,感兴趣地:“是谁呀?”
  王冰冰:“田老师。他说想和我谈谈。”
  王新成注意地:“他找你谈话?什么时间?”
  王冰冰:“就现在。”
  王冰冰说着,走进自己房间。
  王新成在门口想着什么。
  王冰冰换好衣服走出房间。
  王新成:“田志杰这小子太聪明。跟他说话你要当心陷阱!”
  王冰冰一笑:“又不是深入虎穴,那么紧张干嘛!”
  德正中学办公室
  田志杰和王冰冰隔桌而坐。
  田志杰:“王老师,早就想找你好好聊聊的,总是抽不出时间。特别前一阵子,郑老师受了伤,又有了教导处一摊子事……”
  王冰冰笑:“当领导,哪能不忙!”
  田志杰:“忙点没什么。郑老师是我多年的朋友,我们两个算得上是交情深厚。当年在荔枝湾,他很想当民办老师,又不好意思说,还是我看出来了……”
  王冰冰感兴趣地:“是吗?”
  田志杰感慨地:“这么多年交情了,我想大概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他了……”
  田志杰忽然道:“王老师,郑老师对你帮助非常大,你可要好好谢谢他!”
  王冰冰一怔。
  田志杰:“最近我每次同他深谈,他都会提到你……”
  王冰冰张开嘴:“啊?”
  门口忽然有人跑进来,是王新成的秘书。他急切地:“王小姐,你父亲出了车祸!”
  王冰冰一下站起来。
  他正中学门口
  王冰冰随秘书快步出来。
  王新成笑吟吟地倚在小车边上,对惊慌而来的王冰冰:“怎么样?时机掌握得还可以吧?”
  王冰冰一怔。
  王新成不无得意地:“我早就料到,田志杰这小子要耍聪明!”
  王冰冰咬住嘴唇。
  酒店咖啡座
  王新成把一支高脚杯放在王冰冰面前:“来一点,压压惊!”
  王冰冰不动。
  王新成:“田志杰这小伙子,想在我眼前耍花招,可没那么容易!现在你明白了没有?他是想从你这里刺探情报。”
  王冰冰低下头:“爸,我想离开德正中学……”
  王新成:“嗯,这是个办法,这可以减少郑亦铭的麻烦。”
  王冰冰抬起头,满眼泪水:“不要……不要提他……”
  德正中学 早晨
  德正中学门口横拉着大幅标语:
    欢迎荔枝湾的同学们!
    手拉手,心连心!
  一群乡下孩子走进德正中学。德正中学师生们在门口热烈欢迎。鼓号齐奏。
  德正中学举行正规的升旗仪式。
  乡下的孩子们排列在旗杆之下。目光闪闪。
  一组流动画面:
  乡下的孩子们在德正中学学生的带领下,在参观校园、操作电脑、看投影照片、参观街市。
  孩子们活动的背景上,一些记者在工作。
  一群记者要求采访郑亦铭,郑亦铭将记者们领到李校长跟前。
  语音教室
  教室里只有艾雨和王冰冰两人。
  艾雨:“这是我们设计的语音教室模型,你看怎么样?”
  王冰冰羡慕地:“比我们德正中学的强多了。教学效果一定非常理想。我们学校还基本上靠放磁带呢!”
  艾雨:“冰冰,听说你想离开德正中学?”
  王冰冰:“是的。我想调走,如果不给调走,我就辞职!”
  艾雨:“能改变吗?”
  王冰冰:“不能。艾老师,你可能知道,我要是继续留在德正中学,会影响郑老师的!”
  王冰冰:“艾老师,对不起!”
  艾雨点点头:“我明白了。”
  艾雨:“但是,你不会影响亦铭了。”
  王冰冰疑惑地:“为什么?”
  艾雨站起来:“我经过反复考虑,决定最近就和亦铭解除婚姻关系。这对他,对我,对大家,都有好处!”
  王冰冰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艾雨:“冰冰,我同亦铭的关系,并不是在你的影响下才发展变化的,这是客观事实。但是现在如果就这样拖下去,对你,对亦铭都将造成损害。付出这种代价是不必要的。冰冰,明白我的话吗?”
  王冰冰点点头。
  艾雨对富,感叹地:“常常有人说,自己的生活是由自己把握的。可是,自己到底能把握多少呢?”
  王冰冰:“艾老师,我不想说假话,我谢谢你!我想,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艾雨慢慢点点头。
  德正中学 校长室
  郑亦铭坐在沙发上,李校长端着水杯在屋里慢慢走动。
  李校长:“我就要退休了;教委让我推荐下任校长人选。我想推荐你,你意下如何?”
  郑亦铭:“怎么不推荐田老师呢?”
  李校长机巧地:“田老师是学校领导。领导推荐领导,不大合适吧?”
  甘家
  甘玫在看电视。电视新闻正在报道德正中学开展手拉手活动的情况。李校长在接受记者采访。
  田志杰回来,一把将手提包丢到了屋角。
  他看了电视一眼,拿起遥控器换了台:“看它干什么!”然后走进房间。
  甘玫又把电视打开。
  田志杰换好衣服出来,不高兴地:“叫你别看,还看!”
  甘玫:“管得着吗?真是!”
  田志杰:“已经决定推荐郑亦铭当校长了,你知不知道?”
  甘玫:“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田志杰:“我早就跟你说过,郑亦铭这人,善于搞政治,你还不信!你看看这一两年,为了达到当校长的目的,用心良苦哇!收买舆论,拉拢校长。前台亮相,后台化妆。什么没搞过?”
  甘玫换了个在唱歌的频道。
  田志杰:“喂,跟你说话呢!”
  甘玫转过脸:“我干嘛要听你说话?你说的有唱的好听吗?”
  田志杰火了:“胡说八道!”
  甘玫一瞪眼:“你还厉害了!告诉你,上次的事还没了呢!”
  田志杰:“不就是在楼梯上说了几句话吗?这种时候还抓住鸡毛蒜皮不放,真是不知轻重!”
  甘攻大怒:“我不知轻重?谁能证明你就说了几句话,啊?告诉你田志杰,你别以为我是好欺负的!我能把你扶上去,也一样能把你拉下来!”
  田志杰欲说什么,又忍住了。
  田志杰走到甘玫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甘玫转过身去。
  田志杰要去揽甘玫:“唉,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甘玫躲开。
  田志杰赔笑:“你要编派我的故事,也分配点好角色呀。故事里的女主角要是又老又丑,连我自己听得都没情绪。”
  甘玫扑哧一笑:“真的?”
  田志杰:“就是嘛!”
  甘绍伍开门进来。田志杰和甘玫忙站起来:“爸爸,回来了!”
  甘绍伍答应了一声,要进屋,又站住了,对田志杰:“教委的通报,看到了没有?不集中精力搞好教学,摸什么考题!歪门邪道嘛!”
  田志杰:“爸……个别年轻老师求功心切,当然,我们也有责任……”
  甘攻不悦:“爸,一回来就像看到了日本鬼子似的,干嘛呀!你要这样,我就搬出去住了!”
  甘绍伍对田志杰:“你们要好好汲取教训!”说完走进屋去。甘玫看了看田志杰,跟了进去。
  房间里,甘玫接过甘绍伍手上的皮包和衣服:“爸,我对你有意见!”
  甘绍伍脸色放松了些:“说吧!”
  甘玫:“你对志杰太过分了!结婚的时候我劝了多久,人家才同意住在这里。你要是老摆出当官的样子来,谁受得了啊!”
  甘绍伍坐下来,有了笑意:“告诉志杰,别在意,以后我注意就是了。”
  甘玫:“这还差不多!哎,爸,听说德正中学推荐了郑亦铭当校长……”
  甘绍伍笑着止住:“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小姐,写好你自己的文章,别管那么宽!”
  甘玫:“爸,你知道,志杰不是官迷,他就是想干一番事业!”
  甘绍伍开始看材料:“好了,我知道了!”
  王新成办公室
  王新成坐在大班台后面,在面试应聘者。
  王新成对坐在面试位子上的一人:“好了,你回去等通知吧。”
  那人站起来,行礼出门。
  王新成对秘书:“下一个。”
  秘书递上材料,然后开门。
  装束入时的陈丽文走了进来:“王总!”
  王新成一愣:“陈老师,是你!”
  王新成随即大喜,离开大班台,亲自给陈丽文取来一罐饮料。秘书见状,也忙把陈丽文的坐位向前推了推。
  王新成:“陈老师——”
  陈丽文:“叫我陈丽文吧,王总要是不见外,叫丽文也挺好。”
  王新成:“好,丽文,怎么,不想当老师了?”
  陈丽文:“我想出来闯一闯。”
  王新成:“好!很好!你的情况我都了解,不用提问了。丽文,你愿意到我这来,我非常高兴。都是老朋友,我也不客气了。我这里还缺一个餐饮部部长,你来干怎么样?”
  陈丽文:“既然到王总这来打工,自然一切听王总的安排。”
  王新成:“你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陈丽文:“我想办好了停薪留职手续,再过来。不知行不行?”
  王新成:“可以。你想得很周到,这样,你就可以进退自如了。”
  陈丽文巧言:“王总是当过老师的,自然能理解我们。”
  艾雨宿舍夜
  郑亦铭在打开两用沙发准备睡觉。
  艾雨坐在床沿上,看着郑亦铭:“教委已经决定,派我到日本去考察教育……”
  郑亦铭:“去多久啊?”
  艾雨:“大概三个月。”
  郑亦铭故作轻松地:“哦,这种好差事,怎么就轮不到我呀!”
  艾雨:“亦铭,我们是不是在我出国前,抓紧去把离婚手续办了?”
  郑亦铭停下动作:“这么急吗?”
  艾雨:“……办了好……”
  郑亦铭:“随便吧!”又开始铺床。
  卡拉OK厅
  田志杰的《长江之歌》唱到了最后一句。
  唱完歌,田志杰兴冲冲地下来归坐。
  黎青:“唱得不错!”
  田志杰擦擦汗,拿起饮料:“不行不行,今天发挥得不好。下次找个好地方,好好唱几支歌给你听!”
  黎青:“你饶了我吧!上这种地方来一次,我起码要3个月不想听音乐!”
  田志杰:“入乡随俗嘛。热闹点是中国特色。”
  黎青:“要不是入乡随俗,我一次都不来。哎,你对中国特色最清楚,你说说看,我们的办学申请,为什么总是批不下来?”
  田志杰:“这几天,我打了不少电话给各方面的朋友。你办私立学校的问题,现在各种议论很多。”
  黎青:“比较集中的是什么?”
  田志杰:“比如,不少人都认为,教育是一项特殊的事业,不能通过教育来挣钱。还有人认为,这种办学方式,不合中国国情。也有人说,这会加大社会贫富悬殊的感觉,成为一种不安定因素……”
  黎青不快地:“这都想到哪儿去了!”
  田志杰:“你不要着急,搞事业嘛,困难总是会有的。我建议,第一,你要加大宣传力度,让全社会都理解你的办学宗旨。第二,把有关文件找来,好好学习一下,熟悉一下各种要求和规定。第三,你去找找郑亦铭他们两口子……”
  黎青:“这还是不着边际!郑亦铭他们两口子有办法吗?”
  田志杰:“这两口子,可不简单!你看,一个早就当上了代理校长,一个也快要当校长了。像你这种事情,他们肯定有办法!”
  黎青:“我想去见见甘副市长,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田志杰:“那不用!哦,你大概还不了解老头那人,他就怕帮自己家里人办事。所以我陪你去,效果反而不好!”
  德正中学
  田志杰走进校长室,将一份报告递给校长:“你看看,郑老师的离婚报告。”
  李校长一怔:“郑老师要离婚?”
  田志杰:“是啊,我也是接到报告才知道的。”
  李校长看着报告:“为什么呀?”
  田志杰:“报告上也没说清楚。我也不好问。”
  李校长:“问问清楚,也是应该的嘛!小两口吵架,劝一劝,说不定就过去了。”
  田志杰:“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两口吵架,我看劝不了。唉,这个郑老师,早不离婚,晚不离婚,怎么偏偏在要推荐他当校长的时候来闹这个事!校长,这事看来要缓一缓了!”
  李校长:“为什么?一码归一码嘛!离过婚的人就不能当领导了?”
  田志杰:“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一阵各级都在抓精神文明建设。文明家庭,也是精神文明建设的一部分。今年市里规定的精神文明先进单位评比条件,离婚率不超过3%,就是其中的一项指标。上个月,我们学校已经有一对了,再加上这一对,今年的精神文明建设先进单位是别指望了。评不上精神文明建设先进单位,以后好多项评比都会受影响。在这个时候还提拔郑老师,大家会有着法的。”
  李校长:“那这样吧。我们搞个民意测验,提出几个人选,让全校教职员工来决定!”
  艾雨宿舍
  艾雨在收拾行装。黎青敲门进来。艾雨招呼其坐下。
  黎青:“郑亦铭不在?”
  艾雨:“还没回来呢。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回来。是不是有事?”
  黎青:“跟你说也一样。我们那个办学申请,迟迟批不下来,都急死我了!你们有没有办法帮我催一催?”
  艾雨想了想:“行,我现在就帮你问问!”
  艾雨拨电话:“喂,林处长吗,我是艾雨……”
  股市
  电子显示牌下,人头挤挤。
  罗前费劲地从人群里钻出来。
  他掏出计算器,摁动着,脸上总喜忽忧。
  有人叫了他一声,他抬头一看,是陈丽文。
  陈丽文:“发财了吧?”
  罗前:“有进有出!我的本金太少。要不就刚才这一下子,我就成百万富翁了!对了,你也当股民了?你看好哪一家?”
  陈丽文:“我那几块钱,买饭菜票还不够呢,还炒什么股!我准备离开学校了。”
  罗前:“干什么去?”
  陈丽文:“帮王新成打工去。”
  罗前:“月薪有多少?”
  陈丽文:“几千块钱吧,现在我也说不准。”
  罗前羡慕地:“这么多啊?介绍我去怎么样?”
  陈丽文:“还用我介绍啊?你跟他女儿是同学,又是好朋友,你要去,王老板肯定视你为心腹!”
  罗前:“真的,不开玩笑,现在是‘出生入死’,你帮我问问。”
  陈丽文:“什么‘出生入死’?”
  罗前:“出去,离开学校,不当老师,就发财了,前途广大了;不出去,一个月几百块钱,只有憋死!这就叫‘出生人死’!”
  陈丽文一笑:“行,我帮你问问老板。”
  艾雨宿舍
  艾雨放下电话,对黎青:“行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原因,就是因为从来没有先例,谁也不好批。主管部门说只要有一位市领导划了圈,他们马上就可以办。我已经帮你约了甘副市长,下个星期三下午,你到他办公室面谈。”
  黎青惊喜地:“你真行!就这么一圈电话,抵了我几个月的进度!郑亦铭这家伙有什么法力呀,竟然能把你收罗到了郑氏门下。”
  艾雨:“没什么,也就是教育线呆久了,人头熟而已。”
  黎青:“这个周末,我请你们两口子去郊外的情侣山庄度假!”
  艾雨摇头:“不用了!”
  黎青发觉了什么:“怎么了?吵架了?”
  艾雨:“我们……我们已经离婚了。今天上午办的手续。”
  黎青惊愕的表情。
  机场白天
  艾雨走进空阔的候机大厅。
  她一路走到电梯口,沿着电梯升上去。
  在电梯上,她回头望了一眼。
  德正中学
  郑亦铭正往排课表上划着符号,李校长进来。
  郑亦铭停下来:“校长,有事吗?”
  李校长挥着手上的几张纸:“你看看,就这么几天,我就收到了这么多离职报告。”
  郑亦铭掏口袋:“哦,我这里还有两份呢。另外,英语课组还有两名年轻老师打了个招呼,就不来上班了。这不,我正在紧急调整课程呢!”
  李校长气呼呼地:“都想走!都不想当老师了!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几个钱吗!”
  郑亦铭笑笑:“现在有一种说法,叫做‘出生人死’。经济正在高速增长,到处是挣钱的机会,当老师这几百块钱,是没有多少吸引力了。”
  李校长:“理想呢?事业呢?就都不讲了?”
  几名老师进来:“郑老师,怎么又增加我们的课时了?”
  郑亦铭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正想去找你们商量呢。你们年级走了几个老师,课程一下子安排不过来,只好先辛苦你们几位了。你们给我两周时间,我保证能调整过来。”
  一老师:“郑老师,我现在一周4次作文课,作文都改不完,还怎么干别的事啊?”
  郑亦铭:“这样好不好,先把你的作文课,分一半给我。”
  老师有点不好意思:“郑老师,我不是要往你身上推……”
  郑亦铭:“没问题,我加点班就是了!”
  几名老师出去了。
  郑亦铭:“校长……”
  李校长:“我看可以,先这样顶着吧。我就不信,老师们会走得一个不剩!”
  市府 办公室
  甘绍伍在听取一名干部的汇报:“反映上来的问题非常严重。全市教师队伍不安心工作的比例,超过了20%。青年教师,比例还要大。到昨天为止的统计,全市中小学已经收到教师辞职报告200多份,70多人已经离开了教学岗位……”
  甘绍伍站起来,沉重地:“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甘绍伍徘徊了几步:“怎么办?嗯?”
  甘绍伍站定:“通知教委的同志,马上全部下到中小学去,加强中小学的工作。你们几个也准备一下,和我一起到中小学去搞调查研究!”
  街景一
  夕阳下的城市街道。人流密集。巨幅的邓小平南巡画像,上有“一百年不变”等大字。
  夜色中的城市灯火。车灯如流。
  艾雨宿舍
  王冰冰在辅导郑川作业。气氛融洽。
  郑川:“王阿姨,有一个题目,你肯定做不出来。”
  王冰冰:“是吗?我试试看。”
  郑川:“你缩写这个句子:“他用双眼注视着美丽的湖面’。”
  王冰冰:“这还不容易?缩写成‘他注视湖面’不就行了?”
  郑川鼓掌:“哈哈,错了吧!错了吧!”
  王冰冰:“怎么错了?”
  郑川:“当然错了!”
  王冰冰:“为什么?”
  郑川:“老师说的!”
  王冰冰:“老师怎么说?”
  郑川:“老师说,应该是‘他双眼注视湖面’!”
  王冰冰乐了:“他不是用双眼注视湖面,难道还用三只眼吗?这不是废话吗?”
  郑川:“不管!反正老师是这样说的!写错了,老师不给分!”
  郑川:“还有,你说,‘湖面上有许多弯弯的小船’这句话,对不对?”
  王冰冰:“湖面上有许多弯弯的小船?我看没什么不对。”
  郑川又鼓掌:“又错了吧!又错了吧!”
  王冰冰:“为什么?”
  郑川:“老师说,因为湖面上有各种各样的小船。”
  王冰冰乐:“更是废话了。这是文学描写,又不是在搞水上船只管理!”
  郑川:“不管。写错了,老师不给分!”
  王冰冰:“好好,照老师说的写吧!”
  郑亦铭和罗前进来。
  王冰冰忽觉眼前一闪:“嗯,停电了吗?”
  郑川:“没有啊!”
  她揉了揉眼睛,又看见了郑亦铭。
  郑亦铭:“什么事,这么热闹?”
  王冰冰:“哈,你们语文老师,滥用权力!你们怎么碰一起了?”
  郑亦铭对罗前:“把你的问题,征求一下冰冰的意见吧。”
  王冰冰拍了拍郑川的脑袋:“洗澡去!”
  然后问罗前:“什么问题?”
  罗前打着手势:“是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郑川;笑起来。
  王冰冰:“你演哈姆莱特啊?”
  罗前:“你说呀!”
  王冰冰:“我才不管呢!”
  郑亦铭:“还是冰冰聪明。我已经跟他费了多少口舌了,结果还是不进不退。跟没说一样。”
  罗前:“不一样。我已经在重新考虑了。好了,你们忙着,我走了!”
  郑亦铭关门回来,看看王冰冰:“冰冰,你脸色有点不好。”
  冰冰:“哦,这几天有点不舒服。”
  郑亦铭点点头:“最近课程比较多,要注意好好休息。”
  郑亦铭从抽屉里取出那个日记本:“现在,可以把它交给你了。”
  王冰冰把日记本抱在了胸前,凝视着郑亦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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