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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

作者:韩少华

  雪地,不是一片空白。
  冬与春之间,并不存在着界限。
  谁也说不清雪地里酝酿着多少色彩,多少声音。
  古人曾把远看似有,近看似无的一抹草色,当做春的最初的行踪;也曾把探出墙头的鲜红的一枝杏蕊,当做满园春意的征兆——也许,也许恰恰忽略了春的萌动,就藏在雪底下。
  记得那年,一场大雪过后,我漫步在中原一座古城的街心园圃。风,拂落枝头雪絮——那枝条,竟从暗灰里透出些浅蓝。随着残雪渐消,浅蓝又泛成淡紫。细看上去,枝条上一溜儿小结节,都悄悄儿拱出个芽苞来。几天之后,三两分嫩绿,就从枝条的也还凝涩着的表层里漾了开来。等我回头望过去,那一丛丛的繁枝,四下里舒展着,仿佛早从雪后的潮润中吸取了几分柔韧;微风过处,枝条正轻摇得脉脉含情。
  园圃间,一位老者,满口中州古韵,告诉我:“过不了几天,来看花儿吧——迎春!”
  可不是么,花骨朵儿渐渐鼓了。从花蒂向着骨朵儿的顶端,由绿渐黄,晕出一圈儿过渡色。那色泽,嫩得让人心里发颤。我呢,三五步一回头,揣了满怀颤悠悠的暖意回来。当晚也就不得不打点行装,忙着归途上的事情了。
  谁想次日午前,路经那处园圃,竟见一丛丛、一片片金黄,绽放在艳阳里……唉,一场热闹花事,就这么失之交臂了。直到上了火车,坐定了,才从怅然中缓过神来。
  “迎春!”一声中州古韵,犹在身边。
  也许,也许只有迎在春的前头,迎在枝头雪絮飘落之初,才存在着跟春天相识的机遇。唯迎春者,也才有幸知春。真到了春深花盛的去处,却反而寻春不遇了……还好,这北上的列车,为我提供了一扇窗口,得以发现越来越多的残雪未消的痕迹。哦,真该谢谢地球的纬度差,给我保留着几许迎春的机遇。
  机遇么,就含在也还凝涩着的枝头,就藏在看似空白的一片雪底下……
               一九八六年十二月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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