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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者寿(二)

作者:韩少华

  寿而且健,是为“人瑞”。更有寿高且神清智隽、艺湛学精者,譬如白石与大千、寅初与实秋以及健在的海粟诸老,似又不唯这一个“瑞”字所堪容纳的了。
  每见冰心老师,也总不免引起这个念头,以为烟海般的汉语汇中,仍有些当名之而竟又无以名之的意思在。
  记得青年女编辑由岑前去冰心老人处求稿,无意间说起自己的娃娃又病了的事。两年后,老人见着她就随口问道:“你的娃娃该满地跑了,不那么弱了吧?”直问得小由一时含泪无语。
  记得老人以新刊三大册《冰心译著选集》见赠,并信笔在扉页题了“送给少华、玉英”字样。而我竟一时想不起何时提过妻的名字。
  记得那次陪谢冕兄拜望老人,聆听老人口诵龚定庵《风栖梧》词及黄仲则诗,并讲述《尚书》警句。诵咏如己出,而议论又都述之以浅近的言语,更让承教者初闻时若清泉泻窦,回想时又如明月横江了……
  五十年代初期,至于冰心与文藻两先生携子女自海外归来且笔耕至今已近七十年的情事(这在世界文坛亦属罕见),我也仍只可再引旧作中的话了:“……在几代小读者面前又宛如慈母……”
  寿而健,健而慧,慧而慈,慈而廉,德有所本,行有所归,一个“瑞”字已难涵纳了,尽管这“瑞以呈祥”,历来称得是上好的字眼。
  今年夏天,陪絮青伯母去京西八宝山公墓为老舍仁伯的灵匣拂尘那天,听伯母提及冰心老师,说:“文藻去世以后,她难免有点儿寂寞。你得空儿就去看看她,陪着她说说话儿。”我遂致函袁鹰大兄,建议为冰心老师贺八十七寿辰。不久即获响应。于是有了十月五日下午的这次欢聚。
  唐达成兄携来一只花篮。周明兄捧上一盆秋桂。老寿星则以葡萄酒和月饼款待。席间论文谈往,老人妙语连篇,兴致极好。
  在座者还有吴泰昌、姜德明、张锲、刘梦岚诸友以及寿星的女儿吴青、女婿陈恕和外孙陈钢。
  归途中,又想起幼年在塾师戒尺下强记的《论语》里“仁者寿,知者乐”的话来。而直到灯前伏案,写此小文时候,竟将襟袖问蓄回的酒香花气,也氤氲到这纸面上来了……
             一九八七年十月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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