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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的随笔

作者:韩少华

  我爱花儿。我们的大地上,也许没有不爱花儿的人。
  我们的大地,四季都开得出好花儿。爱花儿,就是爱生气蓬勃的大地,就是爱美。
  其实,何止花儿美;就连一些包含着“花”的字眼儿,也足以引起我好一阵联想……
  漫天飞舞的雪片儿,人们叫它“雪花儿”。
  也许,大雪纷飞,正像天外飘来了梨花瓣儿?也许,瑞雪一落地,泥土滋润了,软活了——雪,不正联系着一开春那满地的好花儿?
  那么,木匠师傅为什么管刨下来的薄木片儿叫做“刨花儿”?养蚕姑娘为什么管蚕茧丰收叫做“蚕花好”?
  刨子眼儿里涌出来的木片儿,一卷儿一卷儿的,真像一朵一朵的花儿,闻闻,新木头碴儿,还香呢。不知怎么的,这淡淡的清香,使我联想到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新楼,联想到一扇扇飘散着油漆味儿的窗子——每扇窗子里都要开始如火如荼的战斗,如花似锦的生活。
  可蚕茧儿呢,再大、再白也不像花儿。蚕茧儿跟“花儿”的几丝联系在哪儿呢?……我猛地想起公社水库落成典礼,想起公路通车典礼,想起丰产展览会开幕典礼。水闸顶,扎着彩绸的花球;路标上,扎着彩绸的花球;展览会大门口,扎着彩绸的花球……嗯,是了,茧子缫了丝,织成绸子,扎成花球,正好去装点人们灿烂如锦的劳动,正好去锦上添花。
  大年底,庄户人家雪白的窗户纸上贴着各式各样的剪纸。什么“五谷丰登”啦,“吉庆有余”啦,多的是。剪的并不都是花儿,可一律叫“窗花儿”——那为什么?
  窗台儿上,小炕桌儿上,亮着灯。灯焰子一跳腾,“噼啪”一响,迸出几点小火星儿来;人们就说:“灯花儿爆,喜来到!”那小火星儿本不大像花儿,可多少年来,一直叫“灯花儿”——那又为什么?
  我想起一句老话:“心花儿怒放”。
  心里有花儿?有。心花儿,就是希望。心里总得有希望。没有希望的心田,是寸草不生的荒地。
  庄稼人,一年到头,兢兢业业,该巴望来年有个好一些的收成不?该。大年底这才贴上“五谷丰登”、“吉庆有余”的窗花儿。这花儿,就是希望。
  庄稼人,多半辈子,风里雨里,该巴望有那么一天,出件意外的喜事儿不?也该。家家户户这才稀罕报喜的灯花儿。这花儿,就是欢乐。
  可过去,贴窗花儿就真丰收?即使丰收了,就真有庄稼人的好日子?灯花儿爆了,就准有喜事儿?即便碰上件喜事儿,就足够庄稼人乐一辈子?不提别的,买不起红纸、打不起灯油的人家儿多着呢。什么窗花儿、灯花儿,图吉利、盼喜彩,也得本钱!
  那年月,苦干苦熬,人们也还是护着心里那朵花儿。指望着有朝一日,真能心花怒放。
  如今,是人民的新时代。真正“五谷丰登”、“吉庆有余”的日子就在前边。万事刚起头儿,有的是活儿,有的是希望。而社会主义的大旗一亮,就是天大的喜事,足够我们、也足够我们世代子孙乐上一万年。
  社会主义时代,才真是“心花儿怒放”的时代。心花儿,只有在这样崭新的时代才能勃然怒放!
  好花儿,得播好种子。灿烂的心花儿,得播蕴含着光、蕴含着力的火种。心田里播下火种,才能冒火苗儿,才能放火花儿。
  心里迸发着革命的火花儿,去劳动,去创造,——平炉、转炉,都会为你喷射出亿万朵钢花儿;激流、瀑布,都会为你冲击出亿万朵电花儿!
  噢,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人们为什么那样喜爱节日礼花;狂欢之夜没有礼花为什么就好像没有节日的光彩。
  礼花,红的火红,绿的碧绿,白的雪白,黄的金黄。那是一股股珍珠的喷泉,是一阵阵琥珀的急雨,还是一颗颗水晶的流星?人们各有自己的想象。这礼花,引动我们为昨天的劳动而微笑,也激励我们为明天的战斗而扬眉。
  节日夜晚,天安门前好一片人海灯山。忽然,平地一声春雷,啊,礼花升起来了,又漫天飞散了。是珍珠的喷泉?好!那泉水该是从我们火热的胸膛里迸射出来的。是琥珀的急雨?也好!那雨珠该是我们彩霞般的梦想凝聚成的。是水晶的流星?更好!那流星该是让我们大步趟起的雄风卷落的。
  谁看过北京的礼花,再从北京起程,谁就添了劲儿,长了胆略。多重的担子,都敢一挺腰板儿,挑上肩去;多远的路程,都敢一步一步,从头迈起!
  从此,北京的礼花,跟他心里的火花儿,永远联成一片了。
  我不知道这些关于花儿的联想是不是接触了美的本质。只觉得,从人民所创造的包含着“花儿”的一些字眼儿里,似乎探寻到美在哪裹扎根,似乎也闻到了美的芳香。
          一九六三年立春前一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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