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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郭健一回到家,就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对躺在床上看电视的苗莉莉讲了一遍。苗莉莉平心静气地听完后,翻睁了几下眼睛故意冷冷地问:
  “你干啥要拒绝你这些朋友的好意呢?”
  “别逗了。”郭健说,“我要真那么干了,多对不起你呀?”
  “你挺会说话的呀!”苗莉莉在他鼻子上捏了一下。
  “你不信?”郭健拍拍自己的上衣口袋,“这些年,我哪次跟别人出去喝酒,不是去的时候身上是多少钱,回来的时候还是多少钱?我不但不会拿自己的钱出去找小姐,就是别人给我拿钱,我都不会那么干的。就是当了酒店经理,也不会那么干的。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好男人?是不是一个好丈夫?”
  苗莉莉心里虽然挺高兴,可嘴上还是说:“来日方长,现在看来是挺好的,谁知道日后能啥样?”
  “日后……”郭健迟疑了一下说,“日后,我也不会坏到哪儿去的。”
  “时间不早了,”苗莉莉轻轻地推了他一下说:“你快去洗洗睡吧!”
  郭健到厨房里洗漱完,再度回到房间里时,一眼就看见了沙发上有一套男孩子穿的衣服,他忙问苗莉莉:
  “这套衣服是你给儿子买的?”
  苗莉莉起身一看,摇摇头:“不是我买的,是赵巧茹买的。她还给磊磊买了不少水果呢!这可能是因为你同意让她上酒店去了,来表示谢意的呗。”
  “帮忙归帮忙,”郭健有点埋怨地道,“你不应该随便收人家的东西。再说,秦伟光还是我的同学,帮他办点事儿不也是应该的吗?”
  “她来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说的。”苗莉莉道,“可她说啥也要让我收下,你要是不愿意,明天我就给她送回去。”
  “行了,留下吧!”郭健按了一下她的肩膀,“等发了工资,我再给她点钱吧!这样也就算把东西退给她了。”
  “你这样人家能高兴吗?”苗莉莉有点不满了。
  “那她有啥不高兴的。”郭健钻进被子里问,“我走以后,她又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
  “能有一个小时吧!”苗莉莉一说完,突然又“咯咯”地笑起来了。
  “笑啥呀?”郭健扭过头去,费解地看着她。
  “我笑她挺有意思的。”苗莉莉又“咯咯”地笑了一会儿,说,“以前,我也认识她,她也知道我和你是一家的。可她每次见了我都是架子烘烘的,连理都不理。自从你到酒店去当了经理,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她每次一见了我,离老远就跟我打上招呼了,那个热情劲儿也别提了。过去也没跟她接触过,也不知道她这个人到底啥样儿,反正就觉得她架子挺大的。现在一和她接触了,才发现她嘴可真挺会说的。哎,她这个人到底咋样?”
  郭健回到家里不愿意对单位里的人际关系、是是非非品头论足,说咸道淡,对苗莉莉这样的询问,他只是淡淡地回答了一句:“还行吧!”
  “对了,”苗莉莉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她还让我跟你好好说一说,同意让她当客房部或者营销部经理呢!”
  “行啦行啦!”郭健气恼地喝斥道,“你管这些事干什么?以后谁再跟你说这些事你别跟我说!客房部经理有比她合适得多的人选,营销部经理我根本就没打算用酒店内部的人,我要在报纸上、电台上、电视上打‘广告’面向社会招聘,明天电视台就要来人了。”
  苗莉莉不敢再吭声了,她钻进了被子里,又顺手拉灭了橙红色的床头灯。
   
19

  第一场春雨缠缠绵绵地一下完,“双凤大酒店”的人就意识到这场春雨要把阳光明媚,云雀欢唱的春天送走了,而夏季的脚步将会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自由竞争上岗”的通知一贴出去,就在“双凤大酒店”引起了一片反响。一时间这件事也成了酒店里最流行的话题,也让人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特而清新的空气。
  经过几天的研究、挑选,最终的结果是,非管理人员的岗位变动较大,部门经理除了赵志超到办公室当主任,肖明又多了一个经理助理的头衔,再就没有什么变动了。只有“营销公关部”经理一直没有落实下来。自从这项招聘启事在各种媒体打了“广告”以后,前来应聘的人已经不少于一个排了。可是,每一个应聘者都被郭健挑剔的目光审视得靠边站了。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在郭健严格的挑选和热切的期待中,一个天意般的奇迹终于出现了。
  这大中午,郭健从员工食堂吃完饭一回到办公室,刚拿起一张报纸浏览了不到一支烟的时间,肖明就推门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位身材高挑,穿着入时,年轻陌生的女子。那位女子一下子就把他的目光牢牢地吸引住了。心也不由得颤动了几下,但他很快又在这瞬间的诧异中恢复了镇静,并且将质疑询问的眼眸转向了肖明。
  肖明看出了他表情里的意思,但他没有马上给他做介绍,而是转向那位女子热情客气地说:
  “杜女士,请坐吧!”说完,他自己也拉过一把折叠椅在郭健对面坐下来了。他这才把那位女子给郭健做了介绍,“郭总,这位女士叫杜宁,是前来应聘‘营销公关部’经理的。”
  郭健听罢他的介绍,双眼顿时一亮,随即,他又将欣喜的目光转向了这位叫杜宁的女子。
  “杜女士,”肖明又转向杜宁指着郭健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酒店的总经理郭健。”
  “郭总,你好!”杜宁的脸上绽开了一丝会心的微笑,她从沙发上站起来,礼貌地朝郭健颔了颔首。
  郭健也用同样的方式向她回了礼。这时,他才清楚地看到了这是一个美得令人头昏目眩的女子。她有着一张椭圆型,轮廓优美分明的鹅蛋脸,圣洁的神情里和一双富于美感的大眼睛透出了一种心灵的冷淡和不易让人走近的高傲。挺秀的鼻梁下,一张丰满鲜润的嘴唇轻轻地抿着,纯洁的,略带忧郁的表情里又溶和着几分含蓄的,淡淡的忧伤和羞涩。
  郭健看着看着心也骤然狂跳起来,眼神也变得慌乱了,好不容易才镇静下来,问道:
  “杜女士以前是干什么的?”
  “在‘月亮城大酒店’当过客房部经理助理。”杜宁白皙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羞容窘色,“在‘梦巴黎大酒店’当过‘营销部’经理,我是从电视上看见了这个酒店要招聘‘营销部’经理,所以,我就来了。”
  郭健和善地笑了笑,又问:“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
  “市科技大。”杜宁用充溢着自豪感的语气回答。
  “学的是什么专业?”郭健又感兴趣地问。
  “公共关系学。”杜宁略显得意地将眉梢一挑。然后,她又悄悄地观察起郭健的表情和心态反应。看得出,他已经对她产生了好感。
  郭健双眼一亮:“太阳城和梦巴黎这两个酒店的地理位置,还有其它各方面的条件都比这里好,你为什么一定要到这里来应聘呢?”
  杜宁想了片刻,又抬起一双充满自信和执着的大眼睛,盯着郭健一字一板地道:“因为这里挣钱多,我相信在这里也一定会有所作为的。”
  这句话让郭健看出了她性格上的棱角,这鲜明的个性特点,也令他对她又增添了一层新的好感,他也打心眼里认可她,接受她了。于是,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
  “杜女士,如果你愿意到我们这里来当‘营销公关部’经理,我表示欢迎!明天你就带上你的身份证和大学毕业证到这里来报到吧!我给你的工资是月薪两千,要是能拉来客源还另有提成。试用期是两个月,你认为这条件怎么样?”
  “还可以。”杜宁不假思索地道。娇媚的笑容里透出了感激,“郭总,那我就明天再来吧!”说完,她站起来了,一副准备告辞的样子。
  郭健从内心深处真不希望她走,他真想让她多坐一会儿,但一看杜宁有要走的意思,也不便挽留。并且还装出一副准备送客的样子:“好吧,杜女士,那你就明天早晨上班时再来吧!来了以后,就拿着你的手续到肖经理那里去报道,其它的事就等你明天来了以后再说。”
  杜宁沉静地一笑:“行,明天我一定准时来。郭总,再见!”说完,向郭健伸出了一只白皙纤巧的手。
  郭健有点紧张地把手伸过去,又慌乱地点了两下头。
  杜宁又开心地冲他一笑,又朝肖明点头致意了一下,转身就出去了。
  门一开,随着一阵清爽的风吹来,她身上那股香喷喷,法国香水特有的诱人的香气也扑面而来,让郭健和肖明闻着都感到了一阵晕眩感袭来。
  “这可真是一位姿色夺人的美人儿啊!”一阵静默之后,肖明首先发出了由衷的赞叹,“我在‘双凤大酒店’呆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倾城的美色呢!你要是能把她留住,那对我们这个酒店会大大有益的。这样的美色要是不能很好地利用起来,那可是浪费自然资源啊!”
  肖明的话让郭健听了感到极不顺耳,他不满地白了他一眼,说:“你这话说得可真不好听。”
  郭健是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完这句话的,但心里却不住地,莫名其妙地涌起了一股难捺的幸福的冲撞。
  也许,这是上苍在冥冥之中做出的奇特的安排吧!
   
20

  五月的阳光是温暖惬意的。漫步在晴天丽日下的杜宁,心情也如同这美好的天气一样晴朗舒展。在阳光温柔的抚摸下,她的视线开始变得飘飘忽忽了。举目远眺,蔚蓝色的天空清新透明。低首俯视,脚下是大自然用神奇的画笔描绘出的满地绿色。春风温柔地吹拂,使万物复苏,树木葱郁,百花齐放,颤抖的柳条吐出的嫩芽散发着醉人的芬芳。
  嗅着春的气息,杜宁的心陶醉了。
  那天,当她无意中在电视上一看见坐在办公室里皮转椅上的郭健,他那有着成熟、自信、和善、渴望的面容就使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几句招聘“营销公关部”经理的广告词也陡然增添了她的兴趣。她大学一毕业,就到酒店里捞世界来了。在这样的环境里,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都是衣冠楚楚,又有身份的人。像苍蝇一样贪婪地盯着她的眼睛,她见得也太多了。这里的虚虚实实,千变万化,刀光剑影,俗不可耐,虚情假意的面孔她见得也太多了,这使她总是觉得周围仿佛处处都布满了可怕的陷阱。她多么渴望和善,渴望真诚啊!又是多么渴望与和善、真诚交流啊!又是多么渴望和善、真诚的呵护啊!
  这个“双凤大酒店”的总经理,激起了她强大的好奇心,又是这种好奇心使她无法克制想要见一见他本人的冲动。今天,她终于实现了与他面对面地进行接触和交流的愿望,这也给了她一种更真实的感觉。初在电视上见到他时,直觉就告诉她:这是个与众不同的人。现在,他的“庐山真面目”更让她真切地感觉到了这一点。仅从他那双显示着精明、优雅、才华、沉稳、干练的眼睛里,就首先让她感受到了一种人格的力量。这双眼睛同时又告诉她,这是个具有雄才大略的人,品德、修养、能力、魄力都是一流的。这一切,又让她看到了他那挺拔向上,阳刚奋发,气宇轩昂的精神风貌。
  杜宁那阴晦了多时的心开始激动了,蓄满了苦难的头脑里也有了许多浪漫的,多姿多彩的诗情画意。
  她那两条修长的美腿轻飘飘的,漫无目标地朝前迈动着。刚才与郭健见面时留给她的印象,无以言状地令她心思飘逸。她也自信地认为,“双凤大酒店”这个“营销公关部”经理非她莫属了,她决心在这里好好地干一场。
  杜宁就这样走着,想着,疲倦也一点一点地袭上来了,直到两条腿再也挪不动了,她才停下来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一钻进车里,她就觉得她应该马上见到一个人,那就是比她年长两岁的表姐谢瑶,她要把她今天的收获全都告诉她。这已经是自小到大的习惯了,两个人心里有什么都在心里过不了夜,苦恼和快乐两个人都愿意共同分享。今天也同样如此,不把所见所闻快点告诉她,她无法安宁。于是,杜宁对司机说:
  “到商贸大世界。”
  出租车很快就在市中心商业区的一家大商厦前停住了。杜宁从车里一钻出来就兴冲冲地朝这座商厦里走去,一进去就乘电梯来到三楼,直奔谢瑶的柜台而去。
  谢瑶在一家南韩用品专卖店给人站柜台。论外型,她不及杜宁漂亮,但她的性格却颇有一种男人般的豪气,又能给人以热情奔放又不失端庄,正直和成熟的好印象。她还有一副绝佳的,模特儿一般的好身段。待人接物的洒脱、大方,也颇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一双透着真诚、活泼的眼波里闪烁的灵秀之气,也格外撩人眼眸。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十年里她给杜宁那失去了温馨的生活里增添了不少亮色。见到她,几乎是杜宁的生活里最愉快的事了,只要她一出现在杜宁的视线里,一张总是板着的小脸儿就会出现难得一见的笑容。小姐俩一起做作业、跳格子、扔沙包,手拉手上街买东西……谢瑶的开朗、活泼像阳光一样,把她阴晦的生活映射得有了一丝光亮,也分担了她肩头上的一些重压。
  这时,谢瑶正神情专注地应酬一个买东西的顾客。杜宁来到她面前,她一点也没觉察到,直到那位顾客走了,她才干咳了两声。谢瑶闻声抬起头一看是杜宁,双眼立刻变得明亮起来,并且有点迫不及待地问:
  “杜宁,你见没见到那个人?”
  “见到了。”杜宁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这个人咋样?”谢瑶又急切地问。
  “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杜宁兴奋地道。
  “你咋这么快就了解他了?”谢瑶问。
  “我的眼力和我的直觉告诉我的。”杜宁的脸上颇有些得意的神色:“我相信错不了。”
  “他同意让你当‘营销部’经理了?”谢瑶问。
  杜宁满眼得意地瞅着她:“他让我明天早八点之前带上身份证和大学毕业证去报到。这次……我想错不了。”
  “你决定去了?”
  杜宁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说:“决定了。谢瑶姐,你也别在这里干了,跟我一起到‘双凤’去吧!”
  “我去干啥?”谢瑶困惑地问。
  “干啥还不行。”杜宁诚恳地说,“谢瑶姐,当初我就不愿意让你到这里来。从小到大我就习惯总是和你在一起,没有你我就感到特别不习惯,所以,这次我希望你也能跟我一起到‘双凤’去。”
  “这件事晚上回家再商量吧!”谢瑶又半是担心,半是开玩笑地说,“到了这家酒店要是再有色迷迷的眼睛把你包围起来,再有色胆包天的家伙对你进行性骚扰咋办?”
  杜宁眨巴了几下大眼睛,又把头一扬,说:“要真是这样,我相信不会有人看着不管的。”
  “这家酒店的总经理叫啥名?”谢瑶突然表情很诡秘地问。
  “郭健。”杜宁娇俏的面颊陡地泛起了一抹红潮。
  “他长得帅吗?”谢瑶的目光颇有“内容”地盯着她。
  杜宁的面颊更加绯红了,她撒娇地打了谢瑶一下:“你问这个干啥?帅不帅跟我有啥关系?”
  谢瑶捂着嘴“咯咯咯”地笑起来了。过了一会,她突然又收起笑容,神色有点不安地说:
  “杜宁,你挺长时间没给你妈打电话了,你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问她最近咋样了?”
  谢瑶这句话,使杜宁的脸上一下子被乌云罩住了。她心里渐渐弥漫了苦楚,并且悲哀地颤动起来。
   
21

  张琼一推开门,就听见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她似乎猜到了电话是谁打来的,所以,连鞋都没来得及脱,就急奔过去拿起了电话。
  “妈!”电话里传来了杜宁焦躁不安的声音,“你回来啦?”
  “刚进屋。”张琼微喘着,“你有事吗?”
  “没啥事。”杜宁回答,“就是想问问你最近咋样?”
  “我挺好的。”张琼挤出一丝笑意,“我不总是这样嘛。”
  “你咋这么长时间不给我打电话呢?”杜宁不安地问,“是不是身上又有新伤了?”
  “没……没有。”张琼支吾着嗔道,“傻孩子,你咋尽想这些呢?”
  “你不是在骗我吧?”杜宁不放心地问。
  “我骗你干啥?”张琼笑了,“宁宁,你最近咋样?”
  “挺好的。”杜宁道,“妈,你不用惦记我。”
  “你爸咋样?”张琼拿电话的手微微颤抖了,“他最近都忙些啥?”
  “他到湖北去了。”杜宁道,“整天还是那么忙。”
  “你的工作忙不忙?”张琼关心地问。
  “还行,不算太忙。”杜宁说,“妈,从明天起,我就要到另一家酒店去当‘营销公关部’的经理了。”
  “是吗?”张琼颇感意外地问,“咋不在‘梦巴黎’干了?是不是又遇上啥麻烦事了?”
  “不是。”杜宁搪塞道,“我就是想换个地方。”
  “一个女孩子在外面闯不容易,”张琼担忧地嘱咐道,“特别是在酒店那样的环境,更是要多加点小心。”
  “妈,我知道。”杜宁忽然啜泣起来了。
  “宁宁,你怎么了?”张琼急忙问。
  “妈,”杜宁呜咽着,“再过几天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知道,”张琼的声音也有点颤抖了,“是你的生日。孩子妈的记性再不好,也不能把你的生日给忘了呀!”
  “我已经满二十二岁了。”杜宁又是伤感又是提醒似的说。
  “这个我也没忘。”张琼道,“宁宁,今年的生日你想咋过?”
  “咋过都行。”杜宁哽咽道,“只要是和妈在一起就行。”
  张琼噙在眼窝里的泪水终于“唰”地一下子掉下来了,为了避免更大的伤感情绪出现,她对杜宁说:“好了,宁宁,妈还有事呢。你过生日的事过两天再说吧!”说完就把电话挂上了。随即又用双手捂着脸,一头扎到了床上。她真想放声大哭一场,托一肚子的伤心、委屈都混合着咸涩的泪水倾泻出来。
  电话铃又急促地响起来了,张琼没去接,她知道又是杜宁打来的,就不想接。实在是响得让她受不了啦,她一狠心,干脆把电话线拔了。揪心的响声顿时戛然停住,屋子里也出现了异常凄清冷落的寂静。孤独、凄惶、无助也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把她紧紧地围困住了。
  四十五岁的张琼,昔日曾耀眼夺目,朴素典雅的脸上如今已经有了不少沧桑的皱折,曾经是一双多情动人的眼睛,也失去了昔日诱人的光彩,这是痛苦的岁月磨砺出来的痕迹。十年孤独无助的跋涉,已经把她变成了一个很麻木、很冷淡的人。她早就认命了,既然命中注定她必须要走这样一条充满坎坷和辛酸的路,既然这一切都已经成了无可挽回的定局,不认命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
  滂沱的泪水在脸上汹涌了一阵,终于止住了。张琼用颤抖的手支撑起颤抖的身子,然后又趔趔趄趄地来到大衣柜前,拉开一扇柜门,从一件多年不穿的藏蓝色呢子大衣里拿出了一张令她心颤又极为珍爱的照片。
  这是一张很常见,很普通的三口之家的“全家福”。
  照片上的张琼恬静秀雅,脸上溢满了温柔幸福的微笑。坐在她身旁的杜进达俊朗、聪慧的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幸福和满足。五岁的小杜宁天真活泼地站在张琼和杜进达的身后,一只小手搭在爸爸的肩膀上,一只小手搭在妈妈的肩膀,两只无忧无虑,充满稚气的大眼睛望着镜头微笑着。
  这十年里,张琼每次看到这张照片,都会掀起情感上的巨大波动,时间是无法把这美好的一切销蚀掉的。这会儿,她望着这张照片,过去的一切又都浮现在眼前,本来已趋于平静、空旷的情感闸门一下子又被这张照片轰然炸开了。霎时间,眼泪又和着她的恸哭一起激荡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又哭干了。这时,从外面传来了她熟悉的开门声和那“咣噹”一声的关门声。一听见这响声,张琼就紧张得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心里也充满了厌恶感。她急忙拭去泪水,佯装出一副镇静的样子等着张天成的出现。
  张天成已经给张琼当了十年的合法丈夫,可是张琼却从未在心里给过他这个位置,她只把他当做一个在心里盘据了十年的恶梦。这个巨大而又厚重的阴影压迫得她随时随地都有窒息而亡的可能。
  张天成终于出现了,他是摇摇晃晃地进来的。一进屋,张琼就闻到了一股呛人的酒气。这使她的头皮一下子紧缩起来。也是在这同一时刻,张天成看见了她苍白黯然的脸色和一双红肿的眼睛,还有她手上的照片,他立刻就明白了八九分,被酒精烧得赤红的脸也闪烁起凶恶的光辉,他暴跳地冲张琼吼道:
  “回来这么半天了也不做饭,又把这张破照片拿出来看什么看。你又他妈的哭什么?杜进达叫车压死啦!”
  “应该叫车压死的是你!”张琼激愤地尖叫起来,“不会说人话你就别说!”
  “哎哟——你心疼他了?”张天成怪叫一声,凶恶地逼近张琼,抡起手臂就给了她一个大巴掌,“现在咋又总看他好了?看他好你就再去找他,跟他过呗。”
  张琼用手捂着脸,盯着凶神一般的张天成,眼中闪耀着激愤的泪花。嘴唇痛苦地蠕动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看着我干什么?”张天成又挥舞着拳头逼近了她,醉意惺松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你看看你这张丧门星似的脸,谁找你这样的老婆能把日子过起来。你那姑娘还总怨我对你不好,她咋不看看你对我又咋样?她看我不好为啥又不让她爸把你接回去?”
  张天成越说越来气,他说到这里又猛地扑过去一下子把张琼掀倒在床上,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没有叫喊,也没有反抗,本能的反应就是将那张照片紧紧地抱在胸前,又压在身下。
  一顿拳打脚踢之后,张天成也累得精疲力尽了,他又骂骂咧咧地出去了,紧接着又是一声震得所有的窗户都“哗哗”响的摔门声,也把麻木的张琼震得浑身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张琼颓废地闭上了眼睛,心里也在悲哀绝望地想:这致命的后患虽然是自己当初的冲动和草率造成的。但这也是命啊!人是无法和命运抗争的。
   
22

  一个月过去了,郭健和钟运来对酒店这一个月的营业情况都很关心。这天早晨钟运来一上班就来到了酒店,让郭健陪他到财务部去看看财务报表。核算员张佳莹最后的统计数字让郭健和钟运来以及所有在场的人都很失望。钟运来一看郭健那不是滋味的样子,默然了一会儿,劝道:
  “别着急,这才刚开始。多想点办法就不能总这样了。”
  “幸好这个月有几个会议,”董亮说,“要不然就更惨了。”
  韦玉兰说:“要想能保住费用,平时最好能有百分之四十的散客,另外再有百分之三十的会议,这样就差不多了。”
  董亮说,“局长,你在外面神通广大,你想办法多往这里介绍点顾客呗。”
  “这还用你说了。”钟运来笑道,“我也希望这个酒店能好起来,它不好,我也着急。现在,总部一要召开什么会议,我都是竭尽全力争取让上面安排在咱们这里开。咱们局的钻井招标又要开始了,也就在这几天,可能要来四十多人,你们要有所准备。”
  钟运来刚说到这里,不少人的目光就“唰”地一下子全都转向了门口。原来,杜宁像一股清凉的风飘进来了,一股圣洁清傲的气息也随之扑向每一个人。浑身上下透着的超然与飘逸,也颇令人由衷地徒发感慨。
  杜宁今天穿了一件质地高档,领口开得较大的黑色精纺羊毛衫,下穿一条笔挺的黑色直筒裤,脚蹬一双乌黑发亮的细支高跟鞋。这一袭黑色,把她本来就雪白的脸衬托得更加白皙明净了。她进屋后,郭健第一眼就瞥见了她那和脸一样雪白的脖颈和束在羊毛衫下高耸的双乳的优美轮廓。在这一霎间,他全身的血液也因感官功能受到了刺激而全都涌到了头部。
  面对这些目光,杜宁的神情是宁静坦然的。这时,她脚步款款地来到郭健面前,沉静地一笑,说:
  “郭总,今天上午酒店里有没有什么事?”
  她的声音是那么轻俏柔和,让郭健听了直感到晕眩,他竭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问:“你要有事就说吧!”
  “我想到气象局去一趟。”杜宁说,“听说这个单位效益不错,我去看看。”
  “好,你去吧!”郭健想了一下,又嘱咐道,“你刚来,酒店有一个新规定你可能还不知道。以后员工到外面去办事,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一律坐市内公共汽车,就连我也在内,不能轻易坐出租车,知道了吗?”
  杜宁认真地点点头:“知道了。”
  这时,郭健又转向钟运来指着杜宁介绍道:“钟局长,这就是新来的‘营销部’经理,她叫杜宁。”
  “你好!”钟运来热情随和地朝她点头致意道,“欢迎你!你的情况我已经听郭总介绍过了。好好干吗!”
  “谢谢钟局长!”杜宁感激地说了一句。
  钟运来站起来对郭健说:“我得走了,一会儿还要参加一个会。”说完,又朝杜宁点点头,便行色匆匆地走了。
  郭健也急急忙忙地跟着钟运来出去了。
  钟运来和郭健一出去,赵巧茹就进来了,她一进来就同刚转过身去准备往外走的杜宁打了个照面。刹那间,赵巧茹那双盯着杜宁的死鱼眼睛喷出了敌意的光芒。这双眼睛直令杜宁感到冷气啧啧,她困惑地看了看赵巧茹,迈着迟缓的脚步出去了。
  “这个人是谁呀?”赵巧茹望着杜宁的背影,问韦玉兰。
  “刚来的‘营销部’经理。”韦玉兰道。
  “就是她呀!”赵巧茹咧着嘴怪笑道,“瞅她那嘴抹得好像吃了死孩子,我刚才进来一看见她,都吓了一跳。瞅她那德性,十有八九是那种靠男人养的。就这样的人也能当‘营销部’经理?也不知道郭健是咋想的?咱们自己内部就找不着合适的人呀?客房部和营销部经理我都能干,郭健就是不让我干。他就相信远来的和尚会念经。钟运来跟我爸关系不错,跟我关系也不错。要依钟运来的意思,肯定能让我当‘营销部’经理,就郭健老在中间打横。走着瞧吧,这个像妖精似的毛丫头又能干出啥名堂来?”
  在场的人听了她的话,都忍不住拿怪怪的眼光打量她。特别是韦玉兰,她反感地撇了一下嘴,起身拿起窗台上的暖水瓶就出去了。
  韦玉兰一走,赵巧茹又对正在埋头按计算器的张佳莹说:“佳莹,你看韦玉兰那头发烫的,是不是好像整个脑袋都要飞起来了?”
  这句话使张桂莹猛地抬起头来了,她满脸怔色地看了看赵巧茹,又莞尔一笑,继续埋头按起计算器来。
  “那天晚上,朱珊珊上我家去了。”赵巧茹又有声有色地说,“我一看也把头发烫得又焦又黄,差一点没问她,好好的头发,干啥要去把它烫成这么个炸尸的头?”
  这句话把屋子里的人都逗得大笑起来。
  “你们笑啥?”赵巧茹故意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问,“我说得不对吗?当时,朱珊珊还告诉我,她是和韦玉兰一起去烫的。来到这里我一看,可不是嘛,韦玉兰真的也烫了一个和朱珊珊一模一样的炸尸的头。不过,我说句老实话,韦玉兰这个炸尸的头要比朱珊珊那个炸尸的头好多了。”
  屋子里的人又都大笑起来。张佳莹边笑边问:“你咋能这么说人家呢?朱珊珊不是到秦伟光那儿当会计去了吗?”
  “去就去呗!”赵巧茹尖着嗓门儿不屑地道,“朱珊珊这当上会计更年轻了,更漂亮了,更能美了。”
  这时,韦玉兰拎着暖水瓶进来了,她一进来就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异样,特别是一些人挂在嘴角上的含意玄妙的浅笑更是令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困惑地坐在办公桌前,又继续埋头于工作。
   
23

  郭健跟着钟运来离开财务部,不仅仅是出于礼节上的迎来送往,而是另有不便在众人面前袒露的心事。两个人一来到大厅,郭健就叫住他道:
  “钟局长,能不能再等一会儿?我还有点事想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钟运来停下来转向他问。
  “就是装修费……”郭健讷讷了半晌才道。
  “你怎么又来了?”钟运来不耐烦地瞅着他,“我也恨不得马上就给你,可这是我说了算的吗?我总得一点一点的去争取吧!”
  郭健一看他生气了,很想辩解几句,可是,钟运来又烦躁地摆了摆手,说:“行啦行啦,这件事等我有时间再说吧!我还要去开党委会呢!在今天的会上,我再把这件事说一说。一有什么消息我马上就告诉你。”说完,转身就走了。
  剩下郭健一个人站在那里好不尴尬,心也不住地往下沉。过了一会儿,当他悻悻然地一转过身去时,失意的目光竟然与站在不远处的杜宁碰在一起了。杜宁正满眼柔情地注视着他,那眼神里似乎还有些许得意。这可让郭健一下子慌了手脚了,心跳也骤然加快了,站在那里也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杜宁显得落落大方,她来到郭健面前,带点玩笑的意思问:
  “郭总,你跟局长吵架了?”
  “没有。”郭健有点不好意思地摇头解释说,“我想把酒店装一下,刚才又跟他提了一下装修费的事,他就有点不高兴了。唉!也不能怪他。这件事又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我一见了他就跟他提这件事,人家能不烦吗?”
  “郭总,”杜宁收起笑容,认真而又坦率地说,“这个酒店的确需要装修了。我来到这里以后,感到这里存在的最明显的问题就是设施陈旧。这个问题要是不解决,就很难参与竞争激烈的市场经济活动。你向上边提出要装修费装修酒店,我认为这种要求无懈可击呀!可这个钟局长为啥要这么不乐意呢?”
  “这不能怪他。”郭健善解人意地说,“这个酒店经营五年了,一直都亏损,自从今年钟局长主管全局的第三产业后,他对这个酒店很重视,一心想创造出一点前所未有的奇迹来,他也知道设施的陈旧是这个酒店最亟待解决的问题,他也同样希望局里能给一笔钱把酒店好好装修一下。可是,酒店自开业那天起就跟局里脱钩自负盈亏了。现在,向局里要装修费是很不合适的。尽管这样,我一向钟局长提出这个要求,他就一直都很重视,也多次向局里提出过这个要求。可是,局里考虑到目前市场经济不景气,就一直没同意。可我总是不死心,一见了钟局长就催他快点跟局里要。弄得他总说我是黄世仁逼债。”
  杜宁听到这里笑了:“听你这么一说,我看你也有点像黄世仁了。”
  郭健也笑了,紧接着,他又显得苦恼地说:“我过去是搞钻井的。那时,国家每年都有几百万,上千万的钻井投资,所以,我的个人生活也是旱涝保收。我和我的职工从来都没为生计犯过愁。现在情况可不同了,不但我自己要去想办法找饭吃,而且还要领着这百十来号人一起去找饭吃。”
  他说到这里本来还想问一下杜宁,因为酒店效益不好,工资低,所以很难留住条件好的职工,你的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一定要到这里来呢?但转念又一想,这样问不太妥当,也怕她起疑心。想到这里,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
  他最初跟她接触时,只是觉得她很美。毕竟才二十二岁,在他眼里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就是个小毛丫头。猜不准她究竟都有什么过硬的实力。通过一段时间的交往,他才惊奇地发现,在酒店的经营管理上,她确有很多颇令人叹服的理论和成熟的实际管理经验。同她在一起谈工作时,她的层次一点也不低,一说起话来也总是那么有分量,她还有着很严格的时间观念和效率意识。只要一进入工作状态就是一丝不苟,毫不含糊,全身心地投入。并且还经常能为他提出不少建设性的意见。这使他经常都会情不自禁地叹道,这个小姑娘真是不简单啊!
  “郭总,”杜宁又好奇又惊诧地问,“我听不少人说,本来局里已经讨论过让你当局长助理的,可你却偏要到这个酒店来当经理,很多人都对此感到费解,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呢?现在你就一点也不后悔吗?”
  “这有啥好后悔的。”郭健淡淡地一笑,“是金子放在哪儿都会闪光的。局长助理是很诱人,就这样轻易放弃,的确令人感到超常。我觉得我更适合干实实在在的具体工作、没有脚踏实地的实际工作经验的积累,也不会胜任好更高层次的工作。既然已经做出了这样地选择,就不要再去想别的了。应该想的就是怎么把这个酒店搞好,让我手下的每一个员工都能按月拿上工资。别人的看法和议论没必要放在心上。”
  郭健的话使杜宁对他涌起了一种羡慕和崇拜。她心里也暗暗窃喜:我果然没把他看错。来到酒店的这几天,她从不少人对他充满敬佩的夸奖和议论中就已经证实了这一点,不知为什么,每当她听见有人赞叹他的才智、魄力时她就毫无道理的,莫名其妙地为他感到骄傲和自豪。这时,她又欣赏地,爱恋地看着他那张俊朗成熟,很有男人魅力的脸,心又禁不住多情地跳动起来了。一丝柔情也遏止不住地在眼底蔓延开来。
  面对她女神一般的美丽,郭健身上的血液也早就开始欢畅地流淌了。心里有了这种猛烈的冲撞,目光里也就流溢出来了,从一开始和她交谈,他就一直在竭力避免与她的目光相碰,但这会儿,两个人的眼神还是在不经意中撞在一起了。一触上郭健那真诚炽热的目光,杜宁那白皙的面颊立刻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潮红。她抑制着狂热的心跳,又羞涩地说:
  “郭总,我想求你一件事,行吗?”
  郭健温和地笑道:“看你,什么大不了的事,还用得着说求?你说吧?”
  “这里还需要人吗?”杜宁问。
  “你问这个干啥?”郭健感到有点奇怪。
  杜宁笑了笑道:“我有一个表姐,她看我到这里来了,也想到这里来。”
  “你这个表姐在酒店干过吗?”郭健想了一下问。
  “没有。”杜宁道,“不过她这个人心眼儿很灵,性格也挺开朗的,个儿也挺高的,还在两三家大商场站过柜台。可以说有服务行业的实际经验。”
  “她叫什么名字?”郭健又问。
  “谢瑶”。
  “这名字挺好听啊!”
  杜宁一笑:“不光是名字好听,她人也不错。”
  “好。她要是愿意来那就让她来吧!”郭健同意了,“要是条件不错的话,就让她到‘总台’去吧。”
  “谢谢你,郭总。”杜宁感激地说了一句,“我还要出去办事呢!我得走了!”说完,显得有点慌乱地走了。
  郭健站在原地,恋恋不舍地目送着她。
  杜宁走到门口突然又停住了,她扭头朝郭健笑了笑。
  郭健禁不住心头一热,他竭力压抑着心底的兴奋,转身快步离去了。
  郭健一来到酒店,就听人说过,五年前,这个酒店刚开始筹建,肖明就奉命来到劳务市场招聘服务小姐。他领着两个助手在劳务市场那乱哄哄,人头攒动的大厅里一亮出“双凤大酒店”的牌子,便立刻有一帮急待应聘的小姐“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肖明深知年轻貌美的小姐对酒店这种行业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何尝不想为即将开业的“双凤大酒店”多招几个姿色、身段、气质俱佳的小姐来点缀门面?可是,当对方一听说月薪只有一百八十元时,都扭头就走。任肖明扇动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吹嘘得天花乱坠,小姐们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他只好眼巴巴地瞅着那些姿色撩人的小姐一个个都美滋滋地跟着那些给了高薪水的招聘者离去了。无奈,他只能勉强领着二十多个相貌、个头、体形都平平常常的小姐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劳务市场。
  在很多人看来,酒店是个吃“青春饭”的行业,也是极易聚集美人儿的环境。当不少人得知肖明在劳务市场招来了二十多个服务小姐的消息,都禁不住怀着莫大的好奇心想一睹小姐们的芳容。可是,当这二十几个小姐出现在人们期盼的目光中时,不少人都失望地蹙眉咂舌,摇头晃脑,窃窃私议。当时,一位主管酒店筹建工作的副局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阴冷着一张黑乎乎的脸,找个借口把肖明叫到了一个没人的房间里,狠狠地损了他一顿:
  “你看看你都招了些啥玩艺儿?那几个又短又粗的,跟煤气罐有啥区别?连这样的你都能招来,你一定没少收这些小姐的礼吧?”
  这句话着实把肖明给惹恼了,他竭力克制着内心急剧升腾的火气,愤懑地正色道:
  “老陈,你说话最好还是有点调查研究。你到劳务市场去过吗?那里的情况你了解吗?月薪四五百到八九百,甚至更多的用人单位有的是,条件好的小姐是瞎,还是傻?人家分不清哪个多,哪个少是咋的?就你这个工资标准,你还想让我给你招啥样的?就连你说的那几个煤气罐,都还是我求爷爷,告奶奶跟人家说了不少好话,才把人家给哄来的呢!我肖明哪怕是抽过这些小姐一根烟,你这样说我,我都一点不叫屈。”
  肖明这番冲动而又激愤的话,说得这位副局长面带愧色,只是默默地吸烟,不再作声了。
  一晃五年过去了,至今肖明一讲起这段往事,都还颇有感慨。
  这些年,不少人都在为这个酒店难以找到姿色令人拍案叫绝的小姐而惋惜。突然间来了这么一个杜宁,无疑给这个酒店增添了一道绝妙的,引人入胜的风景。
  郭健一回到办公室就像魇住了似的坐在皮转椅上,玩味着刚才和杜宁在一起的情景。充溢在心里的那种特别的感觉,使他深深地陶醉在一种莫名其妙的愉快和满足中。
  从第一次见到杜宁时起,郭健对她的出现就不是浑然不觉的,尽管他们交往的时间并不长,但他却感到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达成了一种默契,这使他对杜宁也有了越来越多的了解和依恋。
  突然,郭健又感到脸上一片灼热,他禁不住在心里责怪起自己来:我这是怎么了?才来几天就开始胡思乱想了?自己是已婚之身,有家室之人,为什么要对一个女下属存有这样的心思?不少人都说酒店是个大染缸,掉进去就不易保持纯洁,难道我也快要走向这一步了?
  他这样想着想着,心里又开始因为惶惑,愧疚而越来越往下沉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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