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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单梅爬上七楼,敲门,孔西没来开门。屋里像是没亮灯。咦,她想,他不在家吗?她掏出钥匙,打开门,屋里果然漆黑一片。她打开电灯,发现孔西根本就未回家。他怎么还没回来呢?快十一点钟了呀,他跑到哪里去了?干什么去了?她隐约闪过一丝不祥的念头,他会不会又去和那马太鬼混了?
  她用温水简单地擦洗了下身子,就躺在床上睡觉。可她一时间睡不着。自失业以来,睡觉就成了一大难题,她躺到床上,总要费很大周折才能睡着。有时候通宵达旦都使劲地睡,可就是别想睡着。睡不着她便看电视,看完电视再睡,效果要好一点。久而久之,她养成了睡觉前通常要看上一会儿电视的习惯。她看的是午夜影院,很精彩,多是放映美国的一些影片。美国有许多优秀影片,像《鹈鹕之死》、《沉默的羔羊》、《泰坦尼克号》、《美丽人生》等,她就是在这午夜影院看到的。她很少去电影院,电影院的票价太贵,她消费不起。不过她也想,既然一般的好片子早晚能从电视上看到,又何必还要去电影院花钱呢。今晚的午夜影院也是放的美国片,枪杀片。美国的枪杀片太多,情节大同小异,看得多了,她便理出个基本的结构。总是一个骁勇的警察,一心要抓获某个为非作歹的犯罪分子,正当这警察侦破到一重要线索时,上司却因这样那样的原因阻止他继续破案,甚至开除了他的警察职务,但他出于良知或正义,并没因此停手,而是单枪匹马继续追捕罪犯。罪犯也不是好惹的,给他逼急了,就来个殊死搏斗,并占据了上风,数次险些置他于死地。但他凭着惊人的睿智和耐力,化险为夷,最后终于制服了罪犯,为整座城市赢来了安宁。剧情复制得太多,就没了吸引力,她看着看着竟要睡觉了。
  孔西还未回来,看样子不会回来了。她起身下床,走过去把门上的锁上了保险。她关掉电视,呵欠连天地睡在床上。他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呢?他到底是去干什么了?她迷迷糊糊地想。
  第二天早晨,她给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她睡眼惺松地抓起话筒,说:“喂,哪位?”
  对方是一个嗓音沙哑的男人。“我是西门派出所,我找单梅。”
  “我就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孔西是你老公吗?”
  “是呀?”
  “那你马上带一千元钱过来把他领走。”
  单梅懵了,孔西怎么去了派出所?她刚想问个明白,对方却把电话挂了。她匆匆漱洗完毕,揣着昨晚宋宪硬塞给她的一千块钱,快步走下楼梯,从车库里推出自行车向西门派出所骑去,骑得气喘吁吁。
  她来到西门派出所,打听孔西关在哪里。那些年轻的警员听说她就是孔西老婆,就围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好像她不是女人,是个怪物,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这是生平第一次走进陌生的派出所,她害怕,觉得他们一个个都像警痞,她担心他们会对她动粗,她窘迫。就在此时,走来个中年警员,像是个头。中年警员问:“你叫单梅?”单梅点点头。中年警员嗓音嘶哑,看来就是早晨给她打电话那个。中年警员把她带进一间办公室,说:“你先把一千元罚金交了。”
  “为什么要我交一千元罚金?”
  “你老公昨晚在公园里瞎搞,给抓了。”中年警员一脸严肃。“念他这是第一次,从轻处置,罚一千块了事。总明白了吧?”
  单梅满脸惊愕,尽管她多少早已猜到了些,但她还是震惊。他怎么好好地又犯了呢?他不是想改了吗?竟然还给警察抓了起来,真丢脸。有那么一刻,她想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人,说这些事与我无关,你们爱怎么处置他就怎么处置。她本能地想与他划清界线,她不能被玷污,不能被羞辱。但最初的迟钝使她丧失了最好的时机,她呆若木鸡地干坐着,忘了摆出一副高姿态离开这儿。在中年警员威严的目光中,她竟有些瑟瑟发抖。她掏出一千块钱递了过去,很老实地递了过去,她按照吩咐签了姓名。她接过了用一千元钱换来的一纸罚款单,一纸羞辱。
  “他昨晚在怡园拉一少年下水,结果被那少年揪到了派出所。”中年警员见她交了罚金,就好心地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不一会儿,孔西给一个青年警员领到了她面前。孔西低着头,不敢看她,她则两眼瞪着他。她恨不得扇他几个巴掌,恨不得把他的皮剥下来。
  “好了,你们回去吧。”中年警员沙哑着喉咙说。
  两人走出派出所大门。单梅骑上自行车,孔西去坐公交车。孔西先她一步回到家。她喝了一口水,冲他破口大骂:“你还是人么,你丢脸也没必要跑去派出所丢呀,竟还把我赔了进去。你活着干嘛,还不如去死。”孔西一声不吭,由她骂。“你要是再去那公园瞎搞,我就跟你离,说离就离。”
  骂累了,单梅便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感觉两眼发花,头很痛。她遭受了太多的羞辱,她真想跟他离婚,没必要再跟他保持夫妻关系。但她没劲,她懒洋洋地怕做任何事。离婚是需要花力气的,她真希望有人能代劳。
  中饭是孔西烧的。两人哑巴一样地吃着,谁也不着谁。吃过中饭,孔西去单位上班。但是时间不长,大约三四点钟他就回来了。这么早就下班了?她狐疑。但她不可能问。她不屑与他说话。晚上,孔西主动走进隔壁小房间,再次和单梅分开睡。
  单梅这一夜没看电视,没心思看。她觉得孔西已无可救药。她原以为在自己的帮助下,孔西已经改正了性倾向,不料刚一放松,他就又犯了。他就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得集中精力看管,一不当心他就会溜出去干坏事。这样看管着有什么意思呢?有这个必要吗?这时她想起了上海那个老教授,那老教授为什么拒绝给孔西治疗?哪有医生拒绝给病人治疗的?这不正说明了孔西已经没治了吗?可她还一直蒙在鼓里,直到今天才知道。她伤心,觉得自己的命很苦。
  她昏昏沉沉睡了一夜,后来感觉天亮了,睁开眼,已是8点多钟了。她下了床,打开房门,见孔西那房门还关着,好像还未起床。她心想他怎么还不去上班呢?已经迟到了呀?她走进卫生间洗脸刷牙,洗漱完毕,已是八点四十了。她忍不住走过去敲门,说:“你不想上班啦。”孔西没睬她。他已经走了?为了看个究竟,她推开房门。孔西没走,正在穿衣服。
  “你怎么还不去上班?”
  “我没班上了。”
  “你说什么?”
  “我给开除了,”孔西唯唯诺诺地说,“派出所通知了单位,单位就把我开除了。”
  单梅一下子愣住了,半晌才醒过神来,说:“你是说你也失业了吗?”
  孔西点头,说:“他们不让我去上班了。”
  夫妻俩都没了工作,单梅忍不住哭了,她大发脾气,说:“这下好了,都喝西北风了。好好一个家给你败成这样,你满意了是吧?我看你还怎么活。你害了我,害了松松,害了这个家,你猪狗不如,你还有个人样吗?还像个大男人吗?我跟你离,我再也受不了了,我们离婚。”
  孔西一听急了,连忙跪倒在她面前,哭着说:“你行行好,看在这么多年夫妻的份上,原谅我这一次好吗?”
  “可我已经原谅过你了。”
  “我知道。我只求你再原谅我一次,最后一次,好吗?求你再给我一次做人的机会,看在儿子松松的份上,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求你了,我发誓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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