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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初识王燕



  弗莱堡位于德国南站的顶头,从法兰克福到那里火车大约三个小时。为了就徐颖的车走后最快时间内登车,人家给了彭勃一张半小时后出发,先到曼海姆转车,几分钟之内倒上去弗莱堡的列车票。这些,徐颖没有听清楚,以为是直达弗莱堡的车。于是,彭勃所上的这趟车乘风破浪地经过曼海姆后,直奔斯图加特而乌尔姆而奥格斯堡而慕尼黑。这种事情,只怪你没经验和语言不行或你没表达清楚,德国人卖票时,除了票以外,还有一张乘车换车时间行进单。这张单通过电脑打出,上面准确地说明几点几分在某站停。换乘几点几分的赴哪的车,然后几点几分到下一站。即令你要穿过五个国家,停十个站,人家电脑也能在瞬间内打出这张单,其时间安排绝对合理,科学地让你不会在某一站等上过长时间。彭勃手里有这张只转一次车的单,他看不懂,也不懂得去看,他的脑子里,只有王燕电话里说的:将近三个小时的最大的站你只管下车就是。
  彭勃上车后,将行李一件一件放在车厢尽头行李处。然后就近找了座位坐下,他要是德语特好或一般,跟人家交流几句也不会犯此错误。他在车上除了欣赏德国秀丽的风景外,就只等着那将近的三个小时。
  列车中间停了几站,其中包括要转车的曼海姆,人家也广播了,没有他熟悉的弗莱堡三个字。他仍然心安理得地等待着。将近三个小时,列车开始减速。彭勃凭着感觉差不多,便头一个来到行李存放处,将四大件行李一个一个拖出来,堵在门口。列车快要停的时候,彭勃闲极无事,想练一下学过的那几句德语,便向身后的一位德国胖女士问:
  “对不起,前面是不是弗莱堡?”
  “不,斯图加特。”
  斯图加特这几个字,和中文的说法在发音上没有多大的变化,彭勃听懂了。他的第一反应,是从法兰克福就上错火车,他甚至记不起在法兰克福车站是否自己再三再四地向工作人员落实这趟车的车次。这阵儿他身体一软,险些坐在行李上。所有听见的人都议论纷纷,显然绝大多数人对这位倒霉透顶的中国青年表示极大的同情。有几位指手画脚地告诉他走错了路,并耐心解释如何才能返回到弗莱堡。可是彭勃一句也听不懂,这时他真想拍自己几个嘴巴子,不是因为自己不能听懂,而是觉得太丢中国人脸。你到人家国家,话也不会说几句,就瞎凑热闹,受多大累不说,现多大的眼呀。他觉得自己此时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让人家观赏取乐。这要是在中国,例如在北京或上海的公共汽车上,有个老乡登上了南辕北辙的车,肯定会引起大家的嘲笑。但外国人不同,在你是弱者时,他们更多的是同情,这点上彭勃还不能理解。果然,从后面过来一位姑娘,向他说了一番话,彭勃只听懂了其中一个单词,译成汉语音为“粗杂们”,就是一起的意思。他很清楚这单词,《德语速成)那本教课书的前几课里就有一句:我们一起看电影。这时姑娘又用手势做了个回转的示意,彭勃多少明白要和这位姑娘一起同行了,心情多少平静了几分。跟着就是停车,那姑娘一手一件大行李帮他拿下车,拐弯,向地下通道走去。彭勃也一手一件紧随其后,他此刻已经彻底明白自己遇上了德国女雷锋,他感动得差点没哭出来,雷锋精神真是不分国籍。
  往下乘电梯时彭勃乘机问人家:“您会,说汉语吗?”姑娘笑着摇摇头,反问他:“您会说英语吗?”彭勃想说只会说一点点,但他不会说这一点点的意思,急忙中伸出一个小拇指,表示着那个意思。姑娘又笑了,并表示理解。彭勃趁着电梯还没到头,迅速研究着这位德国女雷锋。很高大,粗壮,像个手球运动员。瞧人家的营养,哺育出来的一个是一个。要是在国内,就算某位大城市女于愿意帮助外地老乡,也是有其心,无其力。再看那形象,眉毛有些浓,透着朴实憨厚;眼睛不大,却很有神,给人以扎实的印象。这时彭勃才真恨自己无能,无法表达些什么,使自己这次历险该出彩的地方发挥不出来。现在只得跟着她老老实实地走。
  他们终于来到售票厅,姑娘示意他买票并说了一句二十几的数。彭勃慌忙中只听懂了二十,姑娘还想说什么,但有些等不及,便自己掏出几个马克垫上。不到一分钟,彭勃手里就捏有一张返回到卡尔斯鲁厄的车票,他明白到了那里转去弗莱堡的车,原来那张票就起作用了。
  “电话。”姑娘用手在耳旁比划着,“朋友……”
  彭勃懂了,就近找了个电话塞了五个马克,按王燕家的区号和号码,没人接,显然王燕此刻正在弗莱堡车站等他哩。彭勃回头做了个不在家的手势。姑娘也没空陪他遗憾,拾起行李又往月台方向返。彭勃只得跟在后面。姑娘的劲真大,自己差点追不上人家。德国人力气真不得了,怪不得闲得没事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上了火车不久,车便开动了,彭勃终于明白人家为什么加快速度。安顿好行李,这才有空跟姑娘聊几句。“谢谢。”
  “不客气。去弗莱堡,学习。”姑娘把德语放慢问。
  “学习。你呢?”
  “工作。”
  这个字也能听得懂。他们便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交流着。姑娘大概是个秘书之类,彭勃问可以给她打电话吗?人家笑了笑点了点头,并留给他一个电话号码。
  半个小时聊不了几句,车就到了。那位姑娘仍是一手一大包急促地下车,然后目的明确地向地下通道走去。彭勃紧跟其后,他估计换车的时间很短。通过地下通道,隔了一个站台又上去,已经有一辆列车徐徐进站。姑娘就近找了一节车厢的车门,等下车的人走净,帮彭勃将四大件行李托上去,然后说了声再见,就向回跑。彭勃这头酝酿了满肚子感谢之类的话根本容不得表达,她人已经消失在通道里。彭勃不知就里,正在纳闷,突然姑娘从另外一个月台上钻出来,刚刚跟他微笑着招了下手。她的火车也进站了。那辆列车虽挡住了彭勃的视线,但列车上的字却清晰地印入他的眼帘:法兰克福一斯图加特。彭勃的眼睛陡地红了,鼻子也酸起来,人家原来专门为了送自己回来的。这时他想到的是毛主席的《纪念白求恩》,他当年可以全篇背诵,但今天真正理解什么是国际主义。
  火车开动很长时间了,彭勃的心里仍然在想着这位姑娘。他觉得自己这些天始终是在历险。上了开往莫斯科的火车,遇见了谭丽。到了资本主义国家,遇了上女雷锋。想着想着,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没有这位女雷锋将会是一种什么样子?可是,自己遇上了。一幅美丽的图画,由一位德国姑娘绘出,结局竟是那么精彩的一笔,怎能不让彭勃心潮激荡。他真希望,此刻国家再一次掀起学雷锋的高潮。如果自己有幸赶上,一定争取做一名模范。可今天这事,自己既然是记者,就要拿出一个记者的良心,只要有机会,不论在国内还是国外,一定写出来……
  正像彭勃想象的那样,到了弗莱堡火车站,没有人接自己。刚才那么一折腾,推迟了三个多小时。早春的欧洲,晚上七点来钟,天已经黑了。车站寂静得只有几个人,彭勃有一大堆行李伴随,还不显得那么孤单。他先将东西整好,转身在月台电话亭里给王燕拨了电话。德国就是先进,每个月台至少有投币和磁卡两个电话亭。
  “喂,王燕吗?我是彭勃。”
  “我是王燕,下午等了你一个多小时。你是不是坐过了站没下,跑到瑞士去了?以前有人这样过。”
  “跑到斯图加特去了。”
  “你买的不是直达车?”
  “一言难尽。”彭勃不想说出为了徐颖才疏忽的。
  “明白了,这是经验问题。新留学生很多都犯过类似的错。好吧,你等着,我让黄炎去接你。”
  “我在三号月台。”
  “放心,这时间那里肯定就你一位中国人。我现在就给你做饭。拜拜。”
  十分钟后,黄炎来了。当他走近彭勃身边,彭勃从长椅上站起来时,俩人都有些惊诧。彭勃没想到黄炎,这位自己老婆的同学并为校花王燕的情人,竟是这么个瘦小枯干的人,要不是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的眼镜,这人简直一点特点也没有。这真可谓知识就是力量,人家看上了他的才能,下嫁给他当情人。哎,此一时也彼一时呀。而黄炎所惊愕的是,他没法把彭勃寄给王燕办入学通知时寄的一寸半免冠照片上的他和眼前这位活生生的高大魁梧的汉子结合在一起。他立刻就产生了敌意。要不是黄炎唯一值得骄傲的在德国自己业已进入白领阶层的那么一点点自我感觉良好,他真想转身就走。黄炎努力地平衡自己,别看对方徒有虚表,王燕未必会待见他到哪去,眼前这位傻大个儿,无非使德国又多了一位打黑工挣小钱的所谓语言生。
  “走吧。”
  黄炎虽说稍有平衡,但仍然热情不到跟对方像久别重逢的同胞那样打招呼,而是懒洋洋地说着或者是命令他走,并且完全象征性地帮彭勃拿了一件最小的行李,这行李即令骨瘦如柴的他,也至少可以拿三件。
  彭勃顾头不顾尾地连拉带拖把其它行李挪向电梯,其狼狈和黄炎的悠悠然行走恰成鲜明对比,连偶尔遇上的外国人都不免露出惊诧的神情。幸亏彭勃初来乍到,要是有几个熟人见到,还不让他丢尽了面子。中国人,没有这般对待客人的。彭勃的逆反心理油然而生。小子,不会领你的情,要不是王燕的关系你会来?老于非让你早晚后悔。
  其实彭勃大可不必有什么针对性的举动或措施,对于黄炎来说,折磨才刚刚开始。当他俩跨进王燕宿舍的房门,端着菜从厨房赶来的王燕%到彭勃时,竟不由自主地愣住,少顷,机敏的她才调侃了几句企图掩盖见到彭勃时的惊喜:
  “到底是校花的老公。当心,别让我们弗莱堡的女同胞们神魂颠倒。”
  说完,把碗筷摆好,动作比之平常有些紊乱。如果说她的态度已经给黄炎以毁灭性的打击,那么彭勃跟上来的几句话让黄炎付出了更大的代价:
  “你真会开玩笑。没想到你比照片更漂亮,而且生动。我前妻也是,真放心让我来找你。”
  按照彭勃的性格,他不是个玩世不恭的人。但从车站到家的这段时间,彭勃受气受够了,这时能不一吐为快?
  “王燕,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们谈吧。”黄炎酸得跟撒娇的娘们儿一样。
  “喂,还得用你的车把他带到宿舍去哩。”王燕见他的酸劲,根本不在乎,嘴上虽说征求对方同意,但心里已经较上了劲儿。
  “行李不着急,哪天运都行,你们好不容易才见面,不得聊聊吗?我还要赶一篇论文,所长明天要。”黄炎只剩下那点可怜的卖弄。
  “那干脆就不着急了。”王燕索性拿他开涮,“行李就一天拿一点,不累。既然没有车,客人干脆别走了,我到餐厅那长沙发上对付一夜。”
  “也好,也好。”黄炎气得去死的心都有,尴尬地挪向大门。
  “我送送你吧。”王燕没事人似地送他走。
  “你没说他有一米八几呀。”门外传出黄炎露骨的声音,已经半瓶子醋喝到心里去了。
  “你他妈活该!”王燕把活该两个字拉得老长,咬牙切齿地,“给你脸不会运动。你看着办吧。”
  彭勃在屋里听了很解气。不过,在这里可不好,立足未稳,得罪了地头蛇,容易全军覆没。
  “吃吧。”王燕骂了黄炎,进屋后换了个人,“先吃着,我再给你搞一个火腿蛋,没想到你这么壮。”
  王燕说完,飘然而去,彭勃刚想说不用麻烦,人已经出了门。真不好意思,人家本来没想做火腿蛋。可她后面那句话,有点挑逗人的味道,“你这么壮”,什么意思?主人不在,自己先别吃肉汤面。彭勃赶紧找出赵薇给王燕捎来的东西。等王燕煎完火腿蛋进屋后,彭勃说:
  “这是黄花,木耳,榨菜,粉条,大白兔奶糖,还有这是……”彭勃叫不上来了。
  “杏干。太棒了,我二十年前就最喜欢吃这个。今天发财了。”王燕兴奋得一边收拾,一边吃着杏于。
  一小锅肉汤面和一盘火腿蛋,让彭勃风卷残云。双重的饥饿感对付这顿碳水化合物就称不上奇怪。王燕托着腮,依在写字桌的另一端,安详地望着他吃。
  “我再做一点去。”王燕见彭勃最后几口也没减速,怀疑他没饱。
  彭勃赶紧站起身拦住了她,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看我的吃相,苦大仇深似的。实际上怕凉了才快吃的,真的饱了。你可千万别客气。”
  “什么时候离的婚?”王燕真是个急性子。
  “前不久。”
  “你有外心了吧?我们赵薇可是个好人。”
  “情况很复杂。以后有机会再谈吧。”
  “那么,是她有了外遇?”
  “……也不能那么说,都有问题,都有问题。”彭勃不知该如何解释,挠了挠头皮,“王燕,你不会因为我和她离婚而勉强接待我吧?”
  “缘分。咱们至少还是同胞吧。”
  这话内容就很深远,同胞,黄炎不也是同胞吗?总之,彭勃见王燕不仅没有消极,情绪还挺高涨,踏实了。出于礼貌,彭勃想早一点回到她为自己找好的宿舍。王燕意思是想多聊一些老同学们的事,何况明天又是星期日,不着急。彭勃只得跟着不着急。好在话题很多,开始是赵薇,中学时代,一路火车里的有趣故事,时不时把王燕逗得像小学生听鞠萍姐姐讲故事那样开怀大笑。男人这种时刻总能调动出自己所有的机智和幽默,各种思路和感觉都能恰如其分地到位。当女人的,又能像乖孩子一样安静地配合,双方的关系一下子摆正。彭勃趁讲事情的机会,仔细端详了王燕。她和赵薇的确是两种风格,赵薇体现着更多的是沉稳大方;而她倔强的小嘴和那流盼的大眼表现出的更多的玩世不恭与对任何事情的无所谓,而自己天生就是怵这样的女人,不好对付。
  聊过子夜,王燕又到厨房做了一些夜宵,俩人吃完后,彭勃不得不再次提及是不是该休息。
  “你干脆今晚就在这里过吧,我可以睡沙发。太晚了,一是没有公共汽车,二我也懒得动弹,三,我送你后,自己回来有点不安全。
  理由个个都很充分,再提走的话,就是强人所难。留在这里对自己来说无所谓,关键怕给王燕惹麻烦,比如让同楼层的别的同学们看见,或者管理员看见什么的。
  “我主要担心,会不会给你添些什么麻烦。”
  “麻烦?在国外,留学生们经常的互相帮忙。经常借宿之类,老实说,宿舍里没有异性经常出入,还让外国学生看不起哩。”
  王燕说着,就起身为彭勃铺好床。然后带他到外面斜对过的淋浴间去冲澡。等彭勃洗完后,王燕已经将碗筷之类收拾好,并且自己在沙发上已经躺下。彭勃只得默不作声地在她的床上睡下。
  两个头一天认识的人,彼此又有好感,在一间房里分睡,能睡着吗?简直是开玩笑。王燕这头是躁动得不行,一会儿翻个身。~会又把双手枕在脑袋下面。她的确有些饥渴,自从跟丈夫离婚,就没有享受过什么。黄炎,一个标准的三等残废,根本激不起自己什么兴趣。如今,遇上这么个赏心悦目的男子汉,光聊天就够让自己过痛,要是碰他一下,保证能让自己心情激荡。彭勃这头,当然也不能入睡。他明白对方的意思,也很理解。要是自己长期一个人生活,也会同样渴望有位较为出色的异性。现在,条件已经成熟,既然自己早早晚晚绷不住劲,还不如在对方起兴时从现在做起。但他唯一忌讳的,是那个黄炎,自己初来乍到,就独占花魁,犯规?在这里,许多个情需要老留学生帮忙,上户口,到银行办理担保后的取钱,入保险,找工作,去邮局,等等等等,决不是只学了两个月德语,只会几百个单词的自己所能独立完成的。找别人帮忙,几乎不可能,按照王燕刚才聊天时的介绍,老留学生一般不帮新来的人。你向他问东,他不指西已经是好人了。原因很简单,人家当年来的时候,哪一个经验不是靠着头破血流碰壁换来的。凭什么你来就吃现成的?从狭义上讲,就业位置本来就少,多一个留学生,就意味着多一个人抢饭碗,这可是你死我活的问题。自己面临的局面够复杂的,要很快学会德语,考上大学,尽快找到工作,除了养活自己外还要还债。要是因为得罪了黄炎这般人……
  “怎么,你也睡不着。”倒是王燕先开的口。
  “嗯。”
  “想什么呢?”
  “我担心咱们这样,会得罪黄炎。”
  “得罪他怕什么的。他挣钱最多,这里的留学生都恨他。我还跟他背黑锅哩。”
  “怕影响你弄长期居留。”
  “嗨,有的是办法,条条大路通罗马,我都到了欧洲了,还怕这个。”
  “他会不会先给我捣乱,我是新来的,许多事都要办。”
  “有我一个人足够。我帮过太多的人,别说你,老留学生还找我帮忙哩。”
  听到这里,彭勃才稍有些安心。可下面将面临什么场面,彭勃想象不出。王燕看样子对自己很感兴趣,否则不会这么快移情到自己身上。她是想长期和自己生活在一起,还是为了暂时的感情需要的权宜之计?这两点对自己都并不重要,自己本身也没想长期和一位留学生怎么样。当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能得到一位老留学生的帮助,是再好不过。老实说,自己从前不是个乱来的人,现在情况起了巨大变化,法律上离了婚,现在又独身在外,情感上无论暂时的还是长期的,都需要有个窝。这和徐颖不一样,俩人明知要分开,她还是个处女,性质上是完全不同的。只是,不要主动,严格地说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样主动。
  有了这一连串方方面面的问题,彭勃当然不能很好地安睡,他觉得很热,一会儿将被子掀开,很快又因冷些再盖上。王燕这头始终等待着他的反应,男人到了这种地步应该明白了,何必让女人去主动,面子上多不好看。哪怕他有那么一点点的暗示,自己也会冲上去。她已经被屋内这位健壮的汉子搞得神不守舍。她在沙发上不由自主地辗转反侧,是个人都清楚,她已经焦躁得不能自己了。
  “喂。”彭勃实在看不下去,轻声呼唤着王燕。
  “嗯?”王燕迅捷地反问,没一点睡意。
  “沙发上不舒服,真不好意思。”
  “没,没什么。”
  “要不,你睡床上。”
  没有反应。黑暗中也看不出她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她才说了一句:“你是客人。”
  俩人始终礼貌地互相关心,实际上都在为了一个目的在选择更佳的措辞。看来光心照不宣兜圈子是太累了,彭勃终于下决心,大胆提出一个很好的建议:
  “干脆,你也到上边来睡,也许会更舒服。”
  王燕没有及时回答,她怕快了太莽撞,稍微有了十几秒钟的过渡后,便说了一句:“那就试试看。”
  王燕说完,拖着被子来到床边,彭勃让她上去,自己在外边,意思是单人床窄,要掉也先掉自己。
  以后便更难入睡,烈火已经燃到干柴边上,已经听出干柴发出噼啪的被烤焦的声音。这回,王燕无论如何不能再沉默了,她都快疯了。
  “瞧你,给我留出这么大块地方,自己都快掉下去了。到我这边来。”她掀起被子。
  彭勃没有怎么犹豫,他不想辜负她的一片好意,便一滚,就到了她的被窝里。当他一触及她的身体时,她腾地一下,像个被人拉开弦的手榴弹,爆炸了……
  对于王燕,就不能与徐颖那样处理。王燕是过来人,看得出也是男女之间事情的行家里手,俩人在一起并不是只完成历史性的任务,而是要痛快淋漓地享受一番。两个人凭着自己的经验互相摸索着,碰撞着,力图使对方达到连做梦都不曾想象得出的伊甸园,情景越来越美,他们加快了动作,向着佳境跑去……
  暴风雨过后,天已经破晓。王燕瘫软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意犹未尽地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彭勃,你真行,是个男人。”
  “嗯。”彭勃不想评论自己和她的什么,不好意思,也没这闲心。
  “别离开我,好吗?”王燕慢慢地侧过身来,用胳膊支起自己的脑袋望着彭勃。彭勃也是看着什么发呆,王燕知道彭勃新来,对许多问题都有顾虑,便安慰道,“别多想了,没有任何问题。你要实在顾忌,我带你到别的城市,咱们可以转学。”
  “转学?”
  王燕裸着身子跳下床,打开柜子,从抽屉里取出一叠本子,逐个给彭勃看:“这是存折,我有五万马克,足够咱们花的了,你说上哪咱们就上哪。”
  “既然你不担心,我也无所谓。我只想忙着找份工作。另外,离语言学校开学还有半个月,这之前的一些琐事也要处理一下。”
  “星期一就带你去办。”
  “黄炎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已经分手多次,这回可是真的。”
  “为什么分了又合呢?”
  王燕脸一阵红,超然一笑,随后很郑重地说:“太寂寞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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