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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


  医院病房。日。
  床头柜上的空气加湿器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雾气。
  汪海婷继续向林雪寒和沈松林讲述她遭受残害的经历。
  汪海婷:“为什么要摔了胡家祖宗的牌位?当时是急了,真的是急了……那天我在外边惹了点事情,我知道胡龙泰回家决饶不过我,在家里一直提心吊胆的,果然,他从外边回来一脸的恶气,拿起院子里一根棍子就朝我走来……”
  林雪寒打断汪海婷的讲述:“你说你在外边惹了点事,是什么事?”
  汪海婷沉默了。过了片刻,慢慢摇摇头:“你就别问了,那事怪我。”又沉默了一会,才接着讲下去:“胡龙泰拿起棍子就朝我走来……”

  汪海婷家。日。回忆。
  一圈破围墙,三间破旧的茅草屋。胡龙泰手里操根棍子,气势汹汹地向屋中走来。
  汪海婷瑟瑟发抖,蜷缩在屋中一角。
  胡龙泰冲进屋子破口大骂:“骚货!家里圈不住你啦,跑到外边去给我惹是生非!我非打死你不可!我叫你给我乱跑!我叫你给我乱跑!”
  胡龙泰一边骂,一边拉住汪海婷劈头盖脑就打。
  汪海婷双手捂着头想躲,但怎么也躲不过胡龙泰的棍子。
  左冲右突中,堂屋正中胡家祖先的牌位突然映入汪海婷的眼中。她像发现救星似的冲向供桌,一把操起桌上供奉的牌位顶在头上。
  汪海婷:“打吧打吧打吧,不怕你家祖宗遭殃你就往死的打吧!”
  胡龙泰举起的棍子在空中停住了,祖宗牌位像一道灵符一样震慑住了他。
  胡龙泰:“放下!臭婊子,你给我放下!快给我放下!”
  一身警服的胡满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茅屋门口,恶狠狠地盯着汪海婷。
  气急败坏的胡龙泰扔了棍子上前揪扯汪海婷,一边抢夺牌位一边擂拳捶打。汪海婷见牌位要被胡龙泰抢去,使劲一摔,牌位摔在地上裂成两半。
  摔裂的牌位就在胡满的脚前。汪海婷在躲避丈夫的捶打中又踩了一脚。胡满冲上前一巴掌将汪海婷击倒。
  胡满边打边骂:“妈的,反了你了!不信调教不了你,不信调教不了你!”
  汪海婷在胡龙泰和胡满的拳脚下痛苦呻吟。

  医院病房。日。
  汪海婷:“这是去年六月的事情,挨了打后,我逃回了娘家,到了八月份,他们把我抓回来,又把我打得晕死过去。以前胡龙泰常打我,但这两次像是下了狠心要把我往死里打。这第二次打我,就泼了硫酸,胡满叫胡龙泰烧我的眼睛和嘴……”
  林雪寒:“烧眼睛和嘴?”
  汪海婷:“嗯。我记得很清楚,胡满就是就是这样支使胡龙泰的,他说要叫我变成瞎子变成哑巴。”

  医院外。日。
  林雪寒推着自行车,沈松林跟随在身旁,两人都是沉思的表情。
  林雪寒:“胡满为什么想教汪海婷变成瞎子和哑巴?你不觉得这里边有什么名堂?”
  沈松林:“是啊,瞎子看不见,哑巴说不出,也许是为了防止汪海婷日后告发他们,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名堂。”
  两人走到路口,沈松林站住:“汪海婷说她那天惹了事,是什么事?为什么不愿意说?”
  林雪寒:“她只说怪她,怕是难以启口的事。”
  沈松林:“这个案子还很复杂,看来我们还要做很多工作。”
  林雪寒点头。
  两人要分手了,沈松林突然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林雪寒,好象有很多话要说,但末了只轻轻说了一句:“多保重!”
  林雪寒:“谢谢。有事我们再联系。”
  林雪寒跨上了自行车,沈松林则向他的小车走去。

  小饭馆。傍晚。
  沈松林的小车在小饭馆门口停住。沈松林从车中下来。
  小饭馆里,江宁宁坐在一张桌子前。沈松林走进看见了她,向她走来。
  沈松林:“早到了,宁宁?”
  江宁宁:“嗯。请坐。”
  沈松林见桌上摆着几个小菜一瓶干红,用诧异的目光打量着宁宁。
  江宁宁表情复杂的一笑:“如果你要开车的话,我就一个人喝。”
  沈松林看着江宁宁向杯子里斟酒。她先给自己的杯子里斟满,然后举着酒瓶征询沈松林的意见,沈松林用手盖住自己的酒杯。
  沈松林:“宁宁,遇到了什么事?”
  江宁宁:“先吃吧。来,你不喝,我干了。”
  江宁宁干了杯中的酒,但沈松林仍没动筷子。
  沈松林:“宁宁,你今天情绪不正常,告诉我,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江宁宁作出轻松的样子:“没什么。你瞧,这不是挺好吗?哎,动筷子呀,今儿我请客。”
  她给沈松林面前的盘子夹了菜,似乎有意要岔开话题:“说说你去看汪海婷的情况,她同意你做她的代理人啦?”
  沈松林点点头。
  江宁宁:“她的伤治疗得怎么样?”
  沈松林:“看不见,包着,刚做完溃疡面清除手术。”
  江宁宁还想问什么,被沈松林制止。
  沈松林:“宁宁,你一定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别瞒着我了,说吧。”
  江宁宁静默片刻,一片忧伤从她黑亮的眼睛里飘过:“本来嘛,想向你说说我的工作,可现在不想说了,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给别人说也没用,我不后悔。是的,我所做的事情我从不会后悔。”
  沈松林:“工作上遇到了麻烦?”
  江宁宁苦笑:“别问了,都过去了。”
  沈松林叹了口气,语调低沉而深沉:“宁宁,你不该来南洲。来这里你会很失望,不光是工作,其他一些事情也不一定符合你的想象,你应该明白的。”
  江宁宁:“你是想让我打退堂鼓吗?”她笑了,笑得自信而又不无凄凉,“我想试试,除非我内心的真实感觉告诉我前边的路子走不通了,否则我是决不会轻易退缩的。”
  沈松林非常不安、似乎也很负疚地低下了头。

  林雪寒家。晨。
  一阵电话铃声将还未起床的林雪寒和朱力民吵醒。
  林雪寒从床头柜上拿起电话:“喂,请问找谁?”
  电话里没人说话。林雪寒又连连“喂喂”了几声,还没人应声。林雪寒挂上了电话。
  朱力民下了床:“谁的电话?”
  林雪寒:“不知道,什么声音也没有。”
  朱力民狐疑地皱起眉头。
  林雪寒:“也许打错了。”
  卫生间里,朱力民对着镜子刮脸,客厅里的林雪寒打开冰箱正往外取食品,电话又响起来。林雪寒拿起电话,“喂喂”又连问几声,情况和刚才一样,电话的另一头没人吭声。
  朱力民从卫生间走出:“还没人吭声?”
  林雪寒不再说话,静听着电话里的动静。
  听筒里传出对方将电话挂断的信号声。
  朱力民:“不像是打错了,是有人捣乱吧。”
  林雪寒沉思地放下听筒。
  朱力民擦完脸,坐到餐桌前,林雪寒已摆上了早餐。朱力民脸上的表情表明他仍对刚才莫名其妙的电话犯疑惑。
  林雪寒:“别管电话的事了。今天报社让我补休,明天又是周末,我想把晶晶提前接回来,你回来后咱们还没带晶晶出去玩过,你如果能抽开身,我们一块带她去海滨。”
  朱力民:“也好。免得明后天海滨人太多。”

  报社牟思萱办公室。日。
  王强辉推门走进牟思萱的办公室。
  王强辉:“牟总,找我有事?”
  牟思萱坐在写字台前,手里拿张《南洲日报》,神情严峻:“残疾人工厂庆功会的消息是谁编的?”
  王强辉:“林雪寒编的,怎么啦?”
  牟思萱:“把两个领导人的名字漏掉了!一个是市人大副主任,一个是离了休的老领导。离了休,可人家偏偏挂着市残联高级顾问的头衔。我问你,报上报了那么多出席庆功会领导的名字,为什么要拉下两位?好啦,市人大办公室的电话打来啦,老领导的电话也打来啦,追问是怎么回事,好象我们在搞什么名堂!你说被动不被动?你说被动不被动?”
  牟思萱的情绪很激动。王强辉也感到事情很意外,从牟思萱手里拿过报纸看了几遍。
  王强辉:“我马上去查,看问题出在哪。”

  报社社会新闻部办公室。日。
  王强辉拨电话。电话已通,但没人接。
  王强辉摁下电话,扭头问陈小菱:“小陈,你知道不知道林雪寒今天会去干什么?”
  陈小菱:“不知道,没听她说。”
  王强辉又拨电话。还是没人接。
  办公室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
  赵正装作找胶水粘信封,若无其事地走到林雪寒办公桌前拿起胶水瓶抹胶水。趁别人不在意的时候,从桌上将经过他划拉过的稿件原稿拿走收起。

  林雪寒家。日。
  晶晶兴高采烈地奔上楼梯,林雪寒随后赶到掏出钥匙开门。
  晶晶:“妈妈,我想去看滑水!”
  林雪寒:“好,好,就去看滑水。”
  晶晶:“我还想去游乐园坐过山车!”
  林雪寒“好,好,坐过山车,坐过山车。”
  母女二人一进门,就听见电话在响。林雪寒快步上前拿起电话。
  林雪寒:“喂,我是林雪寒。噢,王强辉啊,什么事?……啊,怎么会呢?”

  报社社会新闻部办公室。日。
  王强辉拿着电话:“是的,拉了两个领导的名字。你来一趟吧。”

  林雪寒家。日。
  林雪寒拿着电话愣怔着。她犹豫地望着情绪欢快的晶晶,思忖片刻:“好的,我马上赶来。”
  放下电话,林雪寒又思忖了一下,走到晶晶面前。
  林雪寒:“晶晶,爸爸这就回来,你和爸爸先在家等我一会,妈妈去报社办点急事,用不了多长时间,妈妈回来就跟爸爸一块带你出去玩。听话啊,乖!”
  晶晶有点不高兴:“妈妈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还有事?”
  林雪寒抱歉地:“是件没有想到的事情,妈妈会尽快地处理,不会耽误出去玩的。”
  林雪寒匆匆给朱力民写了张条子,压在茶几上。

  报社社会新闻部办公室。日。
  赵正正在接电话:“噢,老兄是你啊……喝几杯?行啊!你安排呀!我随叫随到。……哈哈,决不会!决不会像上次那样,不会趴下,不会趴下,放心!……哦,说吧,能帮上忙我一定帮。……采访一家企业,行,你回话吧,我这什么时候都行。”
  赵正得意地放下电话,扭头朝旁边的办公桌看了一眼,嘴角不由又挤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冷笑。
  旁边办公桌前,王强辉拿着报纸和林雪寒的电脑打印稿正在对照着看,身边站着林雪寒、陈小菱和老黄。
  林雪寒:“不是印刷校对的错,我记得很清楚,原稿上把两位领导人的名字删了。”
  王强辉:“原稿呢?找出原稿来看看。”
  陈小菱:“对,查查原稿看,看看原稿就清楚了。”
  林雪寒:“找过了,没找见。”
  陈小菱不甘心,又在桌子上到处找。
  林雪寒:“原稿上两个人的名字拿红笔划掉了,我当时还问过赵正。”
  陈小菱:“怪啦,我不信还能飞啦?”她走到赵正跟前,“赵正,你见那份原稿没有?”
  赵正:“没有,没有啊,当时就给林雪寒啦。”
  陈小菱:“那你说说,两位领导人的名字是不是原稿上就删去了?”
  赵正:“忘了,记不清了。”
  陈小菱:“怎么会记不清?这才几天?原稿最早是经过你手处理的!”
  赵正有点恼火:“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小菱:“怎么啦?还不兴问问?”
  赵正:“我说了没见到,没见到就是没见到。嗬,倒是冲着我来啦!邪了门啦!”
  赵正一副气呼呼的样子,陈小菱还想抢白,被林雪寒制止。
  林雪寒:“别找了,也别问了,我去向牟总说明。”

  报社牟思萱办公室。日。
  牟思萱态度肃穆语气严厉:“怎么能这么粗粗拉拉?我反复强调过,处理稿件一定要细、细、细,报纸工作,白纸黑字,出任何一点小岔子都可能造成难以挽回的影响,半点马虎都要不得,可……”
  林雪寒一言不发,静静地坐在牟思萱的对面挨训.

  报社社会新闻部办公室。日。
  还是刚才那张面孔,但林雪寒现在坐在办公室桌前。
  回响在耳边的依旧是牟思萱严厉的批评声:“这本来并不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可错误偏偏出在这并不复杂的问题上,说明了什么?说明了缺乏一丝不苟的严谨的作风,缺乏认真过细的工作态度!”
  林雪寒神情懊恼而沮丧。
  陈小菱出现在林雪寒身边。
  陈小菱:“雪寒,是你的责任你就担上,不是你的责任何必要担?叫赵正作个证明呀,不是他给你的原稿上那两个名字就划去了吗?”
  林雪寒淡然一笑摇摇头:“不必了,算我的责任吧。”
  陈小菱:“你这是何必!”
  林雪寒整理了一下东西,走到王强辉前:“强辉,检讨我明天交,今天我要陪陪孩子,我先回去了。”
  电话铃响。林雪寒正要出门,却被老黄喊住。
  老黄:“林雪寒,电话!”
  林雪寒返身接电话:“是我。哦,王部长……”

  市妇联王素淑办公室。日。
  王素淑拿着电话满脸兴奋:“告诉你个好消息,胡龙泰抓着啦!在外地抓住的,已经押回南洲啦!”

  报社社会新闻部办公室。日。
  林雪寒也异常兴奋:“啊!太好啦!要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汪海婷!”

  市妇联王素淑办公室。日。
  王素淑:“有关方面马上要召开一个案情汇报会,市委书记田岭同志要求你和我都参加这个汇报会。”

  报社社会新闻部办公室。日。
  林雪寒:“好。”

  林雪寒家。日。
  朱力民不耐烦地看了看手表。
  晶晶拿把小花伞跑到朱力民身边:“爸爸,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呀?”
  朱力民:“再等等看,再等等看。”
  朱力民安慰着女儿,但脸上已堆满烦躁。他走到电话旁,正要伸手拿电话,电话突然响起。

  报社社会新闻部办公室。日。
  林雪寒手拿电话:“力民,很抱歉,今天你带晶晶出去玩吧,我要马上去参加一个会,是关于案子的。”

  林雪寒家。日。
  朱力民极为恼火,强压火气对着话筒:“是你说要带孩子出去玩,你不去早说也行啊,我一个人带孩子出去,可你让我们等,等,等到现在你又变卦……”

  报社社会新闻部办公室。日。
  林雪寒对着电话道歉:“对不起,我这也是刚刚接到通知……”
  话没说完,朱力民显然不愿听她的解释挂了电话,林雪寒拿着电话筒一时竟有点发呆。

  林雪寒家。日。
  朱力民放下电话后仍是一脸怨气。
  晶晶:“爸爸,是不是妈妈不能和我们一块去玩啦?”
  朱力民无奈地叹口气:“没关系,爸爸陪你出去,爸爸一定会让你玩得很高兴很高兴。”
  晶晶不高兴:“妈妈怎么说话不算数啊?”
  朱力民一皱眉:“妈妈说话老不算数吗?”
  晶晶:“这次不算数!她说让我们等她她会马上回来的。”
  朱力民:“妈妈有重要的事情,咱们走吧。”
  朱力民带晶晶正要出门,身后的电话突然又响起。晶晶高兴地返身去接。
  晶晶:“妈妈的电话,妈妈肯定改变主意要和我们一块去玩啦!”
  她拿起电话,叫了声“妈妈”,却一愣,回头失望地望着朱力民,“找妈妈……”
  朱力民接过电话:“请问哪一位?……谁?沈松林?啊,你是沈松林?”
  朱力民不胜惊讶。

  京洲律师事务所。日。
  沈松林打电话:“是的,是我,力民。没想到吧!你的声音倒是没多大变化啊!”

  林雪寒家。日。
  朱力民:“你在哪里?噢,南洲?在南洲工作?没想到,真没想到。”

  南滨律师事务所。日。
  沈松林:“怎么,林雪寒没告诉你吗?”

  林雪寒家。日。
  朱力民掩饰:“雪寒……嗨,你这家伙,说蹦怎么一下就蹦出来啦!我们还以为你藏到哪儿去了呢。怎么,找雪寒有事?”

  南洲律师事务所。日。
  沈松林:“汪海婷案子的事情。我一大早给她们报社打电话,报社说她今天补休,给你们家里打电话,电话没人接。”

  林雪寒家。日。
  朱力民脸上又袭过一道惊讶:“案子,案子你也在管?”

  京洲律师事务所。日。
  沈松林:“我和林雪寒都要担任汪海婷的代理人。”

  林雪寒家。日。
  朱力民:“噢,是这么回事,明白啦。”转而热情有加,“松林,快十年没见啦,怎么,见见面聚一聚,好好聊聊!我来安排,尽快安排,说定了啊!”
  通完话,朱力民放下电话,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市委小会议室。日。
  “汪案”汇报会由田岭亲自主持在小会议室召开。出席会议的人员比第一次碰头会人数要多,孙南彝也出现在会议上。林雪寒、王素淑像上次一样坐在后排。
  田岭:“今天我们召开‘汪案’第二次碰头会,听听专案组对于案情的汇报。今天会议的范围扩大了一些,在家的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都来了。侦破工作有了新的进展,下面就请专案组同志先汇报。”
  市公安局王局长向县局邱局长示意:“讲吧。”
  邱局长早已打开笔记本,但没看本子:“首先要报告各位领导和同志们的是,本案主要犯罪嫌疑人胡龙泰,已于昨天在本省北部一个偏远的小镇上抓获,昨天晚上即押回本市。另一犯罪嫌疑人黄四大仍在逃,除向各地通缉外,我们也采取了其他一些措施,争取早日将其抓捕归案。”邱局长顿了顿,这才看着笔记本说下去,“胡龙泰押回后,我们连夜进行了突击审讯……”

  拘留所预审室。夜。
  邱局长(画外音):“罪犯开始态度非常骄横,死不认罪……”
  胡龙泰坐在预审室中央的木椅上,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他的对面,坐着两位预审员和一位书记员。
  预审员甲:“胡龙泰,如实交代,硫酸是不是你泼的?”
  胡龙泰:“不是。”
  预审员甲:“那是谁泼的?”
  胡龙泰:“我怎么知道,没准是她自个泼的。”
  预审员:“笑话!汪海婷当时已经被你捆住了手脚,再说她会自个毁自个吗?”
  胡龙泰:“他想给我栽赃。”
  预身员乙:“胡龙泰,你不觉得荒唐吗?你的说法谁能相信?”
  胡龙泰低头思索片刻,又把头抬起:“你们说我泼就能算数?你们有什么证据?”
  预审员甲从桌下拿出一截残绳,在手里晃了晃:“这是捆绑汪海婷被硫酸烧断的绳子,汪海婷被送到医院后还留在手腕上。我们已经做过鉴定,看看,是不是从你家凉衣绳上割下来的?凉衣绳上留下的那一段在这。”预审员甲又从桌下拿出一段绳子。
  胡龙泰看了看,不再吭声。

  市委小会议室。日。
  邱局长:“胡龙泰在迫不得已情况下终于承认了绑架、毒打、泼洒硫酸残害汪海婷的犯罪事实,据他交代,三水镇夜来香个体饭馆老板黄四大协同他实施了对汪海婷的绑架,未参与硫酸毁容;另一个被指控的三水镇派出所合同制民警胡满,胡龙泰在交代中否认了他参与作案。在审问胡满时,胡满本人也矢口否认……”

  拘留所预审室。夜。
  胡满坐在预审室中央的木椅上。两个预审员和一名书记员对他进行讯问。
  预审员甲:“胡满,你老实讲,去年8月12日你在什么地方,干了些什么?”
  胡满:“我讲过几次了,在我对象家里商量结婚的事。”
  预审员甲:“几点去你对象家的?”
  胡满:“上午十点。”
  预审员甲:“几点离开的?”
  胡满:“吃完晚饭后,六点左右。”
  预审员甲:“谁能证明你这一天的活动?”
  胡满:“我对象能证明,她爸她妈也能证明。”

  市委小会议室。日。
  邱局长:“胡满对象的家在三水镇台合子村。专案组先后几次去村中找胡满的对象以及他对象的父母,他们都证明案发当天胡满确实在他们家,当然,由于取证较晚,如果犯罪嫌疑人唆使他人提供假证,是有足够的时间进行布置安排的,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但目前从几个人的证言里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会场里一片安静。林雪寒的目光紧紧盯着邱局长。
  田岭:“你们的看法呢?专案组怎么看?”
  邱局长:“如果说胡满真的没有参与作案,仅仅是汪海婷想陷害他,从情理上讲不通。所以,截止目前,不能认定也不能否定胡满参与了作案。”
  会场里激起一阵轻轻的骚动。
  王局长:“现在看来,此案疑点还很多,究竟是一个人作案,还是两个人、三个人作案?案发时胡满究竟在什么地方?硫酸的来源不清楚,是胡家原来就有的,还是案发前特意准备的?还有,迫害、用硫酸伤害汪海婷的定性问题,这一切都要再行侦察,都要有有充分证据。”
  检察院彭检查长:“此案轰动全国,人们都在关注,首犯胡龙泰抓捕归案,只是一个初步的突破,但还有一名犯罪嫌疑人在逃,案情应该说还很复杂,应该加大侦察力度。”
  田岭:“大家都发表发表看法吧。谁讲?”
  墙上挂钟的指针指向十一点十分。
  ……挂钟滴答,指针已向前移动了一圈多。
  会议进入尾声。
  显然李成亮还没有发表意见。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大家便知道他要讲话了,一齐把目光转向他。
  李成亮:“大家发表了不少意见,市委市政府对汪海婷一案很重视,这已经是第二次召开案件碰头会了,在许许多多工作当中,为什么要把大家召集起来研究这个案子,就是想早点把案件搞出个头绪,早点给人民有个交代。公安系统的同志们工作是有成效的,抓住胡龙泰就是个很大的战果。我赞成对此案在思想上一定要高度重视,对罪犯决不能手软,罪行一旦落实,一定要从重从快判决。同时,我们还要牢牢地把握住一点,这就是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我们为什么这么重视这个案子,性质恶劣,手段残忍是一方面,还有一点,就是它破坏了我们的改革开放,阻碍了我们一心一意搞经济建设,所以,这个案子要抓,但着眼点不能仅仅盯在案子上,还要维护经济建设这个中心,要维护南洲的大局,所以,专案组的同志们要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抓紧案子的进度,能早一天结案就早一天结案,把南洲人民的注意力尽快从案件上扭转到建设上来。”
  林雪寒对李成亮的讲话面露吃惊的表情。
  孙南彝:“我也说点。首先,参加今天这个办案会,我作为一名分管抓经济工作的市长助理,很受教育,有关方面的同志们做了很多工作,应该充分给予肯定。李市长上面讲的是对这个案子的原则把握,我完全拥护,我想再强调一点,这就是实事求是的问题。这个案子现在影响很大,我们的压力也很大,但越是这样越要有一个实事求是的态度,不能把大说小,也不能把小说大,不能把复杂问题简单化,也不能把简单明了的问题复杂化。对人民群众最好的交代,不是说这个案子里有什么复杂曲折的故事,而是惩治罪犯,尽早结案。我想补充说的就是这一点。”
  会场一时悄无声息。
  田岭:“谁还有什么看法要发表?”
  没人说话。
  林雪寒似乎有种冲动,但坐在她身边的王素淑暗暗制止她。
  王素淑小声:“听听吧,听田书记讲。”
  田岭见无人说话,打开笔记本,准备作总结性讲话了,会议气氛显然已不合适谁再发言。突然林雪寒站了起来。
  林雪寒:“我可以讲点看法吗?”
  田岭:“当然可以。请讲。”
  会场里所有的眼睛都转向林雪寒。
  林雪寒单刀直入:“我不知道我对李市长刚才讲的意思理解得准不准,如果是担心抓本案、抓违法犯罪会冲击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我认为这种担心是不必要的,两者之间应该是统一的,不存在矛盾。如果为了早日扭转南洲社会关注的焦点,匆忙了结此案,那才会为落实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埋下祸根。至于孙助理强调的复杂化和简单化的问题,我赞成孙助理所说的要实事求是,而要做到实事求是,首先必须进行充分的调查取证。现在本案很多关键性的问题还不清楚,尽管群众压力很大,但最能给人民群众作出交代的,是查出案情真相,不能让一个罪犯漏网。”
  孙南彝对林雪寒的发言大度地笑笑,而李成亮则脸色阴沉。

  大街上。日。
  林雪寒和王素淑从市委大门出来。
  王素淑:“雪寒,我真服了你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林雪寒:“冒犯领导了,我们总编总批评我不成熟。”
  王素淑:“成熟?你不认为我们常常用‘成熟’不‘成熟’这个标尺衡量人是很有害的吗?在有些人眼里,所谓‘成熟’无非是城府深藏,打磨掉一个人身上的个性和朝气,教人都变成老气横秋、死气沉沉的木乃伊!”
  林雪寒:“杀了我我也不会这样!”

  市政府李成亮办公室。日。
  办公室里只有李成亮、孙南彝二人。
  孙南彝一脸激愤:“一个记者,自我感觉也太好了嘛!驳斥了这个,又驳斥那个,报道了一个案件简直就有点飘飘然了!”
  李成亮正在服什么药粒。服完药,冷笑着“哼”了一声:“有人给撑腰啊!”
  孙南彝观察着李成亮的脸色:“李市长,看来你的话有些人根本不在意。”
  李成亮:“随他吧。”
  孙南彝:“你不能掉以轻心,有人为什么要抓住这个案子不放?你我只从工作方面考虑,别人可不见得这样想,要知道,这个案子在群众中极容易煽情,抓住它做文章,就很容易抓住老百姓的心,建立起清官形象啊!”
  李成亮沉着脸没说话。

  医院病房。日。
  蒙着头布的汪海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高扬起头,一声撕声裂肺地大叫迸发而出:“苍天啊,你有眼!他胡龙泰总算给捆上了法绳!”
  林雪寒和王素淑默默站在一旁注视着这个激动悲愤的女人。

  林雪寒家。日。
  家中只有林雪寒一人,丈夫带女儿出去玩还未归来。
  林雪寒准备女儿丈夫回家后要喝的饮料,在凉瓶里沏好了酸梅汤。
  突然电话响起,林雪寒接电话,“喂、喂”了几声,却无人吱声,她警惕起来。

  大街公用电话亭。日。
  透过电话亭的玻璃,可以看见一名男子的背影在打电话。
  男子:“林雪寒你听着……”

  林雪寒家。日。
  林雪寒手中的电话筒里传出男子恶狠狠的声音:“要是再管汪海婷的事情,叫你碎尸万段!”
  林雪寒厉声喝问:“你是谁?”
  话筒里响起猛地挂断电话的声音。
  林雪寒静静地想了一会,脸上浮现出一丝轻蔑的冷笑。
  她重新拿起电话,拨号。

  京洲律师事务所。日。
  沈松林办公室的电话响起。
  沈松林正在把几份文件交秘书小姐:“各打印三份。明天上午要。”
  秘书小姐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沈松林拿起电话:“沈松林。哦,雪寒,是你呀!”

  林雪寒家。日。
  林雪寒:“胡龙泰抓住了!……是的,很高兴,这是个很大的进展。我刚参加过市委召开的‘汪案’案情碰头会……”

  京洲律师事务所。日。
  沈松林听林雪寒讲会议情况,不时点头,临了笑起来:“你过去的脾气还没改啊!”

  林雪寒家。日。
  林雪寒也笑着:“怕是一辈子也改不了了。”她敛起笑容,“案件往下的焦点大概会集中在胡满身上,田书记态度很坚决,会上决定从检察院刑检处抽调力量加大侦察力度。胡满身上藏着很多谜,我已经感觉到,这个案子真正的难度,还在后边。”
  房门突然大开,晶晶冲进来,怀里抱着新买的玩具芭比娃娃,一脸的兴奋。
  晶晶:“妈妈,看,快看,爸爸给我买芭比娃娃了!”
  林雪寒用手捂住话筒:“回来啦!啊,真漂亮,芭比娃娃真漂亮!”
  朱力民走了进来。
  林雪寒朝桌上指指:“那儿有酸梅汤。”
  晶晶去玩她的芭比娃娃,林雪寒继续通电话。
  林雪寒:“是我女儿,她爸爸陪她出去玩刚回来。……哦,你们通过电话了?好吧,先这样,有什么事我们及时联系。噢,对了,顺便告诉你,汪海婷的案子,我想结合最新进展,再写一篇报道……难度肯定不会比第一篇小,好,就这样,再见。”
  放下电话,林雪寒见朱力民已倒好酸梅汤,马上起身从冰箱里拿出冰块,往杯子里加。
  林雪寒:“玩得很开心?”
  朱力民点头“嗯”了一声。
  林雪寒:“海滨游乐园都去了?”
  朱力民又“嗯”了一声:“谁的电话?”
  林雪寒:“沈松林的。他说你们已经通过了电话,什么时候?”
  朱力民:“他并没想给我打电话,我不过是无意中接到一个他找你的电话。”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也才知道他在南洲。”
  林雪寒:“我也是刚知道他在南洲。”
  朱力民:“好象没听你讲过。”
  林雪寒:“还没来得及。”
  朱力民:“你们不是一块办汪海婷的案子,一块要出任汪海婷的代理人吗?”
  林雪寒:“是的,但这也是刚刚商量定的。”
  朱力民露出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容:“好啦,不说啦,老同学见面,怎么说都是好事情啊,应该庆贺庆贺,我已经约沈松林了,抽个时间坐在一块聚聚。”
  林雪寒用种平静的目光打量着朱力民。
  林雪寒:“那家合资家具厂的老总助理,明天来家里见你。”
  朱力民:“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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