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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妻子的到来,使张文华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秀丽拿到签证后,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兴高采烈地大宴亲朋。她在国际长途里抑制不住兴奋地告诉张文华,人们是如何羡慕她,她是怎样地把工厂里那些跟她同龄的青年都比下去了。她还计划,几年以后,一定要穿金戴银,坐着豪华出租车,把那帮姐妹统统带上,周游市区,到五星级饭店去开眼界。
  文华的妈妈对这一套非常不满,她批评秀丽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节约,要文华提醒她,为人要本分,不要太张狂。
  文华对这些都没有放在心上。他觉得母亲的话也许有道理,不过他就是说了,秀丽也不会听得进去,何况她马上就要到美国,共同开创他们的新生活,又何必隔着千山万水去泼她的冷水,伤了夫妻间的和气呢。
  妻子要来了,就不能象以前那样一无所有了,得有一个稍微象样子一点的家。他怀着快乐的心情,忙着找房子、搜集家具。他从一个刚毕业的同学那里,得到了一张床,又在外面捡了一个沙发,从教会借来了一个饭桌,又在庭院市场买了一张写字桌和几把椅子,拼凑起来也就差不多了。他还花了两千美元,买了一辆八四年的丰田。跟许多小男孩一样,他从小就很喜欢汽车。那时候,他的父母很穷,虽然他是独生子,可还是连玩具汽车也买不起,他爸爸用木头给他做了一个小汽车,他常常抱着汽车睡觉。现在有了自己的汽车了,实现了他童年时代的梦想,这汽车自然成了他的宝贝。他在机械方面的才能正好有了用武之地,他自己动手换了一些车子的零部件,又把里里外外弄得干干净净。他常常满足地看着小轿车,他就象见到自己宝贝女儿一般地高兴。他不断地想象,等妻子来了之后,如何开着车去旅游。汽车是那样地吸引着他,以至于他常常停下手里的功课,跑到停车场,去抚摸那太阳光下闪亮的银灰色车身。
  当然,也许在富有的美国人看起来,这些都不过是一个穷学生搜集的破烂货。车是有钱人家淘汰下来的二手货,原来车的主人早已买了新的,风驰电掣地在高速公路上大显神威了。家俱,更不知道是那一个有钱的主儿仍掉的,不知道经过了多少穷人和穷留学生的手,才辗转到了文华手中,如今还散发着各种不同的香精和烟草混合的怪味。但是文华是个物质上没有很高的奢忘,很容易满足的人,他对这一切都满意极了。他拿用消毒药水把那些家具擦了又擦,直到原来的怪味消失为止。
  当他开着自己的车,把妻子和女儿接到他们的新居的时候,他感到自豪极了。妻子看看这,摸摸那,对一切都觉得新鲜。
  晚上熄了灯,黑暗中,他们静静地互相看着,甚至有一点儿害羞的感觉。那种熟悉而又生疏的感觉刺激着他们,使他们激动不已。秀丽微笑着,伸手抚摸着文华的头发。文华激动地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他们急切地喘息着,吻着,如饥似渴地滋润那干涸已久的田园。可惜,在千钧一发之际,文华因为过于激动而早泄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肯定是跟什么女人鬼搞把身子搞虚了,现在成了这个鬼样子,我怎么这么命苦啊!”黑暗中她突然地大哭起来。“我可是冰清玉洁地守着你,多少男人围着我转,我都把他们骂走了,我怎么这么苦啊!”
  文华慌了,一个劲地解释,一个劲地道歉,就象满是涂乌的纽约地铁的车厢,越抹越黑。慌乱中,他一心要显示自己是正常的,就一试再试,却越来越不中用。
  徒劳无功地折腾了一夜,第二天快到中午了,他们才昏昏沉沉地起了床。为了弥补昨夜的过失,张文华带着秀丽去逛街。知妻莫若夫,这一招果然使得黄秀丽又兴致勃勃了。
  这是实行夏时的第二个星期六。春光明媚,天空一片蔚蓝。几朵白云飘在天上,显得有些懒洋洋和漫不经心。
  鸟儿们在天空中自由地飞翔。一只雄鹰在天空中游荡,时时带着渺视的神情看看在低处飞行的云雀和咕咕叫着的鸽子们,偶尔,它一个俯冲,吓得那些小家伙们鸡飞狗跳,惊慌不已。
  街道又宽又平,几乎看不到走路的人,间或有几辆小轿车悠闲地驶过。空气里迷漫着安宁和恬静。到处都显得很开阔,一幢幢小巧玲珑的洋房和花园,看齐来就象走进了童话世界。房屋与房屋之间,隔着大片的草地。姹紫嫣红的鲜花点缀在广博无垠的大地上,在正午的阳光照耀下,散发着一阵阵淡淡的馨香。
  街道的整洁,商店的富丽堂皇令秀丽惊叹不已。美利坚合众国象一个陌生的庞然大物站在她面前,她有几分惊喜,又有几分害怕,有几分羡慕,又有几分胆怯。
  购物中心之大,商品之琳琅满目,让她不暇接,流连忘返。她看看这,摸摸那,每一件都令她赞不绝口。当她走到珠宝柜台的时候,就粘住了。
  柜台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精美绝伦的首饰,那些钻石和金银制品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她逐个逐个地品评着,欣赏着,又不无惋惜地看着标价,轻轻地摇着头。突然,她的眼睛一亮。她看见了一条项链,那是用十四K金制成的精巧别致的波浪型花纹,胸前有一个小小的用钻石围成的鸡心。她的心激动地跳跃起来,脸上泛起了一阵阵红潮。
  “你想试试这个项链吗?”机灵的售货员马上走过来,问。
  张文华还来不及阻止,项链就已经放到了黄秀丽的手上。她的双手轻轻地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把它戴在脖子上,对这镜子前后左右地照着,得意地轻轻地摇晃着身体。
  “我能买下它吗?才六十多美元呢?你看多精巧啊?”她带着乞求的神情说。
  “我很愿意买,只可惜我们的钱太紧张了。一个月七百多元的奖学金,房租、水电、电话费一交,剩下的钱只够吃饭了,我看还是算了吧。”文华尽量温柔地说。说实在的,一个大男子汉,跟妻子分别了一年,不能给她一点漂亮的见面礼,他虽然嘴里在劝着她,心里也觉得非常难受。
  “我可以省吃俭用。你不是说鸡最便宜吗,我就天天吃鸡好了。你还从来没有跟我买过首饰呢?就这一次吧,我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丈夫,一定不会叫我失望的。”秀丽开始撒娇了,看来今天不买是难以下台的了。
  商店里很冷清,顾客不多,售货员注视着他们的谈话,虽然她听不懂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是看情形便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她能看出他们是穷人,不一定有钱买,就轻蔑地撇了他们一眼,把项链锁进柜子里了。
  这一眼象一记重重的锤子砸在张文华的心上,他恼怒地瞪了妻子一眼,从售货员手里买下了项链。
  回到家里,秀丽显得特别高兴,她麻利地收拾屋子,煮饭,嘴里还快乐地哼着歌。她的情绪也感染了张文华,他想,何必那么认真呢,女人吗,哪有不喜欢首饰的呢?也不过就是六十几元钱罢了,以后再想办法多挣一点吧。
  熄灯以后,他们心情舒畅,张文华发挥正常,黄秀丽温柔体贴,两人配合默契,一切都完美无缺,天衣无缝。
  等到一切都过去了,俩人平静地躺在床上的时候,张文华的头脑开始清醒起来,他思索着今后的学习和生活计划。一个不愉快的念头突然涌上了文华的心头:如果以后老婆还要买首饰,或者买衣服,怎么办呢?那可是一个很危险的倾向,美国的消费市场可是个无底洞,如果没有节制,那可是欲堑难平啊!一定要想办法,不能让它继续发展下去。他转过身来,扳着老婆滑润的肩头,说:
  “我教你一个办法,你可以想要什么不用问我,自己就买了。”
  “什么办法?快说!”
  “你可以到外边打工,打工的钱由你自由支配,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一分也不要你的。”
  “那你的钱呢?”
  “管我们的日常生活。”
  “听起来不错,只是不知道打工能挣多少钱。”
  “那就看你的本领了,有的在餐馆做跑堂,一天能挣一百美元呢!”
  “那我一天就能买一条比这还好的项链!”秀丽惊讶地叫了起来。
  “那也不一定,生意不好的时候,一天也赚不到几元钱。”
  “总比坐在家里受穷好吧。”
  于是,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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